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初診肺結核咳血,我在武漢高速口接到他,輾轉多家醫院難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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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初诊肺结核咳血,我在武汉高速口接到他,辗转多家医院难入院

之78

口述人:劉霄驍(武漢吳家山四中物理老師)

籌劃了多天,3月16日下午,我從武漢高速口接到了病重的父親。他是被安陸市民政部門用車子送來的。

父親從2月初發低燒,至今過去了40多天。

來武漢當晚,他被排除新冠肺炎,隨後初步診斷患上肺結核。

支援武漢的醫療隊開始陸續撤離了,武漢醫院也慢慢空出了床位,但病重的父親卻住不進去。

大年初一,我拉著3名返崗的護士回了武漢。一週後,突然接到養老院護工的電話,說我父親發燒了。

我是封城那天從武漢回老家安陸,跟父親團圓的。安陸距離武漢110多公里,當時高速封了,我開車繞行國道,直到晚上才到家。

我是家中獨子。父親癱瘓10多年,一直住在養老院。母親因白血病在我讀高三那年就過世了。養老院知道我是從武漢回來的,便不讓我進去探望父親,怕我身上有病毒。

我在家中,父親在養老院,我們各自過了一個簡單的年。

接到養老院護工電話的那天,是2月4日,我正在出車接送醫護人員,心裡很是著急。

封城之後,管制很嚴,跨區域出行要層層審批,出武漢更是不可能。

我只好在電話裡跟養老院溝通。由於沒有家屬照顧,一直沒能住上院。2月9日上午,父親開始吐血,下午被送進定點收治新冠患者的安陸市中醫院,我請了一名護工在醫院照顧。CT檢查顯示肺部嚴重感染。

在安陸市中醫院住院期間,父親一度報病危。但做了兩次核酸檢測,結果均為陰性。

獨自在餐廳裡隔離

2月19日,安陸市中醫院排除了新冠肺炎,要求父親出院。

養老院有些擔心,不願接收,要求先隔離14天后才能住進來。無奈,只好託人將父親安置在養老院旁邊的一個無人餐廳裡,請一名護工照顧。

捱到2月28日晚,父親又吐血不止。在安陸市民政局的幫助下,父親住進了安陸市普愛醫院。

治療多日後,於3月8日出院。沒想到一個星期後,再次咳血,又住進了普愛醫院。

而當天深夜12點以後,安陸全市交通信號燈恢復了正常,這意味著居民可以流動了。

我盼望武漢也能儘快恢復交通,好去接父親來省城治療。每天在出車的忙碌中,也緩解了不少焦慮。

高速口完成交接

既然一時回不去,就只能另想辦法,我想讓父親轉院治療。

3月16日,在各方幫助下,父親終於辦妥轉診武漢醫院的手續。

父亲初诊肺结核咳血,我在武汉高速口接到他,辗转多家医院难入院

在東西湖區徑河收費站,我接到了父親。

當天下午5點,在高速口的東西湖區徑河收費站,我接到了父親。他虛弱得話都不能說了。

養老院的負責人和護工一路護送,安陸市民政局還派了車。

我把父親抱進我車裡時,感覺他體重最多隻有七八十斤,褲管裡空空蕩蕩的,骨頭硌著我的胳膊。

我拉著父親去了東西湖區協和醫院。掛了急診號,晚上10點多,CT檢查有了結果,初步排除新冠肺炎。

醫生告訴我,急診科搶救室病床非常緊張,不能留人。打完吊針已是夜裡11點多,我只好帶著父親離開。

後來才知道,武漢平日的肺結核病人收治醫院,現在都改成新冠肺炎定點醫院了。包括金銀潭、肺科醫院、協和醫院等。

講了一天的故事

3月17日上午,我帶著昨晚做的CT檢查結果,去了協和醫院本部。醫生根據裡面的“考慮結核伴空洞”,初步判斷父親是肺結核。

眼下,協和醫院本部是無法收治這類病人,他建議去專門的醫院。

下午,我又跑了武漢肺科醫院,才知道確定肺結核要有三項指標:血檢、痰檢、皮試。醫院床位緊張,門診可以看病,但暫時住不進去。

3月18日上午,我開始打電話。市長熱線、民政部門、街道辦、社區,把我所知道能救助的電話,全打了不止一遍。

我把自己怎麼做志願者、父親為何要轉院來武漢,反覆講了不下10遍,給每一個關心的組織、單位和好心人。

其間,有些熱心網友幫忙出主意,甚至是餿主意:堵門、耍賴、隱瞞病情先住店再說。

終於到了中午12點多,接到吳家山街道辦的工作人員電話,說已經和肺科醫院溝通好了。還給了我一個電話,讓我聯繫對方,一定能住上院。

我立即發動車帶父親去了肺科醫院。找到醫生,掛了號,是下午2點的。

中午,給父親喝了點米糊糊,那是他早上喝剩下的,一直裝在保溫桶裡。我又加了點開水,他一口氣喝完了。

下午3點半才看上醫生,給開了一些藥。重要的是拿到了一張住院預約單,父親的前面還有5個人。

看病中間,我接到學校打來的電話。區教育局同意學校宿舍暫時收留父親,讓他先跟我住。

我在武漢沒有住房,一直住在我工作的學校宿舍裡。

事情終於向好的方向發展了。看完病,我立刻拉著父親返回學校宿舍,想給他做點可口的。

到了學校,我背上父親爬到7樓。天黑了下來,我鋪好床,他一會就睡著了。

父亲初诊肺结核咳血,我在武汉高速口接到他,辗转多家医院难入院

3月19日,我把父親抱下床,曬曬太陽,泡泡腳。

這兩天幸虧有志願者夏大哥,去醫院看病時都是他幫忙照看,我才能去掛號、拿藥。父親尿溼了褲子,夏大哥還脫下自已的秋褲給換上。

住在學校宿舍也只是權宜之計,學校不是一般地方,不能出意外。只希望儘快能拿到住院號,讓父親安心住進去。

其實一直不想麻煩大家,這麼多年來,大家對我的幫助夠多了。我參加志願者的40多天裡,接人送人,拉貨送貨,就是想有一天能回報大家。

我18歲考入武漢理工大學,學費是父親借來的。為了供我上學,他從老家安陸來武漢看公廁。而當時,我為了替他分擔生活,做過家教、打過零工。

這麼多年,我們父子倆都扛過來了。這一次,肯定也能扛過來。

採寫:南都記者靳格

圖片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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