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總統副部長感染,前駐外大使等26人死,伊朗為何會疫情失控?

文/張洪濤(賓夕法尼亞大學醫學院 副教授)


一、伊朗的肺炎感染者中為何高官居多?

2月27日,伊朗副總統馬蘇梅·埃布特卡(MasoumehEbtekar)確診感染新冠病毒。這是新冠肺炎爆發以來,世界範圍內級別最高的受感染的官員。在令人震驚的同時,也使伊朗“已經失控”的防疫問題,迅速成為全球的問題與關注焦點。

據伊朗塔斯尼姆通訊社的消息稱,埃卜特卡爾是負責女性和家庭事務的副總統,如今是伊朗總統魯哈尼內閣中感染新型冠狀病毒的第一個成員。據報道,埃卜特卡爾昨天曾出席了伊朗的內閣會議,並坐在距離魯哈尼較近的位置。據說她的症狀較輕,尚未入院。伊朗高層擔憂內閣會議上所有成員均有可能被感染。伊朗衛生部稱所有內閣成員都要接受檢測。也就是說,包括總統魯哈尼也都必須接受檢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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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毒是兇猛的,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公平的,不會因為財富和地位而繞道走。

在同一天,伊斯蘭議會國家安全與外交政策委員會主席祖努爾(Mojtaba Zolnour)在一段視頻中表示自己感染了新型冠狀病毒。議會議員馬哈茂德·薩德吉也在推特中表示,自己已被病毒感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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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4日,伊朗衛生部副部長哈利其出現在電視上,堅稱伊朗疫情穩定。但是,雖然嘴上這麼說,額頭冒出的汗水和咳嗽卻出賣了他。就在第二天,哈利其被確診感染。而他是伊抗疫負責人。

截止2月27日,伊朗衛生部證實,累計確診270例,又有7人死於COVID-19,使死亡總數達到26人,是中國之外死亡人數最多的國家和地區。在伊朗對COVID-19(由新型冠狀病毒引起的疾病)測試呈陽性的人中約有10%死亡。

在因新冠肺炎感染而去世的名單中,有81歲的伊朗教士哈迪·霍斯羅沙希(Hadi Khosroshahi) 。之前,霍斯羅沙希曾擔任伊朗駐埃及和梵蒂岡的大使,兩名音樂家,以及伊朗五人制足球女國腳Elham Sheykhi。

世界衛生組織對此表示擔憂,這個相對較高的死亡率數字很大程度上是由於未發現輕症病例。原本置身於事外的中東地區國家立時處在恐懼的陰影中,

伊朗的鄰國已關閉與該國的邊界,大多數中東國家現在已暫停往返伊朗的航班。

巴林,阿曼,伊拉克,科威特,阿富汗,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甚至加拿大的衛生當局表示,他們的病例源於伊朗。

沙特則關閉了聖城麥加。

但伊朗總統魯哈尼說,儘管新的冠狀病毒爆發在伊朗蔓延,但伊朗沒有計劃隔離任何城鎮。“衛生當局將繼續僅隔離個人”。


二、伊朗究竟有多少人受到感染?這可能是一個謎

伊朗是首個確認發現新冠病毒感染的中東國家。2月19日,伊朗官方首次正式宣佈該國有新冠肺炎病例,同時表明有兩名從未到過其他地方的老年人,在被確診感染新冠病毒後,因呼吸系統疾病死亡。

根據2月27日的統計數字,伊朗有270人確診,有26人去世。感染的人數不算多,如果要參加中國省、直轄市的確診人數排名,只能排在第18位。但是,從死亡數看,卻可以緊緊排在湖北之後。

事實上,在中國以外的國家中,伊朗的死亡數排在第一。如果計算粗病死率,伊朗達到了10.6%,高於武漢(4.4%),湖北(4%),中國(3.45),更是遠遠高於湖北以外的中國地區(0.8%)。

如今並沒有新冠病毒發生明顯突變的證據,伊朗的粗病死率那麼高,只有兩種可能性:確診數遠遠偏離實際感染數、醫療衛生資源不足或者發生了擠兌。

目前尚不清楚伊朗首批病毒來自何處。伊朗衛生部長賽義德·納馬基(Saeed Namaki)表示,首批患者此前曾在中國經商。

在MedRxiv網站上,有一份來自加拿大傳染病研究者的報告,聲稱伊朗的新冠肺炎的實際人數可能超過18,000例[1]。這個數字的估測,是基於伊朗的國際旅行人數以及從伊朗輸出到其他國家的病例數。

在2月份,伊朗輸出了三例確診病例,分別是進入到阿拉伯聯合酋長國(UAE),黎巴嫩和加拿大的旅客,每個國家各有一例。從國際航空運輸協會(IATA)可以查到伊朗與其他國家之間的旅客量,以及旅客在伊朗的平均停留時間,考慮到從伊朗到黎巴嫩和加拿大的旅客雖然不多,但是都查出輸出病例,相反,到敘利亞,阿塞拜疆和伊拉克等國家的旅客雖然流量很大,但是並沒有輸出病例報道,

這說明可能有未檢出的感染病例。綜合考慮,研究者得出目前伊朗可能有18,000例感染數的推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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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伊朗衛生工作者於2月25日對Qom的Masoumeh清真寺進行了消毒,以防止COVID-19傳播。

當然,也有可能確實所有的病例都被檢查出來了,在這種最好的情況下,推算出來的病例也有1820例,遠遠高於目前正式報道的確診人數。

如果使用1820作為基數,目前伊朗新冠肺炎的病死率為1.4%,在沒有醫療資源擠兌的情況下,這是一個比較合理的數字。但是,如果正式報道的確診數偏低,死亡數也同樣會偏低。此前,伊朗庫姆當地一名議員表示,該市已有50人因新冠病毒而死亡。

伊朗的醫療系統主要是在1979伊斯蘭革命前建立完成的,很多醫生都有海外留學經歷,醫學水平較高。但是,由於伊朗受到長期的制裁,醫療設備老舊化比較嚴重,不見得醫院有足夠的ICU加護病房以及呼吸機等重要設備。

所以,伊朗的新冠肺炎真實病死率,應該在1.4%和10%之間,真實的感染數,也應該高於245人,至少會有上千人,希望不要上萬人。一位在時代週刊上要求匿名匿名發表意見的醫生說,官方的統計數字大大低估了真實的病例數。他在接受電話採訪時說:“我們沒有辦法與能力對所有人進行篩查。” 他相信冠狀病毒比報道的要嚴重,而且越來越嚴重。

但受感染的人數到底有多少,可能伊朗政府心裡也沒數,因為伊朗並沒有足夠的病毒核酸檢測試劑盒。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政府不想讓民眾因為疫情而恐慌,因為他們知道,如果一旦恐慌發生,可能就是更大災難的開始。

不只是伊朗衛生部副部長哈利其試圖向民眾表示一切可控,作為免疫學家的副總統埃卜特卡爾,也在推特上向民眾喊話,希望民眾保持冷靜,不要因為媒體上不真實的報道而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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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伊朗副總統的推特截圖


另一方面,伊朗政府嚴查關於疫情的言論。據伊朗通訊社ISNA報道,伊朗網絡警察宣佈逮捕24人,指控他們在網上散佈新冠病毒在伊朗國內傳播的謠言。此外,還有118名互聯網用戶,被短暫拘留並受到警告。


三、什麼原因造成了伊朗的危機?

伊朗議會每四年要舉行一次選舉。今年的2月21日,正好是四年一次的選舉投票日,伊朗全國有208個選區,民眾需要到投票點對競選290個席位的7000多名參選候選人進行投票。

這是一個比較重要的政治活動,候選人都要造勢,就會有聚會;民眾要到選舉點投票,也同樣會出現聚集性的人群。

人群的密度越大,病毒傳播的機會就越多。

同時,為了避免民眾因為擔心病毒感染而缺席競選活動,伊朗政府會盡力過濾一些感染的信息。

除了四年一次的議會選舉,伊朗是一個宗教國家。

伊朗的多數確診病例,都與庫姆相關,患者或者居住在庫姆,或者近期訪問過這個地方。因病去世的哈迪·霍斯羅沙希,就居住在庫姆。國家安全與外交政策委員會主席祖努爾,也是庫姆議會的議員。伊朗第一例確診病例,就來自庫姆。據報道,庫姆醫學院的領導人 Dr. Mohammad Reza Ghadir,也被感染了。

從疫情上看,伊朗的庫姆,就是中國的武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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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姆是伊朗的宗教之都,是“聖城”。有著很氣派的清真寺,還有為世界各地培養神職人員的庫姆神學院。每年因為宗教的原因從世界各地到庫姆旅遊的人,有2千2百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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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伊斯蘭教的教義,伊朗信徒每天要進行5次禮拜,每週五是主麻日,教徒要進行集體禮拜。所以在過去的每一個星期五,都是病毒瘋狂感染的機會。

為了避免聚集性感染的發生,伊朗衛生部官員之前已經呼籲,希望庫姆市的所有宗教集會活動暫停。但是,宗教人士並不認為有這個必要。是否能夠暫停,需要有總統特批。

鑑於副總統都已經被感染,根據最新的消息,伊朗首都德黑蘭宣佈取消這週五的集體禮拜。

在一些地方,政府已經取消了體育比賽、音樂會,有的學校已經停課。


四、國際社會應該怎麼面對伊朗的疫情危機?

當感染性的疾病在一個國家爆發的時候,沒有任何其他國家,能夠置身於事外。

與伊朗相鄰的阿富汗、格魯吉亞、巴林、伊拉克、科威特、黎巴嫩和阿曼,都報告了首例冠狀病毒病例,這些病例在近期內都有伊朗旅行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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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上面提到的航空輸出到阿拉伯聯合酋長國、黎巴嫩和加拿大的三個病例,2月26日,寧夏也報道了一例境外輸入型病例。該患者從伊朗乘機到莫斯科,轉機到上海浦東機場。在上海停留兩日之後,患者搭乘火車到甘肅蘭州,再從蘭州搭乘火車至寧夏中衛市。在火車上,患者除了在用餐時候,都有佩戴口罩。在確診之後,有關部門也在緊急追查密切接觸者。

因為新冠肺炎在伊朗爆發,相鄰的中東國家,已經關閉了與伊朗交接的國境線。

但是,憑據自己的國力,伊朗可能很難渡過這場危機。因為遭受長期的經濟制裁,伊朗本來就缺醫少藥,面對爆發的疫情,如今連口罩、消毒液都缺乏。

在伊朗首都德黑蘭的鳳凰衛視記者李睿表示,因為伊朗缺少病毒核酸檢測試劑盒,有中國企業願意購買後贈送伊朗,但是由於對出口制裁有所顧慮,導致捐獻最終沒能成功。

李睿報道說中國大使館已經給伊朗提供了25萬個口罩以及5千個核酸試劑盒。

病毒是人類的病毒,不是哪一國的病毒。如果不能儘快在全球消滅疫情,疫情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成為大規模流行的疾病。

面對伊朗爆發的疫情,一切“瞞報疫情”的指責都是蒼白的,伊朗人民更需要的,是實實在在的幫助。希望國際社會暫時擱置前嫌,能夠對伊朗的疫情施予更多的援手。

只有通過國際間的互助,才能共渡難關。


參考文獻:

1.Tuite, A.R., et al., Estimation of COVID-2019 burden and potentialfor international dissemination of infection from Iran. medRxiv, 2020: p.2020.02.24.200273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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