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旭:爺爺、師父和我,三代銅錘花臉剪不斷的師生情

在我朦朧的記憶中,有一位慈祥善良、和藹可親,深受京劇觀眾愛戴的老人,那就是我的爺爺——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方榮翔先生。

  爺爺辭世時我年僅5歲,對他的往事知之甚少,除了有限的記憶外,大多是聽父輩談及的。

方旭:爺爺、師父和我,三代銅錘花臉剪不斷的師生情

  多年來,我的父親一直替我收藏著一盤珍貴的錄音帶,裡面記錄著我與爺爺那段過於短暫卻又飽含著無限深情的時光!那時,爺爺因聲帶不適在家中休養,家人為了讓爺爺安心養嗓子都不去打擾他。只有年幼頑皮的我纏著爺爺非要聽“竇爾敦”。

方旭:爺爺、師父和我,三代銅錘花臉剪不斷的師生情

“爺爺嗓子啞了。”他耐心地應答著我。而不懂事的我無心地使出了幼稚的激將法:“噢,您忘了,不會唱了?!”爺爺做了同樣的答覆,只是語氣更低沉了。我立刻不假思索,用掌握得還不多的詞彙湊成一句話:“嗓子啞了就別演出了,在家休息吧!”“唉!”爺爺發出了一聲略帶沙啞且非常無奈的嘆息。

現在回憶起來,這一聲嘆息中,飽含著爺爺對觀眾的愧意,對舞臺的嚮往,對孫子年幼無知的無奈,但更多的是盼子成龍的渴望。

方旭:爺爺、師父和我,三代銅錘花臉剪不斷的師生情

1986年,爺爺做完第一次心臟搭橋手術正在濟南家中靜養。收到一位熱愛京劇的領導的一封親筆信,介紹一位天津青年京劇團青年花臉演員要拜師學藝,他就是當今大名鼎鼎的京劇界大腕孟廣祿。從此,爺爺拖著病弱的身體向孟廣祿傳授了《鍘美案》、《赤桑鎮》、《銚期》等劇目。

  天津至濟南大約有三百公里的路程,上世紀八十年代的交通不便,從天津到濟南的火車多是凌晨到達,孟廣祿老師不忍心打擾我爺爺休息,總是坐在我家樓門前的臺階上等待,爺爺見他學藝的心情和態度如此誠摯,發自內心喜歡他這種刻苦學習和鑽研業務的勁頭。每次說戲直到爺爺嗓子都啞了,奶奶心疼我爺爺,怕他勞累過度。總是打斷他們爺倆的切磋,同時,也是保護我爺爺大病初癒免遭病情反覆。奶奶的勸說根本是耳旁風。他們師徒倆一個說得非常認真,一個聽得非常投入,彷彿旁若無人。

方旭:爺爺、師父和我,三代銅錘花臉剪不斷的師生情

  記得有一天爺爺和孟老師在我家的客廳裡說戲說得熱火朝天,正在這時我騎著一輛小三輪兒童車一下撞了進來,爺爺對我的無禮表現很是生氣,誰知我進門之後竟用清脆而又稚嫩的乳音毫無畏懼地“喊”出了一句“包龍圖打坐在開封府”頓時惹得他們鬨堂大笑,爺爺更是哭笑不得,轉怒為喜。

  1989年4月,我爺爺由於心臟病再度復發去世。孟廣祿老師聞訊從天津趕到濟南跪倒在靈堂,哭得撕心裂肺暈倒在我爺爺的遺像前,從那年開始,孟廣祿老師肩負起了孝敬我奶奶的重擔和責任。每逢來山東演出,他必來看望我奶奶,還留下他的“孝心”。爺爺活著時孟老師管我奶奶叫“師孃”,爺爺去世後孟老師就把“師”字去掉,直接叫“娘”。

方旭:爺爺、師父和我,三代銅錘花臉剪不斷的師生情

l

2008年我榮獲央視全國京劇演員電視大賽的金獎,2009年4月,爺爺去世20週年之際我拜在了孟廣祿老師門下。師父經常幽默地說:你爺爺當初怎樣對我,我就怎麼對你。每次我有演出師父就從天津趕到北京的劇場為我“勾臉,把場”。演出完,師父再帶我去宵夜,把不足一一給我耐心地講解,鞭策我不能懈怠。

  有一次我在長安大戲院演《鍘美案》發揮不理想,我剛從舞臺下來累得氣喘吁吁,還沒顧上休息,就被師父劈頭蓋臉一頓罵,罵著罵著師父眼圈就紅了,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轉。師父對我的期望和對我爺爺在天之靈的交代都飽含在我的業務成長之中。

方旭:爺爺、師父和我,三代銅錘花臉剪不斷的師生情

他盼望我能早日扛起這杆大旗,看到師父心急如焚,我保證一定刻苦努力,師父告訴我,“牙長嘴上是吃飯用的,我要讓你長心裡,要把牙咽肚子裡,才能露臉,”我謹記師父教誨,在第二次演出發揮出色,師父看後很高興地說,“我要你每場都發揮成這樣才行。”

方旭:爺爺、師父和我,三代銅錘花臉剪不斷的師生情

我理解師父對爺爺的報恩心情,對我的翹首期待。

  師父很理解年輕人的生活壓力和青年戲曲人的清貧。從各個方面都關照我,在我的婚姻問題上師父也很著急,常常對我說:成家立業,要有一位像你奶奶和你師孃那樣的女人在背後支持你、照顧你,你的事業才能長足發展。師父非常留意身邊懂事的女孩,經過師父長期觀察,這個女孩出現了,師父覺得國家京劇院武旦演員徐瀅就是一個懂事聰明的80後女孩,又是我的同學,師父對我說:“你要能娶徐瀅挺好的,這個閨女又聰明,又懂事,很招人喜歡,你主動點,師父給你做媒。”

經過我們爺倆的努力我於去年12月30日和徐瀅完成花燭。師父師孃到場祝賀,並勉勵我們勤儉生活。我師孃特別喜歡徐瀅,把徐瀅當成自己的親閨女,娘倆無話不談,我有什麼事徐瀅都直接向我師孃彙報,包括打我的小報告。

  從我的爺爺方榮翔到我的師父孟廣祿再到我,三代銅錘花臉傳承著中國傳統的文化精髓和做人的準則。三代人剪不斷的梨園情和師生情在古老的戲曲當中留下了感人的動人的美德,在梨園界傳為佳話。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