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坡的“此心安處是吾鄉”比杜甫的“不死會歸秦”高明嗎?

羊叨


兩句詩詞背後是不同的人生寄託,沒有高低之分。

"此處心安是吾鄉"是葉落歸根思想影響的結果,但事與願違,天涯漂泊,羈旅行人,在歸鄉而不可得、人世流轉後鍛造出隨遇而安的人生態度;"不死會歸秦"是詩人深受忠君戀闕的儒家思想影響,歸朝的強烈渴望,背後則是深深的政治抱負。

先說說蘇軾的不可得: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一、"此處心安是吾鄉"的出處

的好友王鞏(字定國)因為受""牽連,被貶謫到地處嶺南荒僻之地的賓州。王定國受貶時,其歌妓毅然隨行到嶺南。公元1083年(元豐六年)王鞏北歸,出(別名寓娘)為蘇軾勸酒。問及嶺南風土,答以"此心安處,便是吾鄉"。聽後,大受感動,作詞《定風波·南海歸贈王定國侍人寓娘》讚賞: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自作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里歸來年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上片寫詞人的朋友王定國外貌已是極好,老天更是垂憐,賜給了他寓娘作為陪伴。用第三人稱視角誇讚寓娘人美、歌甜,風起時,那歌聲如雪片飛過炎熱的夏日使世界變得清涼。下片寫寓娘從遙遠的地方歸來卻看起來更年輕了,笑容依舊,笑顏裡似乎還帶著嶺南梅花的清香,詞人問他嶺南的生活應該不好吧?寓娘卻回答到:"此處心安是吾鄉"。

作為一首贈答詞,此詞並不難懂,整首詞都十分平淡,偏偏末尾讀來動人心絃,至廣為流傳。從全詞結構視角來看,通篇皆以詞人視角看來,道出,末句轉為贈答人(寓娘)自言體,視角忽而一轉,給人以清新流動之感,不至落入呆滯,跳出尋常贈答詩呆板的結構。從內容上看,嶺南自古偏遠,更兼氣候溼熱潮溼,多瘴氣,是中原人心中的苦寒之地。蘇軾問寓娘陪王定國貶去嶺南,那裡的生活應該不好吧,問的是實話,道的是實情。而寓娘卻避之不答,說些虛無的道理——只要心安便是故鄉,避之不答卻比認真回答效果更好。歌姬是沒有人身自由權的,依附於主人,可由主人任意轉送、買賣。在漫長人生經歷中,一個歌姬會經歷多番流轉,羈旅漂泊對他們來說本是平常事;傳統士人在意的鄉土,在她們成為歌姬時,已經漸行漸遠成為前半生的一個符號,此後的人生再不由自己。對歌姬而言,鄉土已經不可觸及,現世的生活才是首當要緊的,所以有了心安處即故鄉的隨遇而安。而當寓娘說出心安處即故鄉時,更多了幾分忠誠與真心。忠誠、真心和美貌對於歌姬來說都是寶貴的東西,前兩者是"彩雲易散琉璃碎"一般的珍貴,以聲色侍人的人有了忠誠與真心,在職業的反差下更顯難得,由此形成這句詞的張力。

詩詞的創作是一個寫眼前景、胸中意的過程,詞人遣詞造句的過程中也會傾注自己的心聲,寓娘這句"此處心安即故鄉",也是蘇軾在經歷了歸故山—歸田園的苦苦追求後悟得的道理。

二、歸故山而不可得

蘇軾從19歲出蜀入仕後,除去因母喪、父喪回鄉守孝的幾年,餘生幾乎都漂泊在外。在外任官、被貶謫,過著長期漂泊、行蹤不定的生活,故鄉對於蘇軾,除了傳統的鄉土觀念帶來的羈絆外,更因遙遠的空間距離而具有了精神棲息地的意義。以被貶黃州為界,此前在詩詞中,其思鄉及渴望還鄉的情懷常具體化為"歸故山"。如"無可奈何新白髮,不如歸去舊青山"(《浣溪沙》、"蒼顏華髮,故山歸計何時決"(《醉落魄》)。

然而歸鄉之夢越來越渺遠,於是求歸地點由歸故山退而求其次,變為歸田園——渴求像陶淵明一樣的隱逸生活,不拘在哪裡,有一片土地可供自己寄託就足以。他所求的田園具有牧歌化、理想化的色彩。被貶黃州後,擔任團練副使,沒有實際權力和工資供養自己,蘇軾開墾種植了城東的數十畝營房廢地(即東坡)。他談及其耕種生活:"某見在東坡,作陂種稻,勞苦之中,亦自有樂事。有屋五間,果菜十數畦,桑百餘本,身耕妻蠶,聊以卒歲也。"(《與李公擇十七首其九》)正是這種從未有過、像老農夫一樣的躬耕經歷,令蘇軾在心理上走近了陶淵明,開始將自己當下的生活與陶潛的"守拙歸園田"相提並論。

雖然蘇軾極度將自己的謫居拿來類比陶淵明的歸園田居,但實際上兩人的田園在本質上有著一些不同。陶淵明是像"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一樣,毅然辭官割斷自己和現世的聯繫,主動迴歸田園尋找內心的平靜,歸隱的決心十分堅定,他的田園生活也更顯本真。蘇軾則是貶謫漂泊、歸故山無望,被迫過起了躬耕南畝的生活,即他本人所說的"老境所迫,歸計茫然,故所至求田問舍"(《與滕達道六十八首其三十五》)。由於是無奈回到田園,所以他對田園之樂的描述更多地帶有自我勸慰與開解的意味,在體驗田園的同時,心情又頗多矛盾與掙扎,作為"劍外思歸客"的異鄉感是一直或隱或顯存在於其內心的。

蘇軾心目中的田園並不是一個空泛意義的隱居處所,它非常質實地指向一些具體的前提,即田地的確實存在,並且最好是可解決二十餘口人溫飽的良田,這從蘇軾乞居常州便可窺豹一斑。天真與實際在蘇軾身上是並存的,這一點亦屬正常人性,不必為先賢諱言。不過,蘇軾一生實在太過飄蕩沉浮,歸故山縱然是遙遠的夢想,連覓一個穩定安適的田園終老,也鮮少可能。蘇軾並非一個習慣與享受飄泊的人,他一直在漂泊,又一直在渴望歸去,其求歸之地從故山退守至不拘於故鄉、謫居地的田園,

最後退無可退、歸無可歸,便只能是"此心安處是吾鄉"了。

三、"此處心安是吾鄉"所反映的心理結構

美學大師李澤厚說:"中國人的外表是儒家,但內心永遠是莊子。"每當社會動亂,知識精英受到迫害,道家及莊子就成了他們的心靈港灣。蘇軾亦受莊子思想影響。莊子將個體生命納入到整個自然、宇宙之中,相對宇宙大生命而言,人生如夢一般虛無與不真:"方其夢也,不知其夢也,夢之中又佔其夢也,覺而後知其夢也;且有大覺而後知此其大夢也。"莊子真實地懂得人生的短暫與渺小,人世之名利紛爭都尤如夢幻,只有放棄對外物的追求,順其自然才能不為外物所累,永保天真。

蘇軾同樣懂得這個道理。在人生如夢的思想影響下,蘇軾時常有漂泊無依的感覺,自覺如孤鴻,不知所之:"此生飄蕩何時歇?"(《醉落魄·輕雲微月》)"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臨江仙·送錢穆父》)對人生的無附著狀態的描述,在蘇詞中時有所見,他渴望找到一處安身立命之所。烏臺詩案的打擊和三年的流放生活,使他有了更多時間去思考人生的歸宿問題,而在此期間大量閱讀佛道書籍,與大批隱士的密切接觸,則為他打開了一扇希望之門。在流放結束後的《定風波》中可見其一些所得。借歌柔奴之心胸,而寄遇自己隨遇而安的曠達情懷。

經歷了" 此身是傳舍,何外是吾鄉"的苦苦追問之後,蘇軾終於找到了生命的歸宿:"此心安處是吾鄉"——像莊子一樣隨遇而安。

心安處即家鄉的觀點完全消解了家鄉之所以為家鄉的地理意義、宗族意義乃至文化意義,使"家鄉"成為了一個內涵模糊、外延無限的概念,蘇軾試圖以此來消融並徹底根除自己的歸去意識,從而對抗經年飄泊所致的無根感。既然"家鄉"被置換為心安之地,而不再指向外界的具體處所,那麼歸故山或歸田園就沒有太大必要了。

再說說杜甫的自傷懷抱:煙塵繞閶闔,白首壯心違。

一、"不死會歸秦"的出處

安史之亂後,杜甫初到成都,親朋好友伸以援手給他修建草堂,但他的生活仍非常緊張。所幸有好友高適,時任彭州州牧,常常資助他。而另一位好友嚴武在成都任職,常常帶著小隊人馬去杜甫的草堂拜訪他,大部分時候攜帶了酒食資助杜甫,更舉薦杜甫為檢校工部員外郎,讓他在成都獲得了暫時的安定。唐代宗繼偉時,昭嚴武進京述致,杜甫送嚴武一直送到了綿州,寫下一首《奉送嚴公入朝十韻》給嚴武:

鼎湖瞻望遠,象闕憲章新。四海猶多難,中原憶舊臣。

與時安反側,自昔有經綸。感激張天步,從容靜塞塵。

南圖回羽翮,北極捧星辰。漏鼓還思晝,宮鶯罷囀春。

空留玉帳術,愁殺錦城人。閣道通丹地,江潭隱白蘋。

此生那老蜀,不死會歸秦。公若登臺輔,臨危莫愛身。

作為一首贈別詩,此詩讚揚嚴武回朝乃是眾望所歸,讚揚嚴文韜武略,在平叛收京鎮守一方等方面均有傑出貢獻,亦表明杜甫自己的態度:杜甫不願一生終老蜀地,只要他不死,他終將回到長安(長安舊屬秦地,故稱"歸秦"),他也希望如果將來有擔任重要職位的機會,在國家危難面前友人不要吝惜自己生命而要挺身而出。

杜甫生活的後期,《憶昔》一類的作品很多寫到他當年在長安進獻三大禮賦及在朝時的光輝歲月,年老的詩人常因此自豪不已。雖然長安不是他的故鄉,但他在長安久住十年以上,他的先祖杜預是長安人。在這裡,留下了他當年積極進取的足跡;在這裡,他一度實現了他的理想,心中的歸屬轉化為現實中的長安城。長安作為一國之都,天子所在,在他的意識裡,長安便成了君主與理想的代名詞。回到長安就意味著回到了天子身邊,回到長安就意味著回到了全國政治權力的中央,意味著他重新有了施展宏圖輔佐君主平定天下的機會。杜甫想要回到長安的慾望是那麼的濃烈,他的詩句裡常常有歸秦一類題材出現,如:"心折此時無一寸,路迷何處見三秦。"(《冬至》"泊船悲喜後,款款話歸秦。"(《喜觀即到復題短篇二首》

二、不可實現的歸屬

杜甫是一個有很強歸屬意識的人,他充滿對迴歸的渴望。從他攜家離開長安開始,他在詩歌中提及自己,總是以"客"的身份。而他已經年暮衰老停在異鄉時,對於長安和故土的思念始終未曾斷絕。將杜甫的歸屬分為兩類,一類是對家庭的歸屬,而杜甫是唐代詩人中少得的在詩歌中有大量篇幅表現對妻子的擔憂掛念、對兄弟姐妹和故土的懷念。這種歸屬意識導致了他強烈的家庭責任感,即使是在安史之亂的動盪時期,他也未曾拋家棄子,奔赴在行,也是安頓好一家老小後。乾元二年他辭官之後,更是一直陪在家人身邊,為供養家人奔波,或者攜帶家人一起避難。

家庭給了杜甫很大的安慰,但沒有佔據他精神生活的全部,對於長安和故土的思念未曾斷絕,但二者歸屬的不可實現,使他在現實中困頓無依,心靈失去了歇憩的家園。這種彷徨無所依靠的狀態,在詩歌創作中則是反覆吟詠自己的不可得的孤獨漂泊。

他為什麼回不到故鄉和長安呢?動亂的社會狀況,漂泊的生活,年老體衰,都使杜甫無法實現這一夙願。安史之亂結束後,地方軍閥又乘時而起相互爭奪地盤。杜甫本來依賴的友人嚴武病逝,只好離開成都,買舟南下,本想直達夔門,卻因病纏身,在雲安呆了三個月才到夔州。得到夔州都督照顧,他在此住了三年,這三年裡生活依然很困苦,身體也不好。聽說郭子儀收復大唐江山後,杜甫帶著家人北上返鄉,在湖南遭遇兵變、暴雨,一生渴望歸鄉的他,最後病死在歸鄉途上一條小船。

三、"不死會歸秦"所反映的心理結構

歸屬是社會人的一種普遍的心理意識,它既是一種物質需要又是一種精神需要。——在中國傳統文化的背景下,歸屬指的是中國古代文人在精神層面上所尋求的依賴和歸屬。"他們要麼'仰天大笑出門去',要麼'鳥倦飛而知還',要麼'獨愴然而涕下',無論狂喜、沉鬱,還是悲愴,這種種情狀都滋生於文人們對歸屬的追尋,他們總想在現實或理想的兩個世界給自己定位,或居於廟堂之上,或處於江湖之遠,或採菊東籬之下,或匿避'梅妻鶴子'之廬,而他們的喜與悲也都是由'歸'與'不歸'的差距而造就的。"(見第環寧《臺灣文人的歸屬意識及文學的歸屬主題》)

而杜甫的歸屬意識,主要來自於他自幼揹負的傳統道德理想。傳統道德理想,即儒家所提倡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杜甫的祖先杜預曾為《左傳》作注,祖父杜審言是初唐時期著名詩人,父親杜閒曾任袞州司馬、奉天縣令,奉儒守官的家庭背景自幼就給他注入了儒學這一道精神支柱。"學而優則仕"是古代知識分子的共同追求。他們以輔佐君王,建功立業為人生最大的榮耀和最高尚的追求,以致"外在於人的以家庭和國家為中心的倫常體系才是個體生命存在的價值依據和人生指南,生命的意義就是皈依,成就這種價值倫常。"杜甫在長安呆了十年,雖不得重用,但忠君戀闕的理想信念已深深刻入骨中。後經安史之亂,親眼目睹百姓離亂,餓殍遍地,儒家的憂國憂民情懷使杜甫更為深沉。

"不死會歸秦"是一句壯語,杜甫希冀以自己尚未年邁的血肉之軀再次承擔起國家交予他的使命,用自己的綿薄之力輔助君王,是一位詩人最深沉的宣誓。

四、 歸鄉與歸朝:傳統士人跳不出的鄉愁和追求

歸鄉是出於傳統文化中"鳥飛返故鄉,狐死必首丘"的葉落歸根的思想,

而歸朝則是對傳統道德理想的自覺依附,它是文人精神上的歸屬。對歸鄉的渴求,表現為對父母兄妹的思念,對故鄉的留戀以及對羈旅的厭倦。對歸朝的渴求,對政治理想,即傳統道德理想的執著,表現為嘆年老而壯志未酬;對朝廷生活的懷念;回到帝都的強烈渴望——憂亂傷時的同時,詩人又何嘗不是在自傷懷抱?

蘇軾的歸鄉,在數遭貶謫後,故鄉離他越來越遠,葉落歸根的思想,被隨遇而安取代,故鄉已成記憶中那輪遙不可及的明月,而人要活在現實的陽光中,只得把異鄉當故鄉地快樂生活著;杜甫的歸朝,是理想的具體化,在儒家理想的支持下他從未放棄過歸朝的想法,即使短暫地隱逸,他的內心也偶爾泛起痛苦的愁思,為自己不能回到長安而悲傷。歸鄉或者歸朝,是風波中傳統士人難以繞開的鄉愁和追求,我們無法用簡單的一句話去判斷是非得失。(一往文學作者:蘿莉粉絲飯)


一往文學


這兩個句子如果從作者本意來講,其實並不好比較。蘇東坡的“此心安處是吾鄉”出自《定風波·南海歸贈王定國侍人寓娘》:

(上闕)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盡道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這小哥啊,形如美玉雕琢,真是羨煞常人。老天爺都看著憐惜,賞了他一個俏麗絕美,膚如凝脂的美嬌娘。人人都稱讚這女娃歌聲動聽,紅唇貝齒,嫵媚柔美。風過處,她的歌聲如飛雪漫天,將這炎熱夏日都變得清涼。”

好一對玉人,男子丰神俊朗,女子色藝雙絕。上片看下來,好像是一首豔詞。其實這首詞背後的故事即沉重又漫長,既悲傷又浪漫。好友王鞏被蘇軾“烏臺詩案”連累,貶至廣西賓州,去的時候家裡的歌姬都散了,只有這個歌聲動聽的女子一直陪著她。

那時嶺南是荒蠻瘴氣之地,很多去了的就死在了貶所。像唐朝詩人宋之問貶到嶺南,就自己偷偷跑回去了,官都不要了,命要緊。王鞏在廣西五年,兒子死在當地,自己也染了瘟疫,差點沒命。蘇軾一直為這個事情自責,王鞏終於回了京城,便趕忙去探望。

(下闕)萬里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沒想到啊,這兩口子萬里迢迢回來了,看上去卻更年輕了!像當年一樣笑容綻放,還帶著大庾嶺負雪梅花的清香。這真是萬般不解啊。試探著問下,嶺南的生活不大好吧?何以兩位神仙容顏,更勝往昔?那溫潤的女子笑著說:我陪著他,心裡安定。歲月靜好,無處不是家鄉。”

“此心安處是吾鄉”倒也不是王鞏侍人寓孃的原創,這句話出自白居易的《種桃杏》:“無論海角與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但是能在問答中脫口而出,合情合景又回答妥當,這女子的才情也是極高的。

所以這句話的原意是無視艱險,與愛人相守即便是江河湖海亦往之的浪漫和長情。

但是咱們現在大都理解為隨遇而安,歲月靜好的修行,摻雜進佛家禪機的思辯,慢慢的有了雞湯的味道。杜甫的“不死會歸秦”出自排律《奉送嚴公入朝十韻》,這個排律有十句,挺長的,在這裡講篇幅太長,我們節選兩句:

此生那老蜀?不死會歸秦!

杜甫當時在忘年交嚴武身邊,出任工部侍郎,算是他一生中最安逸的日子。這一年,唐肅宗駕崩,新皇帝繼位,召成都地方大員嚴武入京。杜甫遠送至綿陽,寫下了五十字的排律送給嚴武。

整首詩高度讚揚了嚴武的功績,也對他離開成都後自己的狀況有了一些擔心。這兩句其實就是這個意思:“你都走了,我豈能老死在蜀地?總有一天,我也會回京。”既有希望回京用事,為君主效力,也有希望再見到嚴武的意思。

相比之下,杜甫的這個句子倒是更加慷慨激昂,更加正能量一些。

但是現實中,蘇軾和王鞏是非常崇拜杜甫的,兩人在流貶之中互通詩文,都是以杜甫的“一飯未嘗忘君”來互相鼓勵,安心流寓,伺機再起。並沒有真正的“心安處即家鄉”。

總而言之,蘇軾的這句話在今天來說可以作為金句廣泛使用,也更為流行。而杜甫的這句話,相對來說更適合需要打拼的人來激勵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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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樹邊羽


一個是消極百般,無可奈何之下的自我安慰

一個是功名不許,空有壯心之下的自我鼓勵

哪一個高明?

此心安處是吾鄉,試問一句,東坡心安了麼?若是心安,何必當時還立下遺囑,告訴兒子,生不挈棺,死不扶柩。

儘管這一句話是柔奴所說,可那僅僅是回京之後,朋友相聚之時的勸慰之言,嶺南之地,百瘴之所,其生活貧苦可見一斑,偏偏還是謫貶之身,與背井離鄉何異?唯有兩人相互扶持,共渡難關,一起期盼早日回到長安。

所以,這一句話非常高明,可惜幾乎沒有人可以做到,柔奴做不到,東坡也做不到

相比之下,杜公的固執倒是讓人欽佩

此生那老蜀?不死會歸秦!我這一生哪能甘心老死在蜀中,只要不死,一定會重回關中,盡薪火之力。

這和杜公寫給其它高官的詩一樣,一如既住地絮絮叨叨,磨磨嘰嘰,看了讓人頭疼,卻恨不起來。這就是一個傻傻的老頭兒,被折磨成那個樣子也痴心不改,心心念念地還是大唐。

百折不撓,九死不悔,從不隱藏自己的執念和熱情。

這老頭兒,真真是看不開,勘不破的迂腐之人!

可就是這種笨笨傻傻的蠢勁兒,讓無數後人頂禮膜拜,長跪不起。

這兩句詩相比來說,杜公更直接,更清澈,完全無視所有的苦難和悲傷,並且是真正的不在乎。但東坡和柔奴的那一句,多少有些口不對心,只是事情經歷過之後的品味與感懷。

所以,不死會歸秦,更高明!

因為真實!


亦有所思


您能這樣提問

說明您認真讀了

但是,請您聽我說完:

一,您為什麼會說一個高明不高明呢?為什麼要把不同情境下的詩來比個高下呢?蘇東坡的“此心安處是吾鄉”表達的是自己隨遇而安,豁達的心境,可是你真的能知道他心中沒有一些無奈麼?杜甫的“不死會歸秦”,是“此生那老蜀,不死會歸秦。”,表達的是自己思念家鄉和長安的心。

從詩句的表意而言蘇東坡是豁達開朗,杜甫是思鄉憂國。

二,您把一句詩句拆出來,不結合上下文,您不覺得您這樣子讀詩有些斷章取義麼?

三,再比如說都是寫秋天,下面是完整的詩篇,您仔細品味下,有高下之分麼?很多詩句實際上從真正讀詩而言,高下之分是粗淺的認知吧。

劉禹錫寫秋天是:

秋詞

劉禹錫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而納蘭性德寫秋天是:

木蘭詞·擬古決絕詞柬友

納蘭性德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

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您能說誰更高明麼?

謝謝您讀到這裡,祝您學詩愉快。


慢讀文化


高明多了。蘇東坡解決了有家不能歸的人生痛苦,上升到哲學層面,瞬間跳出洪水的圍困,精神飛昇到白雲之上。而杜甫,仍在急流中翻滾......

有個歌妓,名叫柔奴。

柔奴複姓宇文,為蘇東坡的好朋友王鞏所蓄。

王安石變法,蘇東坡寫詩發牢騷,表示反對。東坡當時雖然只是個刺史,但社會影響大,不鎮住他新法弄不下去。於是蘇軾被抓起來,關在御史臺受審。御史臺多柏樹,柏上棲烏鴉,於是也叫烏臺。東坡被抓,貶到黃州。他的朋友、學生和粉絲一同牽累,一大幫子都被貶得七零八落。這就是“烏臺詩案”。

“烏臺詩案”弄得風大雨大,連東坡也怕了,以為會被殺頭,就給弟弟蘇轍寫了兩首絕命詩。“夢繞雲山心似鹿,魂飛湯火命如雞”,這句話可見當時他很惶恐。“與君今世為兄弟,更結來生未了因”,這一句以情動人,讓皇帝都不忍殺他。當時,王安石雖然很頑固,對東坡的反對也是恨得很,但他還是個善良之人,只想變法立功,並不想要蘇軾性命。於是,他對皇帝說,我朝不殺士大夫,就貶了他吧。於是,蘇軾免了一死。

經此風浪,蘇軾突然超脫淡定了許多,境界大升,文風大變。《赤壁賦》、《赤壁懷古》等黃鐘大呂般的詩文誕生了,於是流傳千古。

蘇軾失火,殃及同門。其中一個受害最大,就是他的學生兼詩友王鞏同志。王鞏同志的官很小,叫秘書省正字,就是搞搞藏書校對。他被貶時罪名是私藏東坡詩詞,併為東坡通風報信,看來當時還真弄得風聲鶴唳了。

王鞏被貶到了廣西賓州,監鹽酒。這個地方很蠻荒,偏遠窮困,他在那兒呆了五年,才被召回京城。王鞏因此付出了慘重代價,連兒子都病死在賓州。但是五年後,在回京途中,他再去黃州拜訪東坡時,他的樣子讓東坡吃驚,他不僅沒有憔悴,反而更加紅光滿面。問之,原來得益於他的紅顏知己——歌妓柔奴。

東坡:這些年怎麼過來的?

王鞏:柔奴相伴,清歌皓齒,為我解悶,遂不覺艱難。

師徒相見,樽酒慰離顏。王鞏喚出柔奴勸酒。

柔奴本京城人氏,隨王鞏遷往賓州。東坡問:廣南悽苦,風土不好吧,習慣不?柔奴回答:此心安處,便是吾鄉。

好一句此心安處是吾鄉,柔奴一語折服東坡。這位本來苦悶的詩人大受感動,欣然提筆,寫下了《定風波》,讚美柔奴: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教分付點酥娘。自作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里歸來年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此事之後的東坡,處境日艱,不斷遠謫,最後到了比賓州更為偏遠的海南。但無論順逆,東坡都襟懷磊落,快樂不改,泰然處之。也許,除了有朝雲相伴,耳邊還有柔奴的聲音吧。


古古閣100


同樣是漂泊,蘇東坡和杜甫,為何一個隨遇而安,一個心境慘然?

這是一個極好的問題。很值得我們認真探究一下。

天涯漂泊的蘇東坡和杜甫,在面對故園的時候,為何會有完全不同的想法?蘇東坡說管他什麼地方,只要活的開心就是故鄉,換一句話說,就是蘇東坡可以很開心地接受漂泊,即使是遠在天涯,他都能把天涯活成家園的樣子。

而杜甫,一生也是四海為家四處漂泊流浪,他曾經說自己就是那孤獨的沙鷗,永遠漂泊在遠離家鄉的地方。杜甫說“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的時候,想必內心是極其悲涼的。杜甫一生的命運,似乎註定是漂泊無依,最後好像也是死在舟中。

蘇東坡的遭遇,大概比杜甫好了一點。因為蘇東坡起碼沒有忍受過一家人挨餓受凍的折磨。杜甫就很慘,除了投靠在四川成都的朋友嚴武,在成都浣花溪建起了幾間草房的那段日子,其餘的時間,杜甫一直在顛沛流離之中。

性格決定命運,價值觀決定思想和行為方式。在宋朝,蘇東坡算是比較悲慘的一個官員,他和他的弟子黃庭堅、秦觀一樣,動輒得咎,無論是新黨王安石得勢,還是舊黨司馬光上臺,蘇東坡和他的弟子總是被貶的命運。但在長期的被貶中,蘇東坡把困苦的日子活成了詩歌,活成了書法,活成了千古名文,活成了詩書畫詞四絕的文藝大師。

他還成了美食家,成了幽默的段子手,成了歌女眼中的才子,成了和尚眼中的好朋友。蘇東坡的大部分偉大的作品,都是在貶謫期間特別是在最苦難的黃州時期寫出的。

我們可以說,無貶謫,不東坡。但是黃庭堅和秦觀的境界就稍微差了點,特別是秦觀,終日憂愁,被人稱為是古今傷心人,以至於早逝,而黃庭堅雖然樂觀一些,最終還是憂鬱而死。

而蘇東坡,面對苦難,總是該吃吃該喝喝,管他別人怎麼說的態度,這種隨遇而安隨緣曠達的人生態度支持蘇東坡熬過了多少個寂寞的日子,熬過了多少個生命的寒冬。

而杜甫,總是一副苦瓜臉,總是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要知道,杜甫做過最大的官,大概也就是相當於鄉鎮的科級幹部而已,但是杜甫總是心懷天下,他總是幻想著有“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時候,他標準就是個流浪漢的工資,想著丞相的事的人。所以,杜甫的一生都很焦慮,都很累。

蘇東坡的隨遇而安,杜子美的焦慮不安,反映在兩首不同的詩詞中,兩相對比,意味深長。


定風波·南海歸贈王定國侍人寓娘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盡道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里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其實,這是一首誇讚朋友女朋友的詞,就是這樣一首詞,竟然寫出了與天下人心有慼慼焉的千古名句——此心安處是吾鄉。

柔奴是朋友的女朋友,天姿國色歌喉婉轉,她陪同王定國去了天涯海角那當時連鳥都不拉屎的地方,但十年過去了,柔奴竟然越發年輕漂亮,到底是什麼原因呢?蘇東坡最後說,原來柔奴有一個豁達的心,一顆隨遇而安的心,她能把異鄉當成是故鄉,只要自己能心情平靜的地方,哪裡都是故鄉。

這哪裡是寫柔奴啊,這就是蘇東坡的自畫像,因為,蘇東坡同樣經歷過天涯孤旅漂泊的時光,蘇東坡同樣沒有被苦難擊倒,他同樣樂觀曠達,他同樣是四海為家。

而杜甫的家園意識和儒家的建功立業的意識特別強,他渴望恢復祖上的榮光,渴望能得到機會,重新回到朝廷,雖然那個朝廷,在經歷了安史之亂的蹂躪之後,已經變得千瘡百孔,但杜甫依然痴心不改。對於杜甫來說,位於古老的秦地的長安,既是他的故鄉,更是他的人生理想得以實現的地方。所以杜甫下定決心,無論什麼困難,也要回到長安區,回到自己的理想啟航的地方。所以杜甫在送給自己的好朋友的詩中寫道:

不死會歸秦!

我們不妨看看原詩吧:

奉送嚴公入朝十韻

鼎湖瞻望遠,象闕憲章新。四海猶多難,中原憶舊臣。與時安反側,自昔有經綸。

感激張天步,從容靜塞塵。南圖回羽翮,北極捧星辰。漏鼓還思晝,宮鶯罷囀春。

空留玉帳術,愁殺錦城人。閣道通丹地,江潭隱白蘋。此生那老蜀?不死會歸秦!

公若登臺輔,臨危莫愛身!

這首詩是寫給自己的好朋友、小時的玩伴和長大後的恩人嚴武的。大致的意思是說:

朝廷的新皇帝徵召你回去,四海之零仍然多難,朝廷思念你這位舊臣。你應時而起安撫君王的憂心,從早就具有治國的才能。你慷慨奮發壯大國運,從容地平定了西蜀的邊爭。如今要從蜀地返回京都,去朝廷輔佐新君。夜聞漏鼓盼望天明啟程,計算著入朝應在宮鶯罷囀的時辰。這裡空留你的用兵之術,成都人民都愁苦萬分。你將行經棧道進入朝廷,我仍在江邊隱居有如白蘋。這輩子哪能老於蜀地?如果不死一定要回到關中跟你一樣效忠朝廷。你若能登上臺輔之位,危機關頭切莫顧惜自身!

在這首詩中,杜甫表達了對好朋友嚴武的希望,希望他回到京城之後,大展宏圖,不要顧惜生命,為朝廷效力。接著說自己還在江湖漂泊,哪一天有機會,也要回到長安,言外之意是,你回去好好幹,最好也把我調回去,好讓我實現我的人生理想。

詩雖然寫的豪壯,但仍然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傷,與蘇東坡的那首詞體現出來的輕鬆。曠達隨緣自適的情緒,是完全不同的。

當然,我們不能說,蘇東坡就是比杜甫高明,但是我們可以說,人生短短的一瞬中,蘇東坡的大大咧咧的性格,帶給了他五彩的幸福快樂的生活。

蘇東坡身上儒道佛兼修的氣質,讓他無論在哪裡都是故鄉,無論遇到什麼苦難,他都能淡然處之,因為,在蘇東坡的眼裡,神馬都是浮雲,因為,”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

而杜甫,除了感嘆自己”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之外,就是”窮年憂黎元,嘆息腸內熱“,沉鬱悲涼的性格,讓他一生淒涼。


好玩的國學


東坡高明,因為蘇軾被貶居黃州,也過了一段苦日子,後來帶領家人在城東開墾了一片坡地,蓋了草房,種上了莊稼補貼家用,日子逐漸好過了。又給自己取名東坡居士,蘇東坡的東坡來源於此。既來之則安之,心安處便是東坡之家。

而杜甫,在成都也蓋了草房子,(現在稱杜甫草堂)還連溫飽都沒法解決,生活極度貧寒,水深火熱的日子,使杜甫很是思念家鄉。意思就是我死不了還是要回故鄉長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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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認為杜甫的《奉送嚴公入朝》和蘇子的《定風波,南海歸增王定國侍人寓娘》各有千秋,只不過杜甫的這首格局大點而已,因詠的人和事不同。如果蘇軾詠同樣的人和事,我想其格局也不會小。

不論格局,單憑句子看兩人用語都很精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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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向左,一念向右。取向不同。


趙軍286772372


故鄉無方所,只在自心中。隨遇而安之蘇

大學士,處處是他的故鄉。是一種隨緣不

變的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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