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年，沒有見到過春耕的場景了。那一次的遇見，是在我讀小學的時候了。其實，初中以前的時間裡，每一年，都會有春耕農忙的時候，在這些時候，父親總會穿上一些陳舊的衣服，和母親帶著我，有時候和我姐一起，去到農村裡，和外公、舅舅一起進行春耕、農忙。
外婆家在靈溪的上垟莊，以前去基本都是走路去的，我和姐姐跟在父母親的身邊，走到三街和建興東路交叉口，然後一直往北走，走一會兒，過了一座橋，便進入到上垟莊了，這是一條從田裡開墾出來的路，剛好有一輛轎車的寬度，原本的路是沒有小石子的，以前春節來給外婆拜年也是要走這條路的，到了外婆家，新鞋子基本都變成了泥鞋子，母親拿著抹布給我把鞋子擦乾淨。
印象中，除了走田埂，去外婆家這是唯一的一條路了，那時候的上垟莊有很一望無際的農田，不同的季節裡，農田展示著不同的色彩，春天的赭褐色、嫩綠色，夏天逐漸的深綠色，到秋天的金黃色，冬天晨起時冰清玉潔的霜白色。
外婆家正好是坐落在莊子的中間位置的。外婆家所在的村子是一字排開的江南形式的二層樓青磚瓦房，小溪豎著穿過村莊的中間位置，把村莊分為了左右兩邊。外婆家在左邊，一共有十四間房子。
小時候，如果在家裡，就只能自己安排自己的活動計劃，沒有小夥伴一起的，只有到外婆家裡，村莊裡才會有很多小夥伴可以一起玩耍，所以那時候的我，經常會纏著母親帶我去外婆家玩。但是農忙的時節，舅舅會打來電話的同時，母親和父親也會主動的去村子裡幫忙，所以我是很喜歡農忙的這個時節的。
有時候，玩耍的間隙，我會獨自一個人跑到田埂上，田埂上長著很多嫩嫩的小青草，我會脫下鞋子，光著小腳丫踩在上面，冰冰的，軟軟的，調皮的溼泥會順著腳趾縫探出腦袋，似乎是在向我招手，讓我跑慢一點，青蛙也不時地從田埂邊跳入水中，然後瞪著兩大眼睛，望著我這調皮的孩子。
跑到田邊的一塊小空地上，望著外公、舅舅、父親他們背上都有一個大草帽子，然後卷著褲腿，彎著腰，手裡不間斷地將苗兒插入土中，身體隨著苗兒有節奏地往後退著。嫻熟的插秧技法下，嫩綠的小苗像既聽話又可愛的小朋友，排排坐著，整整齊齊的，外婆也時常過來幫忙著，穿著舊襯衣，粗布做的灰色褲子，同樣的光著腳，卷著褲腿。
要是天氣熱了，有時候是母親，有時候是外婆，拎著鋁皮做的那種大茶壺，然後幾個大瓷碗兒，到插秧的田邊，喊他們來喝茶。已經二十多年過去了，腦海裡一直還存留著這個茶的色、香、味。茶葉是鳳池的姨婆自己從山上採摘製作的，數量非常的少，而且陳了很多年，外婆很是珍惜。但那時，只要我上火了嘴唇發紅，喊舌頭疼，外婆就會拿一個雞蛋，在一頭用筷子戳開一個小洞，然後，拿出姨婆拿來的這茶葉，放入鍋裡，倒入清水，煮開，等水沸騰時，掀開大鍋蓋，再放入幾塊大冰糖，頓時滿屋子茶香四溢，白色的水氣騰騰而上，變幻萬千。我踮著腳，探著腦袋看著。外婆拿出大瓷碗，用竹勺將茶水乘到碗裡，橘紅色的茶湯蕩著漣漪。放涼後的茶湯入口，醇柔甜潤，又升起了一絲涼涼的清透。但是那時的我是端端的幾大口就下肚了，只是覺得放糖了！甜！好喝！喝完了，小舌頭還不情願地在嘴唇上游走個來回。喝完沒多久，舌頭上長的小疙瘩就不見了，不疼了，嘴唇也不那麼紅了。
茶湯的紅，似夕陽的紅。
太陽慢慢地挪到了對務山邊，晚霞染紅了天際，倒影在水稻田裡，泛著橙紅、粉紫的色彩非常的好看，炊煙也陸續地從煙囪裡升起來了，下午四點左右，舅舅們就端著打好熱水的臉盆走到門口的臺階下，把盆放在臺階上，便開始洗臉，擦身體了，然後把水往不遠的地上倒掉，就好了。這個臺階大概有五十公分的高度，母親也打來了一盆熱水，還有我的毛巾，趁天亮給我洗漱好，換好衣服。外婆家的晚飯是吃的比較早的，基本在下午五點半左右，就吃完了。記得那是秋季收割完稻子的時節，和姐姐、明賬舅舅在田裡散步，看著對務山的情景歷歷在目。
這是靜下的時候了，那時的我更是調皮的。
在上垟莊裡是脫了韁的野小馬兒，和自己的表弟們，還有一些年齡差不多，但是輩分老大的舅舅們，一起撒野。逮泥鰍、抓黃鱔、釣青蛙，鑽竹林，烤番薯、打水漂，跟著小阿姨去摸田螺，但是較遠的大河邊和小夥伴是不敢去的，母親說那有水獺，會把小孩子拖水裡去，很是害怕。實在無聊了，趕著公雞母雞到處亂竄，亂飛，自個兒滿身大汗。
記得有一次就我和我姐在外婆家裡，那天因為貪玩，到了中午吃飯時間了還不肯去吃飯，外婆一遍接著一遍地喊著我的名字，見我半天沒有回應，從掃把上揪下一根小竹枝，往我這邊尋來了，我正渾身是泥的在那玩土呢，見外婆來，笑嘻嘻地往衣服上抹了幾下髒髒的小手，不緊不慢地往外婆家小跑去，因為我知道外婆只是嚇唬我，不捨得打我。只是有時候真的有點生氣了，會說送我回家。那時的我是很不開心別人說送我回家的，大外婆經常會拿送我回家逗我，有次還故意拉著我，要送我回去，後面長大了，每每提到這件事情，都是很有趣的回憶，轉眼大外婆也已經離世很多年了。
幾天的農忙轉眼就結束了，一家人被太陽曬的都黑了好幾個色度，但大家的臉上都是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的，因為收穫，將在秋季到達。只是唯獨我和我姐是不那麼開心的，因為春耕農忙的結束，意味著我們就得回家啦。歲月過往，兒時的春耕時節，現在只能藉此春天，在筆下回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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