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蘿蔔花,讓我想到美與生命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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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蘿蔔花,讓我想到美與生命的教育

文|江徐


法國詩人蘭波在一首詩裡寫道:“我遇見的第一件好事,在明晃晃的清新的小徑,一朵花告訴我她的姓名。”想起這句話時,我在去菜場買菜的途中遇見了一朵花。

那是一所小學,校門兩側的空地被開闢成為自留地,又按照春夏秋冬分成四塊區域。春分剛過,夏季區域的草莓已經開花,純白似乳,紐扣大小,綴於深翠葉叢。

讓我眼前一亮的,並非是這平日難得一見的草莓花。春季那塊區域,之前種過的蔬果或者作物已被剷除,明媚陽光下,一片四四方方的泥土袒露無遺。就在袒露的荒蕪的土地上,有一朵小花開在那裡。

它實在很小,指甲那麼大,淡紫色,獨獨的一朵,開在細莖頂部。假若你不去注意,它很容易被匆匆而過的步履忽視。可如果一旦去看它,或者說,一旦它主動躍入眼簾,你會覺得,它微小平淡的吸引力,簡直要勝過枝頭燦爛如荼的桃花。你可能還會想起那句“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我蹲下來,與這朵花近距離面對面,凝視靜靜存在豔陽下的它,然後就想起了蘭波那句詩。

恰好,我知道它的名字——蘿蔔花,但如果不知道它的名字,用詩人的語調說,如果它不願意說出自己的名字呢?我想這樣的遇見,依然是一件好事。

一朵蘿蔔花,讓我想到美與生命的教育

美不存在於文字概念,美就存在物性人心間。當我用知識去認識它時,美似乎悄然離去。很多時候,用心感知,足矣。就像日本俳聖松尾芭蕉的作品:

當我細細看,


啊,一顆薺花,


開在籬牆邊!

不詢問,不解析,不破壞,只是以對大自然的深切情感對偶遇的薺花發出讚歎。細細品讀,那真是松尾君淡然的熱情、瞬間的永恆。打動人人心的,是寥寥數語背後欲辨已忘言、也無需言的真情。

面前這朵蘿蔔花,我彷彿能夠看到,那天風和日麗,年輕的教師在這片區域清除整理,當她發現這朵花,小心翼翼地繞過了過去。她這麼做時,自己也心中一莞爾。又或許,三兩稚童,在老師帶領下開展春播夏耘,他們看到這朵花,不覺驚訝,為之驚喜。有人提議,不要將它拔除,小夥伴們表示贊同。他們幼小淳樸的心靈,天然將它視為生命,視為美的存在,而生命值得被呵護,美應該任其自由展示。

這讓我想起林少華在散文《異鄉人》中記錄的一樁小事:

一天早上起床,他發現庭院角落裡的青苔被弟弟用除草劑噴得一片焦黃,旁邊的牽牛花也被藥水味燻得暈頭耷腦。弟弟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麼,他的邏輯是,反正青苔和牽牛花沒什麼用,既不能吃,看又不好看。

為了讓弟弟領悟到“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的詩意,林少華特地找來相關書籍和圖片,對他進行了一番“美的教育”。

沒過多久,又對庭院進行剷草。這一次,弟弟照樣把攀緣在籬笆上開得正好的牽牛花一併剷除……

一朵蘿蔔花,讓我想到美與生命的教育

有一年清明,我和家人去掃墓。母親墳頭上雜草叢生,雜草中夾雜一朵婆婆納。當我看到這朵花時,心生喜悅,這喜悅又很快彌散整個心房。

“這麼多草……”,家人輕慨一句,然後拔除它們。那朵婆婆納實在太小了,在喧雜零碎的環境中小成塵埃那樣的一粒,又因為我的“看見”擴大到自成世界。它輕薄得一經觸碰就要掉落,像淺睡中的夢境。它的藍,也像睡夢之中眼皮的輕微跳動。

我以為,我也但願家人對這朵婆婆納手下留情。但它到底被連根摘除,扔棄一旁……在家人眼裡,它算不得花,更不是什麼生命,不過是一株野草。

一朵蘿蔔花,讓我想到美與生命的教育

作家張曉風在一篇文章裡描寫,上學那會兒,老師組織大家拔草。在田裡,看到一朵小野菊,她不願意拔除。老師問,為什麼不拔掉那棵草。她表示抗議,那不是草,是一朵小野菊。對方走上前,一邊拔除,一邊說出自己對草的理解——不是你要的東西就是草。

不是你要的東西就是草。這大概就是世人對於草的認知,也是他們對美的態度。因為無用,所以不被需要,美在選擇過程中直接被忽視,連感知的過程都直接省去。

張曉風說,許多年過去,她仍然記得那叢被剝奪了生命權的小野菊。

和她一樣,對校園門口的蘿蔔花默默舒嘆時,我也為多年前母親墳頭那朵被拔除的婆婆納耿耿於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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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江徐,80後女子,十點讀書籤約作者。煮字療飢,借筆畫心。已出版《李清照:酒意詩情誰與共》。點擊右上角“關注”,收看更多相關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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