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鐵生的自我療傷:死必然降臨,那為何不活下去試試?

像所有剛被定案為“殘疾”的人一樣,史鐵生對這樣的事實是近乎絕望的。《重病之時》裡說“最後的練習就是沿懸崖行走”,正是這種絕望心境的概括。《我二十一歲那年》寫到:定案之日,我像個冤判的屈鬼那樣瘋狂地作亂,掙扎著站起來,心想幹嘛不能跑一回給那個沒良心的上帝瞧瞧?後果很簡單,如果你沒摔死你必然會明白:確實,你幹不過上帝。《我與地壇》中也寫過他的苦悶:兩條腿殘廢後的最初幾年,我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去路,忽然間幾乎什麼都找不到……我那時的脾氣壞到極點,經常是發了瘋一樣地離開家,從那園子裡回來又中了魔似的什麼話也不說。這座園子就是史鐵生逃避現實世界的另一個世界。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無論身體上和心理上他都痛不欲生,對一個殘疾人來說,最害怕的事情莫過於不能體面的“生”,在他覺得生命意義正在一點一點被削弱時候,好像只有“死”才是唯一的辦法。他“頻繁的地對死抱有過熱情”,“由著一個‘死’字去填滿空白絕望的內心”,終日都被“要不要死”這樣的問題困擾著。他在地壇“一連幾小時專心致志的想關於死的事”……但他沒死,他最後還是掙脫了。



三、把握生命的過程

在危機和痛苦之中,史鐵生一步一步發現,生命的開始不由我們選擇,殘疾是宿命的結果,死更是必然降臨,那我們唯一能夠把握的就只有過程,只有生命的過程中蘊含著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命若琴絃》就是史鐵生“過程哲學”的形象演繹。一老一少兩個瞎子說書為生。他們的生存信念是,當一個瞎子彈斷了一定數量的琴絃就能拿著琴槽裡的藥方去抓藥治好這瞎眼看看世界。但最後發現所謂的藥方只是一張無字白紙。世代相傳,支撐著瞎子藝人。老瞎子五十年彈斷了一千根琴絃,到頭來發現是個騙局,“發現那個目的原來是空的”,老瞎子覺得“身體裡的一切都在熄滅”,因為“前面明明沒有了目標”。但他還是將這個謊言告訴了小瞎子,他告訴小瞎子:“記住!得彈斷一千二百根”。因為他省悟到:目的雖是虛設的,可非得有不行要不然琴絃怎麼拉緊;拉不緊就彈不響。生命也是如此,明知死亡能把所有目的化作虛空,也要虛設目的,否則生命之弦無法緊繃;明知所有目的都是虛設,還有全身心投入。認識到目的的虛設和絕望之後,史鐵生轉入了對過程的關注,他甚至想,也許“上帝讓我終身截癱就是為了讓我從目的轉向過程”。

他在《好運設計》裡說:事實上你唯一具有的就是過程。一個只想(只想!)使過程精彩的人是無法被剝奪的,因為死神也無法將一個精彩的過程變成不精彩的過程,因為壞運也無法阻擋你去創造一個精彩的過程,相反你可以把死亡也變成一個精彩的過程,相反壞運更利於你去創造精彩的過程。於是絕境潰敗了,它必然潰敗。你立於目的的絕境卻實現著、欣賞著、飽嘗著過程的精彩,你便把絕境送上了絕境。是的,“事實上你唯一擁有的只有過程”,人生目的的虛設只是為了引出這個美麗的過程,讓人在必死的路上更加精彩。這樣一來,“怎麼活”的問題又多了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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