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世光】東巴文化的自然性

東巴文化的自然性

楊世光

揚名世界的東巴文化,是古納西人留下的一份智慧遺產。這份精神特產之“特”,我認為就在它是一代代納西人在與自然交往、碰撞、摩擦、調適、融合中迸發出來的理性思維的火花。東巴文化給予了我許多靈感,而我的心悟大都指向在同一個哲思層面上,即認識自然,認識人與自然的相互依存,認識文化與自然的血肉聯繫,認識人生的自然性規律。東巴文化是一種什麼文化?從它的生髮生存狀態而言,並究其深層本質而言,我以為它是遠離了經院文化的一種非常樸素而又典型的山野文化,換句話說,它來之於自然,又存活在自然中,以它的原始思維和神話文本詮釋著自然本身,詮釋著人與自然間種種既矛盾又統一的關係,憑藉宗教方式護衛著自然,調適著人與自然的和諧依存,用自然性規律指導著人生。

這種自然性或者山野性,不妨稱之為一種文化生態,它所反映的正是納西人生存大空間的生態平衡,正是納西人與大自然相互和諧的歷史經驗和人生體驗的鮮活歸納。

生髮於自然的金沙江文明

東巴文化的自然性,從生髮範疇說,我把它分為兩個層次:一是地理佈局層次,二是文化本體構組層次。

就地理佈局而言,以文字經書為中心標誌的東巴文化,集中分佈在金沙江中游兩岸納西族地區,在麗江市一側,從奉科、寶山、大具、鳴音、龍蟠、拉市、麗江壩、南山、石鼓、金莊、巨甸、魯甸、塔城,在迪慶州一側,從三壩、里仁、新仁、興文、士達、金江、上江、木高、以至維西其宗、塔城,都分佈著東巴文化,其中尤以三壩、鳴音、麗江壩、南山、魯甸、內外塔城等地的東巴群落為盛,數萬冊的東巴經典和成十上百種東巴儀式就是從這大大小小群落裡演繹流播,一代代影響著金沙江兩岸納西社會的生產生活和精神文化。以口誦達巴經為標誌的東部區域永寧群落,也無例外地佈局在金沙江畔。由此,我以為東巴文化應屬於滇西北大自然孕育出來的金沙江文明。

誠然,納西族來歷頗古且遠,根據南遷說,在古納西人從中國西北(乃至更遠)向西南遷徙的漫長曆程中,就生髮有原始宗教祭司的口誦文本和巖畫式的表達符號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一種有形有態相對獨立的文化晶團,單憑族群不斷流動中的時間縫隙很難聚合完善,它需要一個相對從容穩定的時空環境,東巴文化生髮的時空環境當在唐代被當時的學者樊綽稱為“磨些江”的金沙江中游兩岸地域。磨些江時期尚可上溯到隋晉之間,納西人開始大量集居農耕於金沙江自然大空間,族群進入相對穩定狀態。穩定期開始之後,隨著物質生產與精神生活的需要,早期簡單的口誦文本和巖畫式文字符號便得以從容地發育成文字文本,並隨著唐宗以來族群文明程度的提升而不斷豐富完善,在金沙江自然空間裡縱橫捭闔而最終完成了東巴文化獨立晶團的輝煌大聚合。所以,金沙江是東巴文化的發祥江,東巴文化是足以與印度恆河文明、埃及尼羅河文明媲美的中國磨些江文明,即金沙江文明。

從文化本體構組而言,其自然性貫穿在諸層面中,都是實實在在的具象。

東巴是納西族東巴教的祭司和經師,是東巴象形文字的創制傳承者,正如“東巴”二字包含的“智者”意義,他們往往兼集巫、醫、學、藝、匠於一身,既是學問家,又是吟唱家、舞蹈家、醫師、雕塑師、儀式主持人等,是古代納西族民間的高級知識分子。但這一智者階層卻全是山野之人,或農或牧,或兼木匠、石匠、鐵匠、皮匠、竹匠,或兼草醫。他們沒有寺廟之類可供依託,沒有專門的授徒之所,都在自己的山居之家祖輩相傳,即便是大東巴授徒,也大半在山野做儀式時言傳身教,或在稱為靈洞的山野巖洞中修行傳播。所有的東巴都是男性,且都像平民一樣娶妻、生子、養家。我老家那位東巴和東光,原從江對面高山小寨搬遷下來,務農兼皮匠,每年也不過在村裡主持三五次儀式,其餘都在田間山間勞作。勞作休息時,與鄉親一道擺古,他就講述東巴經中的故事性文本,這也便是東巴文化的山野傳承方式了。由此,東巴首先是自然之子,他們的文化傳習舞臺就在大自然中。

我看東巴們使用的東巴文字,即納西象形文字,也莫不生髮於自然。這種文字,納西語稱“森究魯究”,意為“木石的痕跡”或“留在木石上的印記”,說明東巴文就是自然文,是描摹自然物形態藉以達意的圖畫式文字。它所描摹的自然物,基本上不外乎在金沙江兩岸大自然中能觀察到的天地山水、鳥獸樹木……比如說天,畫一個大括弧似的符號象徵天蓋;說地,畫個“皿”字形符號象徵厚土,上面加幾根草;說人,在“大”字頂上加個圓圈,便成為展手分腳而立的人形。其餘日月星雲、山川木石、鳥獸蟲魚……皆直取真形為字,栩栩如生;人類生產生活千般情態,亦抓取顯著特徵摹繪成圖,生動逼真,如走字,只須把“人”的象形字稍加變化,使一腳屈起成走狀即可,一看頗有動感。有的象形字兼有注音功能,如“巖”字,畫一三角狀的巖體符號,下角加畫一個雞頭,這雞頭就是巖的注音,因“巖”與“雞”的納西發音相同。在表達抽象的內容時,也每每轉借自然物之形和音表述之,如“恐懼”一詞用柳樹表述,因“柳”和“怕”的納西發音相同;又如虛詞“又”,用獐子或獐牙表述,因“又”和“獐”的納西發音一致。東巴象形文字約有二千來個,方國瑜的《納西象形文字譜》收了1340字,李霖燦的象形文字字典收了2120個,我看這麼多的字(有的是詞),除了個別的藏文借用字和少量表示數字的字符外,全是包括人在內的大自然物象的再現,東巴文字就是自然之字。

【楊世光】東巴文化的自然性


一頁頁翻閱那長尺餘、寬數寸、一律橫向書寫的古老經書,手感是粗厚而綿韌。那是東巴用本地的構樹皮土法制作的,放置彌久而不受蟲蛀。那墨也是自制,用家灶燒木柴和松明時積留在鍋底外層的黑油油的煙末,拌和豬膽汁和牛皮膠即成,我小時也仿做過,書寫起來頗流利。那筆,現成用細山竹削制而成。這就是說,東巴經書所用的筆墨紙張,都直接或間接地取之於自然,翻閱中,可以從字裡行間嗅出一種山野自然之氣來。

東巴們的法具和道具也取之於自然,法具如神塔狀的木法杖、降魔杵、皮手鼓、海螺號、弓箭、珠串、雲頭靴、木牌畫、象徵陰陽五行的五色布條、法帽上的鐵冠、雉尾和蝟箭等,道具如木偶、面偶、竹扎動物、青枝馬鹿、風神樹、祭籠、趕鬼矛,以及自制大香、神石等。當東巴們在儀式中用這些自然物的法具裝扮起來時,我彷彿看到了大自然崇山叢林中的美麗的精靈。

其實,尚處在人類熟化宗教門檻前的東巴教,從外觀到內在,都貫穿著萬物有靈的自然崇拜。東巴創設的許許多多的神,諸如風神、星神、雨神、山神、水神、樹神……都無非是自然物的神格化。而在諸多崇拜中,以木、石崇拜為突出,比如用石代表創世陽神,用木代表創世陰神,祭天時用慄樹枝代表天神地神,用柏樹代表天舅(神),用燒熱的石灰石拌合青蒿枝和泉水所蒸騰出來的汽代表除穢的神聖之氣。在經書中屢見不鮮的有四大神物,即神山“居那若羅”、神海“米麗達吉”、神樹“含英寶達”、神石“贈爭含魯美”,木與石佔了一半,舉足輕重,這與東巴文字之稱為“木石痕跡”一脈相符。東巴哲學中有“木、火、土、鐵、水”五行表述,而其八卦“巴格圖”又以一隻青蛙的形體來表示,蛙頭朝下為南方火位,蛙尾朝上為北方水位,蛙體橫穿一箭,箭尾在右為東方木位,箭頭在左為西方鐵位,蛙腹為中央土位。東西南北加上青蛙四肢伸出的東南、西南、東北、西北四個方位,便是完整的蛙體八卦圖。山野之物的木、石、青蛙成為東巴崇拜文化的主軸,也就使東巴文化具有了自然性的精神理念。

對於人與自然關係的形象詮釋

東巴文化的自然性,更在於它竟能用文本理性地詮釋人與自然關係必須和諧的基本準則,而這種詮釋不是乾巴巴的說教,而是形象的,即是情節化敘事化的,有場景,有人物,有矛盾起伏,有高潮與結束,簡直可以當成一部部小說或戲劇來讀,而人與自然關係的哲思就渾然融在其中,感覺有一種綿綿無盡的回味。

尤其是諸多東巴儀式包括文本的吟誦就在大自然山野間進行,使其自然性凸現得更為直接和濃烈。

那麼,文本與儀式是怎樣詮釋的呢?略舉幾例便見精彩。

祭天,是所有納西族奉為至聖的最大儀式,每年春節舉行,因為據創世史詩《崇般圖》傳說,納西人是納西男祖先與天女繁衍的子孫。明景泰《雲南圖經》和正德《雲南志》均說到,納西人“不事神佛,惟每歲正月五日,具豬羊酒飯,極其嚴潔,登山祭天,以祈豐禳災。祭畢,男女百數執手團旋,歌舞為樂”。我小時在故鄉拉托里村,多次親驗到祭天的氛圍。祭天場在寬平的半山坡上,四面圍以土石牆,牆外是青松林。場裡鋪滿青松毛,神壇上點著用香樹葉粉末製作的丈把高的大香,滿場清香宜人。從場裡仰看,離天彷彿很近。東巴唸誦的祭天經,內容繁富而生動,先述納西男祖與天上女祖結緣後回到人間創業的曲折歷程,表達天族子孫對天的敬意,然後把天描繪成莊嚴英俊的男子,把地描繪成豐滿富麗的女人,祈求賜予豐衣足食,不要降下洪水、災荒、疾病、農作物的鏽病……聽那娓娓的心靈之聲,分明虔誠訴說著人們對天(自然)的景仰,藉著天人親緣關係表達著天人和諧的願望。透過神氛,我聽到了一支大自然的讚歌,聽到了人們調適人與自然關係的肺腑衷曲。於是,當我夜裡睡在祭天場裡,仰看著滿天的繁星,側聽著松濤的輕鳴,便油然生出了迴歸自然的怡然淨化的感覺,彷彿進入到一個靈妙的境界,呼吸到的是大自然的濃濃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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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風儀式也在自然山野間進行。我故鄉的祭風場在離村稍遠的山谷裡,也是松樹慄樹茂盛的寬坪子,但無圍牆,更有山野氣。祭風儀式與納西人的殉情古俗相關,東巴觀念認為,男女情死者無論上吊、投河、跳崖、飲鴆,均未接到活人給予之氣而成為風流鬼遊蕩四處,會惹至新的情死和災病,故予祭祀以安其遊魂。小祭風主祀對象是達勒烏莎命姑娘,一說她是麗江木天王之女,一說她是石鼓農家女,因未能與情戀者結合,被迫遠嫁,騎騾到金沙江邊的石門關附近三仙姑村時,悲慟之極一回首,頓從左右颳起黑白兩股旋風,把她刮到江對岸達勒村背後的懸崖上,成了情死的風鬼。關於她的傳說在金沙江兩岸世代流行,而在達勒村懸崖上至今仍可依稀看到一尊酷似人形的石像。大祭風則主祀著名東巴經抒情長詩《魯般魯饒》中的女主人公康美久命姬和男主人公朱古羽勒盤,他們也是相戀而受阻於男方父母,最終到雪山上的“玉龍第三國”殉情。我記得在祭風場上聽東巴吟誦這兩個故事的詩歌體經文,被一唱三嘆的詩句感染得幾乎流淚,恍惚覺得這些可愛的不幸的幽靈就在我周圍的山谷林崖間飛遊,已融成了大自然的一個角色。其實,它們也已被東巴當作大自然的一個組成部分——祭祀它們,卻取了一個頗為藝術化自然化的名稱“祭風”,分明是將殉情幽靈指代為自然之風了。由此我悟及了更深層的寓意:祭風也即是在協調人與被祀的這部分自然之靈的關係,所表達的依然是人們期求與自然和諧的願望。

東巴儀式眾多,而最令我震撼的還是祭署(龍)儀式及其祭誦文本所演繹出來的法則和哲理。“署”是一種非神非鬼的自然之靈,其東巴字形,上部為人首,下部呈龍蟠蛇盤之狀,常譯稱為龍。它在山林和江海中,是具有主宰性的自然物,實際上象徵著自然和自然力。祭署經典《鵬龍爭鬥》這樣演繹:人與署龍本是兄弟,分家後不久,署佔了九成天地,人去採樵、汲水卻受到署族的傷害;署反告是人亂獵署山的鳥獸,並在水源頭殺牛宰羊,血腥氣汙染了署水。紛爭中,人請來大鵬降伏署,把署拖出大海並繞在神山居那若羅山上。但這樣一來,海水乾了,大地旱了,草木枯了,禽畜活不成了,人們面臨了危機。最後由東巴神主丁巴什羅來調解、評判,劃定人和署的地盤,立下互不侵損的協定。這篇祭署文本,實際上是人與自然的契約書,它對人與自然的依存關係作了形象生動而又精闢深刻的詮釋。祭署儀式憑藉這個文本,不斷為人們昭示一條自然法則:人不能汙染自然,不能過分索取於自然,否則要招致自然的懲罰,這種懲罰乃至會讓人無法立足於自然中;人與自然應兄弟般相處,才能和諧依存下去。祭署儀式在山野間進行這樣的昭告,彷彿是面對著自然做出一種人的反省和承諾。這種承諾,與其他東巴經卷中常見的“樹林不能砍,山石不能炸,水源不能毀,蛇蛙不能打”等格言規則完全一致。東巴文化中所傳達的先民們對於人與自然的關係的認識,如此辯證,如此清醒,又如此智慧,讓我歎為觀止。

兼用於祭署儀式和超度等儀式的著名文本《高勒趣》,則集中展示了狩獵時代人與自然關係的緊張狀態:高勒趣父子先是“到九座山頭去砍森林,到七條深谷去放火燒山”,爾後又埋頭於下扣打獵,使“馬鹿和山騾不能平靜地吃草,黑熊野豬不能高興地翻土,麂子獐子不能自由地跳躍,野雞雉雞不能安寧地飛翔嬉戲。”人對自然的過度索取和破毀,於是人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自然的懲罰:當高勒趣父子捕獲了一頭大黃野豬而洋洋得意時,父親俄高勒被代表自然力的山林之“署”里美署汝捉拿而去,把他架在燻棚上烤,又推入冰水裡泡,受盡煎熬。高勒趣為了贖回父親,雖然擺出了英雄的架式,最終卻不得不委曲求全,以替署汝調解山中仇斗的討好舉動取得進入署汝家的許可,繼又以“從今以後我不來插刺下扣了”的真誠承諾表示和解,於是雙方“互訂規約”,署汝才把俄高勒放回。高勒趣依約不再狩獵砍伐,而專務於農耕,這場人與自然的衝突消解了,又復歸於新的和諧。不過,俄高勒因受了巨大懲罰忽兒衰邁不堪而被洪水捲走了,成了這場衝突中人所付出的一個生命代價。——文本壓陣的這一筆具有不一般的警示力和震撼力,足以令後人面對人與自然關係時猛省。

從這些例證可以看出,東巴文化在詮釋和調適人與自然關係這一點上,有歷史的先覺性,這種先覺性是從納西人漫長的生存體驗尤其是痛楚的體驗中提煉出來的。如果把這一先覺性比之於現代文明,就更顯得可貴,因為現代文明發軔之初就缺乏這一先覺性,現代文明無疑快速而巨大地推動了社會的發展、科技的進步和人類生活的提升,但同時也曾極大地破損了自然而使人與自然關係失衡的事象迭出,毋庸諱言,現代文明在人與自然關係層面上存在盲點期。相比之下,我以為東巴文化中關於人與自然和諧的先覺性真應稱之為了不起的文明。

把人生置入自然規律來感悟

東巴文化的自然性,還表現在對人生的考察總與對自然的考察相統一,以自然參證人生,感悟社會人也是自然人,人的生死莫不受著自然規律的支配,人和自然萬物一樣有始有終有生有死,希圖長青不老有生無死總屬悖逆自然規律的荒唐與枉然,面對生命的衰謝應取達觀的態度。這樣的感悟不能不說透徹。

這種感悟,也是通過形象化的文本來演繹的,例子精彩而幽默。

《買賣壽歲》是用於超度死者儀式的輓歌類文本,以娓娓動聽入情入理的勸喻風格來演繹人生有老不可違的自然規律,出奇在通過壽歲買賣這麼個異想天開的幽默情節來鋪排:主人公美區吾阿哥一貫過著富裕日子,光陰倏忽,在他到金沙江邊淘金時忽兒從水裡照見自己兩鬢斑白,覺得已經蒼老了,不禁驚慌失措,立刻動身到街上去,想把短壽賣掉,買回長壽來。可是到了麗江街、鶴慶街、大理街、直至昆明大街,只見買貨賣貨,沒有買壽賣壽的地方,悲絕而歸。當他到碧雞關回頭一看,熱鬧的大街散了,街邊的海子幹了,來時綠綠的柳樹枯黃了,海口的大石裂倒了,使他驀然省悟到自然萬物都有盛衰生死,人老人死也是很自然的事,不必去惜老憐死。想通了,也就不再絕望,反而笑著歸來。

這個文本的絕妙,就絕妙在用荒誕性的故事證述了人生不老不死的荒誕性,而且證述這種荒誕就在於悖逆了自然萬物的固有規律,人老人死乃是自然現象,順應自然規律才是達觀人生。

另一東巴文本《養馬賣馬》,也與《買賣壽歲》異曲同工:蘇吉河邊的三個女子,養了三匹好馬,日日把人和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騎遊玩樂,當他們到水塘邊梳洗時才發覺老了,於是也異想天開地到俄又、永寧、麗江、中甸等地去賣馬,希圖用馬價把這些地方的小壩子、格姆山、四方街、納帕海當作“貨物”買回來,以延續騎遊的青春時光,但都當然地成了虛幻之夢。她們望著東流之水,感悟到年華如水不復返的自然規律,便拋鞍棄馬,不再去作荒誕的追求。於是文本藉此歸納出一段自然格言:“廣天白太陽,說要永閃亮,夏天起烏雲,太陽被雲蓋,不能永閃亮;大地長綠草,說是要常青,冬天下黑霜,霜殺草枯萎,不能葆常青。”大自然如是,其中的人生亦如是。

這兩個東巴文本,把人視作自然的一部分來感悟,把人的生命視如自然的生命來感悟,把生命的代謝視同自然萬物的代謝來感悟,這樣的感悟及其幽默到極致的感悟方式,都不能不說獨到。

——文章摘選自楊世光《東巴文化論稿》

【楊世光】東巴文化的自然性


【作者簡介】楊世光,1940年出生,筆名陽關。納西族。雲南香格里拉人。中共黨員。1964年畢業於昆明農學院。歷任麗江《玉龍山》雜誌主編,雲南人民出版社副總,編審,《大家》雜誌主審。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學會常務理事,雲南省當代文學研究會副會長,雲南省詩詞學會副會長。現為雲南省文史研究館館員。1978年開始發表作品。1986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著有散文集《神奇的玉龍山》《愛神在微笑》《孔雀樹》《親吻美麗》《享受風景》《滇西北遊歷》,詩集《金沙集》《放吟山海》《壯遊中華》《史詩與情歌》《山水秋波》《美情時空》,專著《麗江史話》《香格里拉史話》《學海釣珠》等30餘種。作品曾獲全國第一、二屆少數民族文學創作獎一等獎,1991年全國報紙副刊好作品三等獎,全國首屆少數民族文學研究優秀論文獎,雲南省社科優秀成果二、三等獎,雲南省文藝獎、優秀創作獎。2018年11月,《楊世光文集》11卷由晨光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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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世光】東巴文化的自然性

◇第28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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