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東西方文化的小說,關於 16 歲少女和 104 歲太祖母

探尋東西方文化的小說,關於 16 歲少女和 104 歲太祖母

《不存在的女孩》

探寻东西方文化的小说,关于 16 岁少女和 104 岁太祖母

內容簡介

露絲在海岸邊撿到一本像是“漂流瓶”一樣的日記,承載著希望和夢想。逐頁閱讀,她發現,一切可追溯到一個日本小女孩安谷奈緒在女僕餐廳中寫下的關於自己和她 104 歲太祖母的傳奇故事。這本日記被海嘯後的海浪帶走,最終漂洋過海來到了遠在大洋彼岸的加拿大。

日記中,奈緒和祖母在海邊寺院度過的一個美麗夏天被慢慢展開。奈緒彷彿一個現代的霍頓·考菲爾德,在她坦蕩機智的輕鬆語調下,覆蓋了一個 16 歲少女眼中的青春、流行文化、家族、自殺、 911 、禪、神風特攻隊……

作者將東方的空靈深遠和西方的自由價值,借奈緒和露絲在不同時空下的冒險來表現,她們都在時光穿越中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意義。

露絲·尾關(Ruth Ozeki),美國作家,處女作《食肉之年》獲得《紐約時報》年度好書、桐山環太平洋圖書獎、巴尼斯和諾布爾美國圖書獎。第二部小說《大千世界》被翻譯為 11 種語言。《不存在的女孩》是她最受讚譽的一部作品,入圍布克獎、都柏林文學獎等, 同時收穫了歐美數十個文學獎肯定,並在世界 30 餘個國家出版。

書籍摘錄

第一部 轉學生安谷奈緒英年早逝之悲劇(節選)

古時一位佛陀說過:

立於最高山巔有時,

潛於最深洋底有時,

惡魔三頭八臂有時,

佛祖丈六金身有時,

僧侶之杖有時,大師之拂有時,

立柱有時,提燈有時,

張三有時,李四有時,

整片大地和無限天空皆有時。

道元禪師,《有時》

奈緒

1

嗨!

我叫奈緒,我是個“時在”。你知道什麼是“時在”嗎?嗯,如果你給我一點兒時間,我會告訴你。

“時在”就是生活在時間裡的人,也就是說,你和我,還有我們每個人,無論現在存在、曾經存在,還是以後將會存在,都是“時在”。至於我呢,我現在正坐在秋葉原電子街的一間法式女僕咖啡廳裡,聽著一首憂傷的香頌。它播放的時間是你已經度過的某個時刻,也就是我的現在。我正寫下這些話,同時在對你好奇,存在於我的未來某處的你。如果你正在讀這些話,那麼可能你也在對我好奇。

你對我好奇。

我對你好奇。

你是誰?在做什麼?

你是抓著扶手吊環站在紐約的地鐵車廂裡,還是泡在陽光谷、你家溫暖的浴缸裡?

你是在普吉島的沙灘上曬日光浴,還是在布萊頓拋光你的腳指甲?

你是男人還是女人,又或是中間的性別?

你的女朋友在為你下廚做好吃的嗎?或者你正在吃外賣盒裡冷掉的中國麵條?

你正蜷縮起來冷漠地轉過身,背朝你打呼嚕的妻子,還是正熱切地等待你漂亮的情人洗完澡,然後和她激情地做愛?

你有貓嗎?它正坐在你的腿上嗎?它的額頭聞起來有雪松和鮮甜空氣的味道嗎?

其實,這些都不太重要,因為當你讀到這裡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不同,你只是在隨便什麼地方,無所事事地翻著這個本子的紙頁,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讀下去。而這個本子正是我在這世上最後的時日裡寫下的日記。

如果你決定不再讀下去,嗐,沒關係的。因為反正你也不是我在等的人。但如果你真的決定繼續讀下去,猜猜怎麼著?可以說,你就是我的“時在”,我們在一起能創造魔力!

2

呃,太蠢了。我得好好寫。我打賭你正在好奇,什麼樣的傻女孩才會寫出那樣的話?

好吧,我就會。

奈緒會。

奈緒就是我,我的全名是安谷奈緒子,但你也可以叫我奈緒,因為其他人都這麼叫。而且如果我們要一直這樣相會的話,我最好對你多說一點兒自己的事……

其實沒什麼變化。我仍坐在秋葉原電子街的這間法式女僕咖啡廳裡,埃迪特·琵雅芙開始唱另一首憂傷的香頌了,芭貝特剛給我拿來一杯咖啡,我啜了一小口。芭貝特是我的女僕,也是我的新朋友。我喝的是藍山咖啡,而且不加糖不加奶,這在少女身上很少見,但這絕對是上好的咖啡應該被享用的方式——如果你對苦澀的咖啡豆稍加尊重的話。

我把襪子拉下來了,撓了撓我的膝蓋窩。

我整平了我的裙褶,這樣裙褶就可以在我的大腿上部整齊地鋪開。

我把齊肩發攏在右耳後面,我耳朵上打了五個洞。但現在我讓頭髮披下來,恰當地遮住我的臉,因為坐在隔壁桌的御宅上班族正在盯著我,這讓我全身起雞皮疙瘩,但又覺得好笑。我穿著初中校服,我可以從他盯著我身體的方式看出,他多半是校園女生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為什麼要在法式女僕咖啡廳裡晃來晃去?我想說,真是個呆瓜!

但你永遠不知道,一切都在變化,一切皆有可能,所以我也可能會改變對他的看法。可能在接下來的幾分鐘裡,他會笨拙地靠過來,對我說些格外動聽的話,我會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他,而忽略他油膩的頭髮和糟糕的膚質,實際上我還會放低身段和他聊上幾句,最後他會邀我去逛街。然後如果他能讓我相信他瘋狂地愛上我了,我就會跟他去百貨公司,讓他給我買一件可愛的開衫,或者一部攜帶,或者一個包,儘管他顯然沒幾個錢。這之後,可能我們會去夜總會喝幾杯雞尾酒,然後閃進一家有巨大按摩浴缸的情愛旅館裡。洗完澡後,就在我剛開始對他有些適應時,他的真實本性突然暴露了,他會把我捆綁起來,把裝有新買開衫的塑料購物袋套在我的頭上,強暴我。幾個小時後,警察會發現我沒有氣息的裸體扭成奇怪的形狀倒在地上,倒在圓形的斑馬條紋大床旁。

也可能他會請求我用我的小內褲窒息他,他嗅著內褲的芬芳飄飄欲仙。

也可能這些只會在你我的腦海裡發生,因為我跟你說過,我們在一起會創造魔力,至少當下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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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你還在嗎?我剛才重讀了御宅上班族的部分,我想道個歉。寫得很齷齪。那樣開頭不太好。

我不想給你留下錯誤的印象。我不是個蠢女孩。我知道埃迪特·琵雅芙的真名不是琵雅芙。我也不是個齷齪的女孩,更不是個變態。我其實並不熱衷於變態,所以如果你是的話,那麼請馬上把這個本子放下,別再往下讀了,行嗎?你只會失望,覺得浪費時間,因為這不會是一本什麼怪女孩的私密日記,充斥著粉紅色的春夢和齷齪的癖好。不是你想的那樣,因為我在死前寫下這些的目的,是想跟什麼人講講我一百零四歲的曾祖母迷人的一生。她是個禪宗比丘尼。

你很可能覺得尼姑一點兒都不迷人,但我的曾祖母真的魅力四射,而且她一點兒都不古怪。我敢肯定有很多怪尼姑存在……好吧,可能沒有那麼多怪尼姑,但是怪神父就……可以肯定的是,怪神父到處都是……不過我的日記不會提及他們和他們那些扭曲的行徑。

這本日記會講述我的曾祖母——安谷己子一生的真實故事。她曾是個尼姑,一名小說家,是大正時代的“新女性”。她還是個無政府主義者,一個有過許多異性和同性情人的女性主義者,但她毫不怪異齷齪。即使我最後提到她的一些情事,我所寫的一切也都是歷史事實,是為了給女性力量正名,而非一堆愚蠢的藝伎扯淡。所以,如果怪異齷齪的東西是你的心頭所好的話,還請合上這個本子吧,,把它交給你的妻子或同事,能省下你很多的時間和避免很多的麻煩。

4

我覺得人生有清晰明確的目標很重要,你不覺得嗎?尤其在你沒剩多少人生的時候。因為如果你沒有清晰的目標,你的時間可能就會不夠用,當那天來到時,你會發現自己站在高樓的欄杆邊,或是坐在你的床上,手裡攥著一瓶藥丸,心想:媽的!我搞砸了,我要是給自己設定過更清晰的目標就好了!

我之所以告訴你這個,是因為我其實不會久留,你最好預先就知道這件事,這樣你就不會做假設。假設很討厭。假設就像預期。假設和預期會扼殺一切關係,所以我們倆還是別往那裡去,行嗎?

事實是,很快我就要從時間裡畢業了,或者我不應該說畢業,因為這聽起來就像我真的完成了目標,有資格繼續前進一樣。實情是,我才剛滿十六歲,一事無成。零。無。聽上去可悲嗎?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做到精確。如果不說畢業的話,我應該說,我要從時間裡退出了。退出。時間到。離開我的存在。我在數著剎那。

一……

二……

三……

四……

嘿,我想到了!我們一起來數剎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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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絲

1

一點閃光吸引了露絲的視線,那是從一大團曬乾的巨藻底下折射出來的零星陽光,大海在滿潮時把這些巨藻堆到了沙灘上。她誤以為是死水母在反光,差點兒就錯過了。這些天來,沙灘上的水母氾濫成災,這種紅色的巨型蜇人水母看上去就像海岸線的片片傷痕。

但有東西讓她停住了腳步。她彎下腰,用運動鞋的鞋頭撥了撥海藻堆,又拿一根棍子戳了幾下。帶狀的藻體散開,她用力地挪開它們,發現埋在下面閃光的不是垂死的水母,而是什麼塑料的東西,一個塑料袋。不奇怪。大海里滿是塑料。她又挖開一點兒,直到可以捏住塑料袋的一角,把它提起來。一個傷痕累累的塑料冷藏袋,比她想象中要重,表面上像發皮疹一樣爬了一層藤壺。它一定在大海里很久了,她心想。她能看到袋子裡有一點兒紅色的東西,肯定是什麼人從船上扔下來的垃圾,要麼是野餐或者銳舞派對後留下來的。大海總是把東西舉高,再大力地拋回來:釣線、浮標、啤酒罐、塑料玩具、衛生棉條、耐克運動鞋。幾年前拋回來過斷腳。溫哥華島的人在整條海岸沿線都發現了被衝上沙灘的斷腳。這片沙灘上就有人發現過一隻。沒人能解釋清楚其他肢體在哪裡。露絲不願去想象這個袋子裡有什麼東西在腐爛。她奮力把它拋到沙灘的遠端。這樣她可以先散完步,回去的路上再順便把它撿起來,帶回家,然後扔掉。

2

“這是什麼東西?”她的丈夫在玄關就喊起來了。

露絲在做飯,正專心致志地切著胡蘿蔔。

“這個。”見她沒有回應,奧利弗又問了一遍。

她抬起頭來。他站在廚房門口,手裡提溜著那個傷痕累累的大冷藏袋。她把它留在門廊上,本打算把它丟進垃圾堆裡的,但一分神給忘了。

“哦,別管它。”她說,“就是垃圾。我從沙灘上撿來的。拜託,別把它拿進屋裡來。”她為什麼要解釋呢?

“但是裡面有東西啊。”他說,“你難道不想知道里面是什麼嗎?”

“不想。”她說,“晚飯快好了。”

他還是把它拿進來了,一邊抖著沙子,一邊把它放在廚房的桌子上。他可忍不住。他的天性就是愛刨根究底,把東西拆個七零八落,雖然有時也把它們裝回去。他們的冰箱裡塞滿了塑料盒,裡面都是他們家的貓帶回來的鳥兒、鼩鼱和其他小動物的屍體,等著被解剖和製成標本。

“不止一個袋子。”他小心地拉開第一個袋子,放在一邊,彙報說,“是袋中袋。”

對什麼活動都好奇的貓跳上桌來想幫忙。他們不允許它上桌。這隻貓有名字,叫“薛定諤”,但他們從來沒這麼喊過它。奧利弗叫它“佩斯特”(Pest),有時也喊成“佩斯托”(Pesto)。它總是做壞事,把松鼠開膛破肚後丟在廚房的正中間,把那些發亮的小內臟,比如腎啊、腸子啊,丟在他們臥室的正門口,讓露絲夜裡起床上廁所時光腳踩個正著。奧利弗和貓,他們倆是一夥的。奧利弗上樓,貓也上樓。奧利弗下樓吃飯,貓也下樓吃飯。奧利弗出門尿尿,貓也出門尿尿。現在露絲正看著他倆檢查塑料袋裡的內容。她臉一抽,預期著某人腐壞的野餐或更糟糕的什麼東西發出惡臭,那會毀了他們香噴噴的晚飯——扁豆湯。他們晚餐吃扁豆湯和沙拉,她剛加進了迷迭香。

“你能不能去門廊裡拆垃圾?”

“是你撿來的。”他說,“而且不管怎麼說,我覺得這不是垃圾。包裝得太整齊。”他繼續法醫般的剝離術。

露絲猛吸一口氣,但只能聞到沙子、鹽和大海的味道。

他突然放聲大笑:“佩斯托,快看!”他說,“歸你了!是個凱蒂貓的飯盒!”

“拜託!”露絲說。她開始覺得絕望。

“裡面還有東西……”

“我說真的!不許你在這裡打開它。拿出去——”

但太遲了。

題圖為露絲的自傳電影《分骨》(Halving the Bones)海報截圖,來自: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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