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早早地來到辦公室。我沒有課，但要等一個學生——這個學生各方面都不錯——他今天就要退學了，我作為他的班主任和老師，必須再跟他談一談,這可能是和他最後一次談話了。
好不容易下課，備課等待中......
“老師，您在等我？”他來到辦公室面帶微笑的對我說：“老師，您好早啊！”
看著他，我心裡總是很舒服，我說：“來來，坐我的旁邊。”邊說，邊給他搬個凳子放在我的旁邊。
“高二了，為啥還想退學？家裡的經濟不好？”我小心地問道。
“不是，家裡完全可以供我讀書，一點問題都沒有。”他說。
“是不是上高二了，感覺學習壓力太大？”問這個問題時，我有點猶豫，他的成績一向不錯的。
“也不是，書本上我一看就懂。”他說。
“是不是班上的紀律不好，影響你了？”我們高二剛分的班，我想是不是有點亂？
“班上的紀律很好。”他說。
“是不是，我那點做得不好？你可以直接和我說，我可以改進的。”我突然想到，我本身是不是有問題——現在很多學生和我們這些年輕老師就會有“代溝”。
這時，他的臉色微微發紅，目光中帶著一絲歉意，摸了摸一角，說：“老師，您不要這樣說，我覺得您是我所遇到的最好的老師，我不想讀書沒有其它的原因，我想出去闖一闖，幹一番大事業。”看看我，接著又說：“我的志向已定，不會變的。”
“為啥？”我滿腦袋的疑惑。
“在這裡我受不了學校的約束，我一到晚上精神好，經常晚上會有很多奇思妙想，而白天精神不好，只想睡覺；再說我看到那些學習好的同學，他們一天到晚只會學習，啥都不會幹。我現在出去真的不知所從，我必須出去闖一闖或者好好學一門技術。”他說。
“你現在出去啥都沒有，如何去闖，最起碼要上個大學——你想幹啥就上啥專業。準備好了會少走很多彎路的。”我說。
他好像沒有聽到我的話，繼續說：“我一個鄰居，他沒讀啥書，早早得出去跟別人混，現在有一門技術（好像是服裝裁剪），現在一個月4000多元，現在的大學畢業生一個月又有多少？”
我認為是個機會，插道：“大學畢業生升值的空間要大得多！”
他還是自己說自己的，“我那個鄰居在就建議我不要讀書了，他幫我介紹一師傅或一個培訓學校，去學習設計，我覺得我平時和別人很多想法不一樣，我很有創新思想，將來一定會幹得不錯。”
“我相信你的能力包括你的創新能力，你一定會成功的，但是成功可能是在很多次失敗之後，因此，要想成功必須有堅強的毅力，要有屢敗屢戰的精神，就跟讀書一樣。”我想應該還可以留下。
這時，他又看看我說：“我早就做好吃苦準備，我一定會堅持下去！”
我摸出了一支菸，點燃（我以前從來不在學生面前抽菸）。
宛若病毒來襲！
他依然繼續“我的另外兩朋友也是小學都沒畢業，就去打工學技術了，現在一個月也是3000多元。每天看著我們的同學，我覺得我的前途渺茫，您也剛說大學啥都會有，但我想再看不到，我覺得學校是個抹殺個性的地方，在這裡，大家都變成了一味讀書的書呆子。看到這些我的內心產生了恐懼感！再說現在大學畢業找工作不還是靠關係，同樣是一個班的同學，有的進好單位，有的進差單位——比如老師——您！”他瞟了我一眼。
我又摸出了一支菸，又點燃（我以前從來不在學生面前抽菸）
“您剛才說大學生升值空間大，老師，您是重點大學畢業，又是一個高材生，我簡直無法想象您會當老師！更不敢想象您還擔任班主任！這裡簡直扼殺了您。聽您上課是我人生的一大享受，太棒了（只要是您的學生都跟我這樣說）！下課了，我卻為您感到悲哀！您工作四年了吧？”
我點了點頭。
“可您的工資有多少？有一次我看到您的工資單——1020元，這點工資能幹嘛？”他眼睛斜了下我，“現在這裡的差一點的青菜都2元都一斤，好一點的就3-5元一斤。您哪一點工資能幹嘛！？這四年您買過幾套好衣服——起碼從您下高一開始教我們已經一年多了從沒買過衣服，即使這樣除了我們學生說您教得好，誰還會承認您的價值？老師，您也應該出去闖一闖，到這裡幹嘛（您的現在是我退學的又一個原因）！”
我看看他，無語。
“老師，對不起！我說了這麼多,我一定會努力的,會成功的!老師,我走了。”說完，他起身出了辦公室。
今日美國股民的情感！
現在我又摸出了一支比較差的煙…
為什麼是這樣啊？！
發表在《班主任之友》2005年第十二期
閱讀更多 教育實踐和創作者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