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教父”索耶:人性早已改變,變得太快,所以我們沒有察覺

羅伯特·索耶(Robert Sawyer),加拿大科幻小說家、未來學家。多次獲得雨果獎和星雲獎等科幻類獎項。

2007年,索耶被中國讀者評選為銀河獎最受歡迎的外國作家。索耶利用自己對各個科學領域的研究為政府部門或企業提供前瞻性的戰略建議。

“科幻教父”索耶:人性早已改變,變得太快,所以我們沒有察覺

《人物》雜誌PORTRAIT=P

羅伯特·索耶=S


P:現代科幻的寓言無所不包,你最感興趣的是什麼?

S:生命延長。人類壽命大量延長會深刻影響經濟、人口,乃至太空計劃:如果人口飽和,我們就會開發更多空間。我認為改變很快就會發生。唯一讓我夜不能寐的問題是,“我到底屬於只能活一個世紀的上一代,還是能活幾個世紀的下一代的第一批?”


P:所以你主要做這方面研究?

S:不,我對各學科都有研究,這是做科幻小說家的美好之處。我學基因學、量子物理學、天文學、人類學、語言學、宇宙學、信息理論和心理學,很少有工作能讓你有機會學得如此廣泛。


P:你是科幻作家,也是未來學家。你認為兩者的關聯是什麼?

S:寫小說時,我稱自己為科幻小說家,為一些公司和政府做顧問時,我稱自己為未來學家。政府和公司為有好聽頭銜的人付費會更高興。但兩者技巧是相同的。

我最近為一家與美國政府合作的太空科技公司做顧問,去年為NASA做諮詢。太空工程師、軍隊研發機構工作人員,研究人工智能的科學家,很多人都是讀科幻小說長大。他們意識到科幻小說家在預見趨勢上很有影響力,他們很尊重我們的建議。能提供這些見解是種榮幸,也很賺錢(笑)。


“科幻教父”索耶:人性早已改變,變得太快,所以我們沒有察覺

P:為什麼科幻小說家看上去比科學家更善於預見未來?

S:哦,很多科學家都十分擅長推理,但他們不可以公開討論研究的長遠影響。如果他們為大學工作,會擔心討論科研潛在的消極面會讓科研失去資金。如果他們為企業工作,就會受到保密協議的限制。科幻小說家不受經濟或者合同限制,所以可以大膽推測。另一方面,科幻小說家是通才。我們緊跟科學發現,並將這些不同領域的發現相聯繫。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的觀點受到重視:我們可以將科學整體化,同時看清不相干的變化如何相互作用。

P:科幻小說是怎麼預測未來的?

S:科幻的一個重要概念是,描繪的任何內容都可能發生。

預測未來的條件是:第一,承認人性和人類社會會發生劇烈變化;第二,理解過去發生的事,預測潮流趨勢的唯一方法是不僅考察現在,還要考察過去;第三,認識到變革的速度不再是線性的,而是指數性的;第四,是最偉大的美國科幻編輯小約翰·坎貝爾的一句名言:

未來不會按部就班地一點點發生。

P:科幻小說對未來最重要的預言是?

S:我們會有一個未來,一個我們為自己贏得的未來。

科幻小說過去、現在和未來都一直認為,人類的確有一個未來,這個未來還將延續幾百年、幾千年,甚至幾百萬年。這種堅定信念才是最重要也最奇妙的預言。

我出生於1960年代,那個年代人們有一種巨大的恐懼感——世界末日就要來了。美蘇關係緊張,人們擔心會有新的戰爭爆發,也產生了生態危機意識。我最終擺脫了這些恐懼,覺得核戰爭不大可能發生,奧巴馬和普京關係不大好,但沒人會向對方投導彈,有太多糾纏的經濟利益關係,全球化降低了世界大戰爆發的可能性。所以我對未來積極樂觀。

P:哪怕面臨全球氣候變化和恐怖主義的問題,你仍積極樂觀?

S:我認為我們終會有一個很繁榮的未來。世界的內在聯繫已經讓孤立主義者不堪一擊。

你看美國,二戰結束後的幾年裡就是一個孤立主義者,他們那時的政府認為遙遠的國度和美國沒有什麼聯繫;現在,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角落,美國政府會說不會影響美國利益,且他們總是第一個進行干預。

通過商業、文化,還有全球化認同建立起來的緊密聯繫會帶來一個光明、繁榮的世界。這需要幾十年來實現,但我相信會有一個合情合理的終點。


“科幻教父”索耶:人性早已改變,變得太快,所以我們沒有察覺

P:你擔心科技發展會影響人性嗎?

S:人性早已改變了,它變得太快所以我們沒有覺察到。我出生時,美國和南非都有種族隔離政策,現在,兩國都有黑人總統。在人的一生中發生這樣的改變已經令人震驚。這就是關鍵:人的天性有極大可塑性。

我看到中國的改變也是積極的。上次到訪中國是2007年,最近是2013年,6年間有些看法的轉變十分明顯:環境主義被接納,人們意識到吸菸的危害等等。人很聰敏,我們快速變化,通常是越變越好。

P:你怎麼看中國科幻小說家劉慈欣在《三體》中預言的未來?小說提出了一個“黑暗森林”理論:宇宙是座黑暗森林,每個文明都是武裝的獵人,他們必須小心翼翼,一旦被別的獵人發現就會被消滅。

S:劉慈欣是一個偉大的作家和思考者,但他是他自己文化的產物,就像我是我自己文化的產物。

從歷史角度看,中國一直就有懼外文化,長城,還有眼下的網絡長城,就是證據;在15世紀中期,中國放棄遠洋探索,閉門鎖國;還有獲得中國簽證的困難,移民的不易。這一切都是劉慈欣寫作的文化背景。

加拿大完全不同。加拿大正急切地通過鼓勵移民來增加人口。我們和美國之間有世界上最長的不設防國界。所以我寫的故事裡,整個銀河系有無數友好的外星人,我們都在和平和繁榮中緊密團結。哪一種情形更可能發生?劉的,還是我的?誰知道呢?但事實是,科幻小說反映出的是創造者生存的文化環境,我們必須在那個語境下評價一部作品。

P:你說過,科幻小說的作用不僅是預測未來,更是“預防未來”?

S:科幻小說問的問題是:“如果當下的社會潮流持續下去,將把我們帶向何方?”通過強調現行政策可能會帶來的預想之外的長期影響,來評論我們此時此地的境況。

舉個例子,中國用計劃生育來控制人口,但它有一些計劃之外的副作用,男女比例失調。展現這種不平衡——或者隨著時間推移,會出現的更嚴重的不平衡——如何影響未來的社會,就是社會評論的一種有用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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