緣由。
一日隨手翻看微信，看到業東兄、軍民兄的兩篇以《疫間．藝事》為題的系列推送文章，很感興趣，隨即轉發。然後就收到蕭嚴先生的微信聯繫，正好有許多不成熟的胡思亂想，藉助她的平臺聊聊。蕭先生是位才女、又是巾幗，業界的名人，設計、策劃、寫作、畫畫樣樣精通。記得經軍民兄結緣相識，席間颯爽豪邁之氣不讓鬚眉，印象極深。後來雖未時常相見，但通過網絡會關注她策劃的活動、她寫的文章和她畫的畫兒。《莊子·山木》①：“謂賢者之交誼，平淡如水，不尚虛華。”竊想和簫先生之交即如清水一般吧！
所想。
“草間偷活”語出清初吳梅村《賀新郎·病中有感》②，在齊白石的草蟲畫中經常出現。常嘆白石老人不但是國畫巨匠，更是位我欽佩至極的智者，筆下無不表達著他對世界、自然的深刻理解和人文情懷。他畫螃蟹題詩：“看汝橫行到幾時”、畫不倒翁題詩：“烏紗白扇儼然官，不倒原來泥半團。將汝忽然來打破，通身何處有心肝”，還畫小雞爭食題曰：“他日相呼”，雞有五德，其一曰：有食相呼，為何他日相呼呢？後才得解，實喻人少不更事，待成人才知“相呼”之美德也，真讓人拍案叫絕！人生哲思躍然紙上！
“草間偷活”是畫家對自己身處亂世的深切感悟。
齊白石的一生，正值中國社會最動盪、最苦痛的時期，甲午戰爭、百日維新、戊戌政變、庚子事變、辛亥革命、軍閥混戰、八年抗戰、解放戰爭，雖然他想置身“大潮之外”，固守家園，但從1915年後，他的家鄉湖南便陷入連年兵，官逼稅捐，匪逼錢穀，稍有違拒，巨禍立至，沒有一天不提心吊膽。為避兵禍，1917年5月， 55歲的齊白石不得不“竄入京華”。9月底，聽說家鄉亂事稍定，齊白石回到家鄉，發現家宅被搶劫一空。次年，為躲避更嚴重的兵亂，齊白石不得不隱匿在地勢偏僻的紫荊山下。《白石詩草二集·自序》③的描寫中可見其慘狀。之後，他再次返回北京定居：“湘潭匪盜如林，純芝有隔宿糧，為匪所不能容，遂別父母北上，偷活京華？”1920年，他在一方“阿芝”朱文印（北京畫院藏）的邊款上刻曰：“庚申四月，白石自制。實故鄉再四兵災，未知父母何處草間偷活，妻子仍舊紫荊下否？”
面對如此亂世，齊白石認為人是無法與命運抗爭的。比如，他對誤嫁中山狼的次女阿梅的命運無能為力，除寫詩“赤繩誤太堅，休誤此華年”，婉勸其另謀出路外，別無他法。因此，齊白石在卑微且偷活於草間的草蟲中尋找到共鳴，常以之自喻。
唏噓感慨，當下我們身逢盛世。齊白石在榮獲國際和平獎授獎典禮上說過一段心裡話：“正由於我愛我的家鄉，愛我祖國美麗富饒的山河大地，愛大地上一切活生生的生命，因而花了我畢生的精力，把一個普通中國人的感情畫在畫裡，寫在詩裡。直到近幾年來，我才體會到，原來我所追逐的就是和平。” 因為對戰亂的感傷，他對和平寧靜的生活充滿嚮往。
所作。
近時家中多閒，抖音視頻花樣翻出，我也不免其俗，熬胡辣湯、炸油條、蒸米皮、做蛋糕…，你會發現體會生活中的點點滴滴也是如此的美好，當然還有鍾愛的藝術。“閉關修行”是自己久有的願望。自己規劃了一個學習計劃“臨三研一“，即通臨孫過庭書譜、褚遂良雁塔聖教序、曹全碑，作為專題研習草蟲畫法。我的童年幸而有大自然相伴，絕無日漫、魂鬥羅和超級瑪麗，最喜歡夏季，那是草蟲的世界。小夥伴們捉蚱蜢、鬥蟋蟀，逮蜻蜓、樸蝴蝶、粘知了、撈魚蝦┄那是何等快樂自在，也是童年美好的回憶。及長仍對這些小生靈們念念不忘，直到現在仍有於夏冬季養蟈蟈、竹蛉、油葫蘆的習慣，聽著吱吱的叫聲，心情愜意、睡覺香甜！對草蟲的情結，隨激發畫意。以前曾畫過一些，不甚系統，正好梳理一下技法，就有了一些拙作。草蟲畫法自黃荃、趙昌開端，歷代皆有大家，至齊白石日臻完備、技法大全，作品流傳甚多，王雪濤先生以小寫意繼之，開一代先河。後誤為雕蟲小技，無大家出現。有友人觀吾畫作，笑譏畢肖雪濤，不如觀雪濤原作，我答曰不盡然。我認為：“學古不泥”，繼承和創新不是矛盾，今人學習古人，終不是古人，仍有時代之印記，何況心性、學養、功力各不相同。當下浮躁，急功而近利，每觀“朝聞道，暮即妄想登仙”之輩比比皆是，我當警之。惚惚然，不知所言，萬望同道批評！
庚子年海棠花開李興岡記於真齋南窗下
注：
1 語出《莊子·山木》：“且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親，小人甘以絕。”
2 吳梅村《賀新郎·病中有感》：萬事催華髮。論龔生天年竟夭，高名難沒。吾病難將醫藥治，耿耿胸中熱血。待灑向西風殘月。剖卻心肝今置地，問華佗解我腸千結。追往事，倍悽咽。故人慷慨多奇節，為當年、沉吟不斷，草間偷活。艾灸眉頭瓜噴鼻，今日須難訣絕。早患苦，重來千疊。脫屣妻孥非易事，竟一錢不值，何須說，人世事，幾完缺。
3 《白石詩草二集·自序》雲：“越明年戊午，民亂尤燥，四野煙氛，竄無出路。有戚人居紫荊山下，地甚僻，茅屋數間，幸與分居，同為偷活。猶恐人知，遂吞聲草莽之中，夜宿露草之上，朝餐蒼松之陽。時值炎熱，赤膚汗流，綠蟻蒼蠅共食，野狐穴鼠為鄰。如是一年，骨與枯柴同瘦，所有勝於枯柴者，尚多兩目，驚怖四顧，目睛瑩然而能動也。”
作者簡介：李興岡，河南省美協、國畫家協會會員，鄭州市美協花鳥畫藝委會委員，鄭州鐵路局集團有限公司美協秘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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