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標題黨騙過的你一起來吧:這種痛經文學應該早死早超生

提到《見字如面》,“誠意”是大家夥兒最愛給出的評價。


有誠意,有堅守,是浮華喧鬧裡的一股清流,彷彿已經成了對任何傳媒產品的最高讚譽。但仔細想想,這明明不該是每一個內容生產者應該做到的事嗎?


是什麼讓我們把“真誠”視作一件難事,這也是《見字如面》想要在“藝文志”這一主題裡提出的疑問。


既然說道“藝文”,那不談文學還真有點兒說不過去。


咱們先問一個看似簡單實則複雜的問題——什麼是文學?


百度給的結果是,文學是一種語言藝術,是話語蘊藉中的審美藝術形態。


看魯迅,你看到的可能是犀利、是深刻、是無比鋒利的手術刀。


看沈從文,你看到的可能是浪漫、是神韻、是鄉土濃郁的地方情懷。


看張愛玲,你看到的可能是冷靜、是殘酷、是愛情與人性的雙重悲劇。


總之,這些本該是文學經典中的經典,卻偏偏在如今媒體堂而皇之的“包裝”下變了味,遂被網友冠以“痛經文學”之名,以表給人帶來的強烈不適。


比如沈從文的書改名叫《我明白你會來,所以我等》,俄國諾獎文學大師蒲寧以一本《我的青春是一場煙花散盡的漂泊》光榮身居郭敬明之列。


是大眾審美的斷崖式下跌,還是出版社為了賣貨不惜褻瀆經典?總之,這股妖風邪氣是該治一治了。


於是這一期的《見字如面》為我們帶來了一封讓人哭笑不得的信,來自王左中右的《這種糟蹋名著的痛經文學,我希望能早死早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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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經文學之殤,魯迅都在劫難逃


咱們舉個例子,有這麼一本書,名叫《風彈琵琶,凋零了半城煙沙》。你猜,這說的是什麼故事?


乍這麼一聽,滄桑感撲面,似乎是帝王與歌姬的宿命糾纏,要不然就是將軍和少女的愛情,再不濟是本琵琶入門指南?


其實呢?這作者一欄可明晃晃寫著——魯迅。


好傢伙,如今這《魯迅文集》竟然也走起了郭敬明《左手倒影,右手年華》的路線。


精不精彩?刺不刺激?有沒有幾分血崩之感?


木心說“文字的簡練來自內心的真誠。我十二萬分的愛你,就不如我愛你。”這個簡單的道理他們根本不懂,怎麼殺馬特怎麼來。


所謂“痛經文學”,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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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要是魯迅先生得知出版社為了把他的書“營銷”出去,出此下策,會是什麼反應?估計提筆就是一篇文章,痛斥現在出版社的操守何在,竟然墮落至此。


況且啊,不止如此,自媒體興起的今日,更有人佔著魯迅自帶流量的屬性,以《貪財的魯迅》一文,把魯迅開三閒書屋、野草書屋等經歷,解釋成為賺錢而下海經商,美其名曰“當之無愧的人生贏家”。


這還不夠,緊接著話題一轉,這公號立刻就賣起了理財啊。好啊,黑化了魯迅先生一通不說,竟然還是為了帶貨。這不就是赤裸裸的金錢當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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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以為只有魯迅老爺子一位慘遭毒手嗎?


在一系列的出版作品裡,梁秋實先生的散文集被改為《陌上誰人依舊,固守流年》,郁達夫先生的文集竟然取作《傾城春色,終只是繁華過往》,徐志摩先生的文集更是被一首周董的歌篡改——《煙花易冷,那些我們不曾懂得的愛情》。


這哪兒還是大文豪的作品系列啊,簡直頗有幾分過去打著色情擦邊球的言情小說的味道,葬愛與風華,彼岸與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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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這招標題黨玩得之雷之囧,真是讓人不得不佩服得五體投地,連小學生都評價道——這就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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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左中右就在這篇痛斥出版社的書信裡寫道:


感覺這些大師一襲黑袍,一個個的都在抬頭仰望天空,斜劉海遮不住右眼角的悲傷。真是難以想象,這些出版策劃人得看了多少QQ個性簽名,讀了多少青春痛經文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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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著這股妖風,王左中右索性徹底放肆,讓風來得更猛烈一些,乾脆直接對“四大名著”下起狠手:


《西遊記》這個名字不好,你到底往哪兒遊在哪兒記?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在游泳健身呢,現在的年輕人能喜歡這樣的名字嗎?你就應該叫《用世間五百年,換你一次轉角邂逅》。


《三國演義》,多土多封建呀,一點也不符合年輕人的口味,麻溜改成《亂世浮沉,誰與我心向黃昏》。


《水滸傳》,這名字也太不著邊際了。《且試天下,儘管明日又天涯》就好聽多了。


還有《紅樓夢》,那裡面是隻有紅色嗎?這麼華麗的作品,不起個《木石前盟,終不抵金玉良緣》的名字,根本就拿不出手。


這波反諷,真被王左中右用得淋漓盡致。但他也道出瞭如今咱們傳媒領域所面臨的一個巨大問題——為了博眼球,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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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這標題黨純屬欺詐型叫賣,哪怕這完全背離了內容的初衷,但哪兒管得了那麼多,有市場,有人買,有錢賺,咱把良心一丟,誰愛要誰拿去唄。


從文學熱到娛樂熱?


其實啊,魯迅早在雜文《二醜藝術》裡說過這樣一種人,在浙江戲班裡,它們被叫作“二花臉”,說得好聽一點,就是“二醜”。


這二醜不同於小丑,不扮橫行無忌的花花公子,也不扮只會仗勢欺人的宰相家丁,他所扮演的只是保護公子的拳師。


總而言之,身份比小丑高,性格卻比小丑壞。


魯迅寫道:


世間只要有權門,一定有惡勢力,有惡勢力,就一定有二花臉,而且有二花臉藝術。我們只要取一種刊物,看他一個星期,就會發見他忽而怨恨春天,忽而頌揚戰爭,忽而譯蕭伯納演說,忽而講婚姻問題。


如今傳媒平臺的風氣,不就帶著點二醜的風氣嗎?


有點上等人的文化,但又依附權門做事,哪裡有風吹草動,哪裡就有他。只是啊,如今的世道沒了黑勢力,但是有資本的運作啊。


錢也賺到了,經典也糟蹋了,還偏偏說自己是文化的代號!這換在王左中右的這封信裡,不就是吃文化的飯,還不忘糟蹋文化的精神嘛!


連閻連科都在接受採訪的時候表示,如今出版社似乎把所有的書都做成商品,無論多麼嚴肅,也只以賣“錢”為標準。


看吧,如果世界裡只剩下“錢”,那就是全然為了銷售而銷售。


許子東就對此評價道,在銷售的環節裡,沒人會管你作品如何,它只想讓書和更多讀者發生融洽。


但“融洽”,真的有聽上去那麼美好嗎?


史航解釋說,融洽有時就是互相拉低,魯迅所說的“花邊文學”放到當今,就只剩幾層花邊,根本沒有文學了。就跟現在的中國風歌詞一樣,俗人愛說雅,他根本看不出好不好,只要雅字堆在一起能押韻就成。


要知道,這在過去,可不是如此。記得上世紀80年代,文學始終是社會的一股熱浪。


那個時候,文學雜誌幾乎是青年人手裡的標配。從《收穫》、《花城》、《十月》到《當代》,可以說出名字的文學雜誌數不勝數。


若不是有它們的存在,或許今天我們都無法看到《廬山戀》、《平凡的世界》這樣的優秀作品。


若不是有它們的存在,傷痕文學、反思文學、朦朧詩,或許都不會成為一個文學標籤存在於今日。


王蒙、賈平凹、餘華、蘇童、路遙、張抗抗、史鐵生、王安憶……如今這些文學界裡的臺柱子,許多都是從八十年代的文學熱裡走出來的。


據出版界的人士回憶,當年一本優秀的文學刊物,發行量甚至可以高達60萬的數字,這放在如今,是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


況且那個時候文藝青年可不會遭受鄙夷,如果你想要和一個姑娘聊聊天,開口都得問一句“你喜歡文學嗎?”,要是沒看過幾本書,聊不出幾本名著,那約會一般都得泡湯。


有錢,有權,有顏,遠比不上有才、有學識來得重要。


而現在呢?


你想要買一本紀伯倫的書,發現書名被篡改為《我的心只悲傷七次》。


你看見一篇微信文章標題是《集齊7個備胎後,她終於召喚到了白馬王子》,打開發現竟然是《白雪公主》。


你隨手播放一首中國風歌曲,很有可能逃不出以下用爛的詞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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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進入最知名的網文站,看見Top 10網文標題很有可能是如下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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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甚至可能會讓你一時半會兒分不清,到底是你落後了,還是時代審美完犢子了。


可悲的是,還是應了王左中右的那句犀利的話:


老話說的好,吃啥補啥,你看什麼樣的文,你就是什麼樣的人。不怕文盲會打架,就怕文盲有文化。審美沒跟上,就算學了再多的文化,還是會發育不良。沒審美的文盲,即使有了文化,該瞎還是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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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甚的是,這樣的滲透不僅在圖書上,放眼望去流行音樂、網絡綜藝、流行影視,哪樣不是如此?


自媒體靠標題謀生,娛樂宣傳也要搞成語不休人死不休的樣式。


所以我們看到的是啥?斷章取義的腦殘八卦,普通故事渲染成狗血博眼球,時政新聞逼迫你站隊唯恐天下不亂。


市場拉低審美,大眾瘋狂迎合,黑白顛倒反而最有人買賬,沒人再去追求精緻健康的食物,誰都在無腦的快餐豬食裡自得其樂。


是,我們倒是樂呵生在其中,殊不知我們才是這場時代“痛經”裡的最大悲哀。別人給啥吃啥,吃到最後,我們已經分不出究竟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要是誰都信奉唯市場論的價值觀,那何談什麼文化持守呢?


談市場供需沒錯,但面對單純以“賣”為目的的文化商業模式,難道就是對的嗎?


畢飛宇說得好:


一個民族和一個時代的質量往往取決於這個民族和這個時代的審美願望、審美能力和審美水平。如果因為貧窮我們在心理上就剔除了美,它的後果無非就是兩條:一、美的麻木;二、美的誤判。美的誤判相當可怕,具體的表現就是拿心機當智慧的美,拿野蠻當崇高的美,拿權術當謀略的美,拿背叛當靈動的美,拿貪婪當理想的美。


大部分媒體以市場之名縱容低級審美的今天,《見字如面》依舊敢將這樣的話題放到綜藝的檯面,是對畸形市場的開炮,也是自我立場的發聲。


若有市場、有錢賺成為了一切產品的出發點,那咱們這一期的“藝文志”或許也就不復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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