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下花影
□芭蕉雨声
南窗外有河，河边有柳。北窗下有树，树是一排紫叶李，我叫它红叶李，叶子越长越红，红得发紫，紫红，深紫红，我喜欢这个沉重色气，不亮，但耐看。
春将半，乍暖乍寒中气温总体往高里走，近日已达20度上下。绿柳堆成山，一丘一岭触目惊心，于沉默的木林间脱颖而出，有推陈出新卓尔不群的意味。花树更是不能淡定，急慌慌撑开花蕾，慢一步就愧怍难当似的。我只是耽搁了两三日，榆叶梅，美人梅，连翘，玉兰，在柳条风的摇摆催促下，深粉，浅红，鹅黄，米白，迤迤然次第登场，柳绿花红太出乎我预料。跟风凑热闹的还有窗外这片红叶李。
红叶李花小，开一两朵极不显眼，进出单元门稍不留意就错过了。我是偶尔来书房开窗发现的。花香很淡，坐下来不朝它身上想，香味漫过来了，真去闻反而没有。细若游丝，大约是说捉摸不定的香气。
树一年长高一点，十来年了，终于快撵上我的窗台，坐下来仍看不见树梢。我一冬在窗台铺剩米饭或新鲜粮食喂鸟，这个在屋子尽头的位置很僻静，也很热闹。雀们不怕我，站在树上等我投食。张嘴瞪眼歪脑袋，萌得可爱。树开花了雀高兴，换换口味，拧个花瓣尝个鲜是很便捷的事。刚我俯身看花，一只灰椋鸟在用功叨花吃，左啄一下右啄一下，吃一半掉一半，花落满地不只厉风无情，尖利的喙才是刀呢。
在盛夏的绿丛中，红叶李充当很小的角色，街区绿化，园林布排，调配一下色彩罢了。花期很短，之后叶长大变稠，密不透风。我走在路上，甚或到外地游玩，总下意识去寻红叶李的影子，从头到脚都好看。紫红的果子更是酸甜可口。
都说红叶李的花太碎，太乱，一头残雪样脏兮兮的。的确它不宜远观。花白得不透，微微挂粉头，自来旧色气。关键是还有叶，叶也细碎，绿不绿红不红，发棕。深色的枝干，几个颜色拼凑一处，显得有些黏滞，不够清爽寡净。可只要走近它，细枝繁花，一朵有一朵的味。橙红的蕊头，唯这个牙白色花瓣托举着才合适。曲折的花枝又有梅的韵致。很传统的碎花。其实，红叶李最好看的时候不在盛花期，往前错个一半天，一树蕾豆，只零星几朵绽放，豆多花少，豆的紫红色纯正，微微爆开露出一点点白，素素气气，羞羞涩涩，俏皮的山妮子模样，格外经看。若照着描下印在棉麻织物上，扯一块就能做衣裳，夹袄，半裙，旗袍也好看。想象不能成真，只对着它拍照。年年开花年年拍，拍成图片就不会凋谢。
世间无丑色，再巧的手艺也难夺天工，我欣赏自然之美。花长得像一个个笑脸，也像一个个好消息，耳濡目染让人振奋。
心里惦着看树看草看花开，我拾掇碗筷都比平时麻利得多，生怕耽搁了，依然顾此失彼。小花不等人，大花不等人，不论深红浅红。
我敲字时，鸟影在纱帘外忽隐忽现，梆梆梆，唧唧唧，边吃边评论，不用瞅我也知道还是那些碎嘴麻雀。有米粒不吃花瓣，鸟们不傻。
2020年3月15日 农历二月廿二 星期日 8到20度。晴。
叶子偏红偏绿，跟它的砧木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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