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便利店》:徘徊在世界“邊緣”的人

“在失眠的夜裡,我總會在腦中喚醒那個通宵運轉的透明玻璃箱。像在潔淨水槽中工作的機械一樣,便利店此時仍在運轉。一想到那幅情景,店內各種聲音便在耳膜內甦醒過來,心下一鬆,我很快進入了夢鄉。等到天亮,我又會化身店員,成為世界的齒輪。也只有這樣,我才能變得和正常人一樣。”


———村田沙耶香《人間便利店》


2016年日本芥川獎獲獎作品之一《人間便利店》(コンビニ人間)便塑造了一位缺乏常識、遊離在社會邊緣的主人公。


我,穀倉惠子,36歲,至今未婚,大學畢業後就選擇在便利店打工,而這一做就是18年。期間,我目送了很多店員的離開,店長也換了8任。儘管我嘗試找新的工作來證明自己的正常,但終究只是徒勞。我想只有便利店才能給我帶來安慰,只有便利店能讓我回歸到正常的生活狀態。是的,我想我就是便利店的一個零件,只有便利店能讓我獲得新生。

古倉惠子說:“我一想到這雙手腳都是為便利店而存在的,就覺得玻璃上的自己第一次成了有意義的生物。”


一、我們該如何定義“正常”人


我們生活的世界可以分為很多重,其中有作為空間存在的世界,作為文化存在的世界,也有作為人際關係存在的世界。這些世界彼此重疊,隨著我們的物理位移與情感流動,在歲月穿梭中交織出一張生活之網,將我們籠罩其中。任何社會中都存在一個主流群體,他們掌握著普遍的道德觀與價值取向,在眾人默認的規則下持續運轉;拉攏同伴,將異己者排除在外。異己者往往被主流斥為“不正常”,他們中有的性取向非主流,例如LGBT(同性戀者、雙性戀者、跨性別者),有的價值觀非主流,例如丁克族、不婚族,有的行為方式非主流,例如異裝者,有的則是生活狀態違背了社會普遍現象,例如大齡剩男剩女、自由職業者;等等。

每個人身上都存在一些不那麼尋常的特點,但在社會這個大群體中,為了保護自己不受傷害,人們傾向於以一種平面、均一的面貌示人,以獲取基本的安全感。而製造出這張均質化面具的材料,就是我們常常掛在嘴邊的“常識”。

“你怎麼連最基本的常識都不懂?”——這句話大概很多人都聽過甚至說過,但什麼是常識呢?常識被誰創造,又為什麼存在,它如何影響著我們的生活?


二、我是正常人嗎?

文中的我,天生情感缺失,不能感知人類這種所謂的高級動物的喜怒哀樂。

小的時候,看到鳥兒死去我不會像別的小朋友那樣難過流淚,只覺得可以把它帶回家給喜歡吃烤雞的爸爸和妹妹吃;

體育課時,看到班裡男生打架,大家想要阻止他們便去找老師,而我覺得根本不用那麼麻煩,於是我拿起了錘頭朝他們砸去;

上課的時候,有個女老師突然歇斯底里,大吼大叫,其他同學嚇得哭起來,我為了讓老師閉嘴,就跑過去扯掉老師的裙子和內褲。

現在,我已是一家便利店的十八年兼職老員工。

我沒有談過戀愛,更沒想過結婚。

媽媽打電話問我的情況,語氣中還都是擔憂。

妹妹看到我,還會試探問我有沒有治好。

朋友聚會聽到我在兼職而且單身,就都開始說我。

......

雖然在我看來,我沒有什麼問題,但在大家看來,我並不是“正常人”。

只是因為我理解世界的方式和他們不一樣嗎?

只是因為我在便利店兼職了十八年嗎?

只是因為我不想結婚也沒談過戀愛嗎?

三、努力合群的樣子“真好看”


後來這樣的事情一再發生,我從別人的眼神中知道我和大家不一樣,慢慢的,我模仿眾人,遵從他人指示,放棄一切主動的機會。

給我人生帶來重大改變的是大學時我去一家便利店兼職。便利店超市有一份完美的員工手冊,我可以根據手冊判斷人的行為,瞭解正常的表情和正常的發聲方式。為了融入同事們,我也模仿他們的說話方式,穿著,甚至喜惡。

我早晨吃便利店的麵包,中午吃飯糰或速食,晚上也吃便利店裡的東西,我的一切都來源於便利店。我喜歡便利店的早晨,喜歡便利店的一切聲音,便利店讓我對生活充滿了熱情和期待。

每到早晨,我再次變成店員,變成世界的齒輪。只有這樣,才讓我顯得像個正常的人。

朋友們又覺得我應該找個更好的工作或者結婚生子迴歸家庭。

於是,白羽出現了......

白羽消極怠工,騷擾女客,歧視女性,抨擊社會,總是滿腹牢騷,一張嘴裡吐不出好話,把一切歸咎於家庭和社會逼迫。如此不堪一事無成的白羽說:我明明沒給任何人添麻煩,只不過因為我是少數派,所有人就能輕易地強姦我的人生。但他卻用同樣的方式來攻擊別人的人生。

而我在被同事,親人問過十四次“為什麼不結婚”,“為什麼做兼職”有十二次後,我在思考也許是要有點變化。

我內心的某一處正渴求著變化。不論那是壞的變化還是好的變化,總比現在這種膠著狀態要好。

所以我向白羽提出假裝同居的建議,白羽沒錢,沒住的地方,還欠一屁股的債,自然同意了我的提議。但自從同事,朋友,妹妹們知道了我和別人同居,我發現世界就變了,大家的眼神就不一樣了,他們好奇我的生活,好像這次我終於融入他們了,因為我們都過著世俗意義上的生活,同居了就意味著要結婚,可能還會生子。他們不關心我生活的真實狀態,只有好奇和八卦,好像找到了窺探隱私的樂趣。

我做的另外一個偉大的嘗試就是:和百羽同居後,我辭去了便利店的工作。

而我,

也終於成為大家腦中所想象的正常人了。


四、我還是選擇忠於自己吧


辭職之後的我,與世界之間的聯繫被切斷了,彷彿時間靜止了。

我不知道幾點起床,幾點吃飯,反正困了就睡,餓了就起來吃東西。我逐漸不知道該按照什麼基準來移動我的身體了。我不論晝夜都覺得很困,只有獨自餓了才從被褥裡爬出去。

白羽幫我找工作,因為他希望我拿份高薪工作來養著他。在陪我去面試的路上,我進入了一家便利店,就在這時,便利店的“聲音”流進了我的身體,我的整個身體細胞好像活過來一樣,在大腦開始思考前,我就憑本能理解了這家店現在究竟需要什麼。我自覺的調整貨架,擺放商品。

白羽怒罵我,覺得我在做蠢事,但這次我狠狠地反駁了他:

我在身為人之前,首先是個便利店員。哪怕我是個異樣的人,哪怕吃不飽飯暴屍荒野,我也沒辦法逃避這個事實,我的全部細胞都是為便利店而存在的。

我拒絕了白羽找其他的工作,我只想在便利店工作,我再也不想假裝自己是正常的,我這種便利店店員動物是為便利店而生的。


五、存在即合理


《人間便利店》作者村田沙耶香,2016年憑藉此部作品獲得第155屆“芥川龍之介文學獎”。

作者本人村田從大學時代起就開始在便利店打工,時至今日仍在便利店工作。當天也是從便利店下班後,出席的獲獎發表會。她說:“便利店是我第一個能認真工作的地方”。

本書篇幅雖小,書中女主公的故事荒誕、異類,反映了一定的社會現實,值得人們和社會反思。

儘管很多人吐槽女主公像個機器人,只按程序辦事,但我們處在一個社會里,謹遵社會規則和法律,何嘗不是人手一本初入社會的手冊呢?

我們什麼時候工作,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生子,都是我們自己的選擇,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議論你的生活,干涉你的人生,但他們真的關心你的生活狀態嗎?

每個人如此與眾不同,生活又怎麼能完全類似呢?

人生如戲,大家都在扮演著自己的角色,選擇忠於自己又有什麼錯呢?

是的,沒有人規定你來到這世上,就要墨守成規,完成所謂的使命,不是非要結婚生孩子,才是人生的真正歸宿。楊麗萍說:“有些人的生命是為了傳宗接代,有些是享受,有些是體驗,而我是生命的旁觀者,我來世上,就是看一棵樹怎麼生長,河水怎麼流,白雲怎麼飄,甘露怎麼凝結。

......

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故事中的“我”,卻是存在即合理。

只是,生命的意義是什麼?

所謂的“異類”找到他們的意義了麼?

我們呢,作為正常人的我們又找到了嗎?

生命無關正常與否,自己認可就好。

生命無關價值與否,明確意義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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