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無邊無際,一望無垠,放眼四望皆是重重濃厚迷霧,目力難及。
便是已經抵達了冥府境內也毫無察覺,直到稚子提醒,劉葉才知曉已經抵達了忘川河和弱水相交處。
自被稚子警告後,劉葉老實了許多。
無他,在弱水中那般滋味實在痛苦,不下於挑筋剔骨、削肉割皮。
弱水和忘川河相交處橫置著一座低矮山丘,將兩條河流分流,那山丘頂端是一座八角飛簷木亭,亭中坐著身著黑白道袍,頭戴一字巾的董奉,手捧醫書,身邊笸籮中放置著五顏六色各種藥材,這些藥材並非陽間中午,皆是陰物,乃是鬼界專有。
稚子將竹筏靠停在山丘邊上,那亭子裡的中年人聽到聲音,喜笑顏開,丟下手中醫術興沖沖地飄了過來寒暄。
“稚子無恙,這一路辛苦。”
“謝董先生關心,一路平安,只是聒噪了些。”稚子向董奉微微欠身,回禮道。
“哈哈哈,稚子喜靜,少有交涉。這冥府忘川河上人煙稀少,往後免不了要出外行走,稚子可要習慣才是。”董奉笑著補充道:“鬼主已在訣別亭中等候多時,不耽誤稚子工夫。”
“董先生客氣。”
稚子恭敬欠身,上得山丘亭子中,在那一側有條向下階梯,階梯下飄置著一葉木舟。
“上去吧。”
稚子沒好氣地對劉葉喊道,語氣聽上去十分不滿,可稚子童音幼嫩,反而像是鄰家孩子發脾氣撒嬌一般。
劉葉吃了一次虧,學乖了,一言不發老老實實地上了條形木舟。
忘川河則是安全許多,劉葉也輕鬆自在一些,忍不住四處觀看。
冥府中去過的地方不多,尤其這忘川河乃是黃泉鬼主私領,除卻轉世投胎,尋常時候無緣來此。
忘川河中生機盎然,河水相較弱水清澈許多,深處有陰魚遊動,河面上不時有夜叉或是鬼將押解小鬼路過,見到稚子紛紛停下行禮。
臨近岸邊,前面便是訣別亭了,亭中做著個長髮披散的中年人,正優哉遊哉地泡著茶。
稚子忽然開口,問道:“鬼主要見你,可不包括你體內藏著的那位。”
此話讓劉葉一臉茫然,何時體內還藏著人了?哦不,藏著的應該是鬼。
“喂,你要冤枉我也找個合適點的理由行嗎?”劉葉自己都不清楚,絕然是矢口否認。
稚子轉過身冷眼盯視著劉葉,向他胸口看去。
“咵啦”
體內那把赤紅色桃木劍“刷”地從體內鑽了出來,這般手段讓劉葉冷汗直流。
這把桃木劍可是藏在了自己本命魂魄、仙種之中,稚子竟然輕鬆取出?這等修為怕是不輸任何一位鬼帝。
“那是我的東西。”劉葉伸手抓住劍柄,嚷嚷道:“你不會是見財起意,隨便找了個理由要黑了我的法器吧?”
“這種垃圾,我沒興趣。”稚子漠聲說道:“這裡面藏著個夜叉小鬼,你也不知?”
“什麼?”
劉葉愕然,突然又想起和楊彪大戰時李蓮英就消失了,這貨神出鬼沒的,想出來的時候自然會出來,劉葉也沒在意。
如今聽稚子如此說,難道李蓮英藏在了桃木劍中?他是什麼時候躲進去的?
“如果再不出來,我就將你投入這忘川河中喂飼陰魚。”
稚子聲音冰冷,宛如冰陣刺入桃木劍中。
一縷黑霧從桃木劍中鑽出化作人形,面朝稚子跪倒在船上,磕頭如搗蒜般哭喊道:“求大仙饒命,小的並無歹意,只是想見舊主一面罷了。還請大仙開恩,饒了小鬼。”
劉葉一臉詫然,這個李蓮英還真是本事高強,什麼時候藏進去的?自己居然一點都沒察覺。
可也瞭解一件事:緣何李蓮英會不惜艱苦陪自己深入險境,原來是想見那位老太后。
“你舊主是何朝人,名諱是什?”
木舟將要靠岸,稚子不想這點小事驚動鬼主,開口問道。
“清,葉赫拉拉氏,杏真。”
李蓮英心思聰慧,稚子如此問,想來有機會見到舊主,不勝感激,連忙回答道。
“我可以為你安排,但現下鬼主要見劉葉,且須等候,不得放肆喧譁,若是惹了騷亂,我必將你投入這忘川河下。”
稚子手指向李蓮英輕彈,李蓮英身體頓時定在木舟上站定,不能移動。
“謝大仙成全。”李蓮英身體雖不能動彈,口尚能言,連忙道謝。
“莫讓鬼主久等,隨我來。”稚子白了劉葉一眼,說道。
劉葉倒是奇怪,想來和鬼主並無交集,緣何要見自己?難不成此中且有端倪?
仔細揣摩,此處已經是冥府境內,那黃泉鬼主想來也不至於妄端加害自己,也就隨稚子去了。
訣別亭前,黃泉鬼主半白長髮飄飄,一襲灰白長袍,端是個世外高人模樣,舉手投足優雅的緊,行止動作乾淨利落絲毫不拖沓,彰顯高深修為,便是靠近黃泉鬼主時,劉葉莫名感覺心潮澎湃,仙種閉合反覆,心中不能平靜。
或許,這便是大神的氣質吧!
“稟鬼主,劉葉已經帶到。”稚子躬身拜道。
“過來坐下,東嶽帝君討好與我,送了些蘭芝玉露,卻也不知味道如何。”
黃泉鬼主手上動作未停,緩緩開口說道。
“謝鬼主。”稚子敬拜,坐在鬼主身邊,稚臉恍如千年寒冰初化,露出笑容恢復孩子本性:“鬼主,這水好漂亮呀。”
“哈哈哈,你若是喜歡,剩下的那些你全拿去就是。”
黃泉鬼主灑脫笑道,愛憐地撫摸著稚子小腦袋。
“謝謝鬼主。”稚子接過一杯泡好的茶水,十分享受地抿了一口。
劉葉在一旁不敢妄動,惴惴不安,即便面對閻君也無此般壓力,叫人心驚膽顫,連眼神都不知該安放何處。
待黃泉鬼主茶水泡好,從石桌上輕盈飄起一杯茶水,懸停在劉葉面前。
“天底下,最快活的莫過於閒飲一杯茶,最痛苦的就是心急如焚。你也試試這茶水如何?”
黃泉鬼主拈著茶杯,轉過身淺笑看著劉葉。
得鬼主恩惠,劉葉急忙捧起杯盞,囫圇吞下嘗不出任何滋味,倒是身體恁是舒服,此前舊傷碩然痊癒,魂魄莫名強橫許多,道果仙種強悍許多,那道種中似有一粒微光若隱若現,通體舒暢。
“如何?”黃泉鬼主見劉葉飲下,笑著問道。
劉葉本道鬼主只是客氣客氣,沒曾想居然還真詢問滋味,可這般鯨吞龍吸,哪還記得滋味?
“呃,能不能再來一杯?剛才沒嚐出味道。”劉葉不敢撒謊,老老實實回答道。
“哼,明明就是想騙鬼主的好茶,詭計多端的奸詐小鬼。”稚子不滿,冷眼斥罵譏諷道。
“哈哈哈哈。”鬼主爽朗笑道,彈起茶籯上一杯新茶。
劉葉這次細細品飲,慢慢咂味,回答道:“味道甘甜,芳香濃郁,還有一股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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