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值得尊敬的乞丐

四川民生報道網訊

二零一二年,我受西藏一家牧草企業的聘請,在西藏為這家牧草企業選育一二個適合在西藏栽培的高產牧草品種。三月初我就到了林芝地區的工布江達縣。那時,內地己經是春暖花開了,而林芝的工布江達縣還是天寒地凍的,我只能住在賓館裡做一些前期的準備工作。就在這期間,我飯後出去散步時,經常遇見一些藏族老人豎著大拇指笑著朝我走來。我想,這可能是他們對內地來西藏的人的一種友好表示。為了回敬對方,我也笑著向他們豎起大拇指。可是讓我沒想到的是,每次當我也笑著給他們豎起大拇指時,他們卻有些失望地離開了。這讓我有些不解和困惑。

一天公司老總尼瑪仁青帶了幾個人,來賓館與我討論下一步的工作。中午我們在餐館裡吃飯時,我就把在街上別人向我豎大拇指,我也向別人豎大拇指的事講給大家聽,讓我沒想到的是,我的話音剛落,全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兩位年輕的女士眼淚都笑出來了。而我望著全桌的人顯得尷尬茫然和不解。接著尼瑪仁青半開玩笑地對我說:"楊老師,別人給你豎再多的大拇指,你也不能向別人豎大拇指呀,不然這會成為大笑話的呀"。

"為什麼呢?"我問。

尼瑪仁青說:"在你們內地,別人向你豎大母指,是對你做的某件事表示讚賞和鼓勵。而在我們西藏意思就完全相反了。在西藏向你豎起大拇指的意識是,向你討要一元錢。卓瑪她們為什那樣笑你,是因為乞丐豎起大拇指向你討要一塊錢,而你又向乞丐豎起大拇指反向乞丐討要一塊錢,這不是你們內地講的搞笑嗎?"。聽到這裡我也同大家一起笑了。

這時尼瑪仁青又問我:"卓瑪她們說的話,你聽懂了嗎?"

我搖了搖頭說:"我不懂藏語,她們說什麼我都不知道。"

尼瑪仁青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她們說,沒想到我們尊敬的楊老師,也在街上豎起大拇指向別人討錢呀!"聽到這裡,我才真正明白為什麼全桌的人都望著我笑。從此,這件事成了公司裡的笑話。

後來我又遇到了好幾次向我豎大拇指討錢的事,為了補償我前幾次的可笑和遺憾,我就很愉塊地給他們一些零錢,他們也高興地走了。但十月底,我的項目結束後,我為公司到山南地區的乃東縣出差回來的車上,遇見一位向我豎大拇指討錢的老人,讓我久久地忘不了他。

那天早上,我從乃東縣乘車往拉薩走。車開到貢嘎縣時,上來了一位樂呵呵的瘦小老人,他從前排開始每人發一個泡泡糖,然後向收了他泡泡糖的人豎起大拇指討要一元錢。如果某人擺擺手沒有收他的泡泡糖,他就不向這人討錢。那天我坐在最後一排,看見很大一部份人拒收老人的泡泡糖,可能這些人知道,收了老人的泡泡糖,就得拿一元錢出來。這位瘦小的老人與其他乞討的人不同的是,他不糾纏別人,只要對方擺擺手拒收他的泡泡糖,他馬上就離開,而且神情依然是樂呵呵的,沒有半點被拒絕後的沮喪失望和不愉快。

這位瘦小而快樂的老人很快就要到我面前了,可是,我摸遍了我所有的衣包,也沒有摸出一元錢的零錢,讓我沮喪的是連五元的也沒有,最小的也是十元的。作為一輩子拿工資吃飯的我來說,對錢是十分敏感的,特別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兒時在農村過的那些刻骨銘心的窮日子,永遠讓我不能忘卻,對普通人來說,有時一元錢也是多麼地重要呀。想到這些,我決定模仿前面那些人,當老人走到面前時,向他擺擺手,不接受他遞過來的泡泡糖。

在心裡打定主意後,我就若無其事地坐在那裡等待著老人出現在我的面前。但當他走到我前面一排時,就停了下來同坐在那裡的一個人攀談起來,好像他們是認識的熟人。這是我的心態產生了一些連我自己都感到不解的變化。我希望那位瘦小快樂的老人快些來到我的前面,好像我欠這位瘦小的老人什麼似的,但理智告訴我,我什麼都不欠他的。

這位瘦小的老人,終於朝我走來了。遠遠的,他就用那平靜和藹善良的眼神望著我,他的眼神似乎在對我說:"朋友,對不起今天要讓你破費了。"想到這些,我內心裡的一切防線瞬間就崩塌了。

老人走到了我的面前,像對待所有人一樣,先遞了一個泡泡糖給我,然後為我念道"唵嘛呢叭彌吽"。這是藏族地區流行的一句佛教咒語,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六字真語,翻譯成漢語的大概意識是"請大悲大慈的觀音菩薩保佑你!"我是不信佛的,但我把老人為我念的這句咒語作為他對我的祝福,我真誠地接受了他對我的祝福。

我接過了老人遞給我的泡泡糖,當他向我豎起大拇指時,我就把一張十元的錢遞了給他。讓我沒想到的是,老人接過我給他的十元錢後,卻從包裡數了九元錢補給我。對老人的這一舉動,我感到有些吃驚。我把他補給我的九元錢放到他手裡後對他說:"這九元也是給你的"。他把九元錢再次放回我面前,並用手給我比劃著,意思是他向我要的是一元,不是十元錢,為此,他不能多拿我的錢。面對老人如此堅定的態度,我收起了老人補給我的九元錢。並向老人點了點頭,表示尊重他內心堅守的人生準則。

就在這時,汽車在一個小站停了下來,老人給我揮了揮手,象剛才他上車時那樣,又樂呵呵地朝車下走去。

那個乞討的瘦小老人,早己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可是我的心裡卻仍有些酸酸的。在今天的社會生活中,人們都追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醫生拿不到紅包不認真做手術、官員拿不到紅包不給你辦事蓋章、農民為了多賣錢,不顧消費者健康任意使用高殘留農藥等等…類似的事件經常在電視和報紙上出現。而在這遙遠的邊疆,一位以乞討為生的老人,卻如此地守信,如此地堅守人生的準則。到這裡我己無話可說了。

一個值得尊敬的乞丐

1958年8月生於四川省康定縣,大渡河畔一個非常偏僻的小山村。七歲上學八歲失學,為生產隊放了兩年羊,一年牛。十一歲復學,斷斷續續地學了三年《毛主席語錄》,算是小學畢業。邊參加學大寨勞動,邊讀初中,兩年後算是初中畢業。1976年應徵入伍,先後守過犯人,當過衛生員。1986年從第三軍醫大學燒傷研究所轉業到,四川省彭州市科學技術協會從事科技推廣工作至今。

1984年開始,先後在省市文學刊物上發表中短篇小說十餘篇。

2015出版長篇小說《陰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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