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槐:家風不佳,終釀滅家之禍

元康六年(公元296年)鐫刻的《賈充妻郭槐柩銘》(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藏,北京圖書館藏拓),石高76釐米,寬31.2釐米。十二行,行十五字。分書。出洛陽。圭首方趺,形制與劉韜墓誌及洛陽出元康九年賈后乳母徐義墓誌具同。(據《漢魏南北朝墓誌集釋》)

郭槐:家風不佳,終釀滅家之禍

首行題:“夫人宜成宣君郭氏之柩”,銘文:諱槐,字媛韶,太原陽曲人也。其先胤自宗周① ,王秀之穆,建國東虢② ,因而氏焉。父城陽大守,諱配③ ,字仲南,德邁當時。青龍五年④ ,應期誕生,黃中通理,高明柔克,聰識知機,鑒來臧往。廿有一,嬪於武公⑤ 。虔恭粢盛,緝寧 邦家。武公既薨,親秉國政,敦風教,明褒貶,導德齊禮。十有餘載,饗茲二邦,仍援妃後⑥ ,而縞服素裳,顏不加飾。遭家不造,遇世多難,不曰堅乎?弘濟厥艱。春秋六十,元康⑦六年,薨於第寢。附葬於皇夫之兆。禮制依於武公。

註釋: ① 宗周:指周王朝。胤:“子孫相承續也”。——《說文》。② 東虢:周公東征建東都雒邑,遷虢國一部守河南滎陽,史稱:東虢。東虢遺族大多形成穎川郭氏。東漢法律世家郭弘、郭躬家族,郭嘉、郭圖也是穎川陽翟人,穎川郭氏在漢魏之際已是名門望族。③ 郭配:字仲南,陽曲侯贈大將軍郭淮之弟。郭槐:郭配之女,廣城君。“郭淮之弟郭配,與兩家年輕的河東士人結為姻親:“裴秀、賈充皆(郭)配女婿。”賈充之女,即為晉惠帝皇后賈南風,郭淮的太原郭氏則是賈皇后的母家。④青龍五年 :公元237年 。三國曹魏明帝曹叡的年號,233年~237年,共計五年.⑤ 武公:賈充(217-282年),字公閭,平陽襄陵(今山西襄汾東北)人,曹魏至西晉時期重臣,曹魏豫州刺史賈逵之子。西晉王朝的開國元勳。曾參與鎮壓淮南二叛和弒殺魏帝曹髦,因此深得司馬氏信任,其女兒賈褒及賈南風分別嫁予司馬炎弟司馬攸及兒子司馬衷,與司馬氏結為姻親,地位顯赫。晉朝建立後,轉任車騎將軍、散騎常侍、尚書僕射,更封魯郡公。咸寧末,為使持節、假黃鉞大都督征討吳國。吳國平定後,增邑八千戶。死於太康三年,追贈太宰,禮官議諡曰荒,司馬炎不採納,改諡為武。⑥妃後:女兒賈褒及賈南風分別嫁予司馬炎弟司馬攸及兒子司馬衷,與司馬氏結為姻親,地位顯赫。賈南風(256-300),即惠賈皇后,小名峕[shí],她是西晉時期晉惠帝司馬衷的皇后,賈充的女兒。因惠帝懦弱而一度專權,是西晉時期“八王之亂”的始作俑者之一。賈南風一直被視為後宮亂政的典型負面人物,其為人兇妒暴虐,手段往往殘忍而極端。⑦元康(291年三月-299年):是晉惠帝司馬衷(西晉皇帝)的第三個年號,共使用9年。元康六年——八王之亂:趙王司馬倫入京並縱使賈后殺太子。元康六年就是公元296年。

郭槐(237年-296年),西晉初權臣賈充後妻,為晉惠帝皇后賈南風之母。

史學大家呂思勉在《兩晉南北朝史》第一章總論開篇就說:“魏晉之際,中國盛衰強弱之大界也。自三國以前,異族恆為我所服,至五胡亂起,而我為異族所服矣。五胡之亂,起於晉惠帝永興元年(304年)劉淵之自立。越十三年,愍帝被虜,而中國在北方之政府遂亡。自是南北分立。自元帝建武元年(317年),至陳後主禎明三年(589年),凡二百七十三年,而南卒並於北。”在述西晉亂亡時說:“晉初異族,形勢雖雲可憂,然其力尚未足與中國相敵,使內外安乂,未嘗不可徐圖。八王難作,授之以隙,而勢不可支矣。八王之亂,原於楊、賈之爭。”

所謂“楊、賈之爭”,其中"楊",即晉武帝司馬炎的皇后楊芷的父親楊駿,而“賈”即為賈充。《陳寅恪魏晉南北朝史講演錄》引《晉書》四0《賈充傳》雲:“泰始中人為充等謠曰:‘賈、裴、王,亂紀綱;王、裴賈,濟天下’言亡魏而成晉也。”賈充、裴秀、王沈是亡魏成晉的主要人物。

呂思勉引《賈充傳》雲:充無公方之操,不能正身率下,專以諂媚取容。侍中任愷、中書令庾純等,剛直守正,鹹共疾之。又以充女為齊王妃,懼後益盛。及氐、羌反叛,帝深以為慮,愷因進說,請充鎮關中。乃下詔,以充為使持節都督秦、涼二州諸軍事。充自以為失職,深銜任愷,計無所從。將之鎮,百僚餞於夕陽亭,在洛陽西。荀勖私焉。充以憂告。勖日:“公國之宰輔,而為一夫所制,不亦部乎?然是行也,辭之實難。獨有結婚太子,不頓駕而自留矣。”充日:“然,孰可寄懷?”對日:“勖請行之。”俄而侍宴,論太子婚姻事,勖因言充女オ質令淑,宜配儲宮。而楊皇后及荀顗,亦並稱之。

《武元楊皇后傳》:初,賈充妻郭氏,使賂後,求以女為太子妃。及議太子婚,帝欲娶衛瓘女,然後盛稱賈后有淑德,又密使太子太傅荀顗進言,上乃聽。《賈后傳》:初武帝欲為太子要衛瓘女。元后納賈、郭親黨之說,欲婚賈氏。帝曰:“衛公女有五可,賈公女有五不可。衛家種賢而多子,美而長、自。賈家種妒而少子,醜而短、黑。”元后固請,荀顗、荀勖,並稱充女之賢,乃定婚。既而皇儲當婚,遂詔充居本職。賈后冊為太子妃,事在泰始八年二月。

《晉書・后妃傳》雲:賈后性酷虐,嘗手殺數人;或以戟擲孕妾,子隨刃墮。武帝聞之,大終,將廢之。武悼皇后、充華趙粲、楊珧皆為之言,荀勖亦深救之,故得不廢。武悼皇后數誡厲之,賈后不知其助己,因以致恨;謂後構之於武帝,忿怨彌深。此等記載,信否亦未可知。要之楊、賈不和,則為事實,而爭端潛伏矣。

據《帝紀》:帝之崩在己西,辛丑即以楊駿為太尉,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而《駿傳》雲:帝自太康以後,不復留心萬幾,惟耽酒色。始寵後黨,請謁公行。駿及珧、濟皆駿弟。勢傾天下,時人有三楊之號。及帝疾篤,駿盡斥群公……上疾遂篤。後乃奏帝,以駿輔政。帝頷之。便召中書監華廙,令何劭口宣帝旨,使作遺詔,以駿為太尉、太子太傅、假節、都督中外諸軍事,侍中、錄尚書、領前將軍如故。

郭槐生於魏明帝青龍五年(237年),其父為城陽太守郭配。257年,與賈充結婚,生賈南風、賈午二女。其後先生長子賈黎民,因郭槐個性妒忌,見賈充逗弄正被乳母抱在懷中的黎民,以為是賈充與乳母有私情,便將乳母鞭殺,結果黎民因思念乳母而死,年僅三歲;不久又生一子,剛滿一歲時,因賈充撫摸乳母懷中的小兒,使郭槐再起疑心,殺害乳母,小兒一樣因思念乳母而死。從此賈充夫妻間再也沒有生育,最後以賈午與韓壽所生之子賈謐為後嗣。

賈充最初娶李豐之女李婉為妻,生二女賈荃、賈濬,然而李豐因參與謀廢司馬師、改以夏侯玄輔政事,遭到誅殺,連帶使李婉被迫流徙。晉武帝即位後,大赦天下,李婉得以回京,武帝並特准賈充置左右夫人,讓李婉、郭槐皆為正妻,賈充的母親柳氏也希望媳婦快點回來。但郭槐卻深感不滿,認為自己才是輔佐賈充成就事業的人,李婉不應和她平起平坐。賈充也因畏懼郭槐,辭讓了準置兩夫人的詔書。當時賈荃為齊王司馬攸妃,希望父親與郭槐離婚,迎回李婉,但賈充拒絕,只將李婉安置於永年裡,不相往來,無論賈荃、賈濬如何哀求,賈充皆不理會。

郭槐因派人賄賂說服皇后楊豔,得以將女兒賈南風送入宮中為太子妃。起初郭槐曾有意拜訪李婉,賈充因知郭槐不如李婉,便阻攔她前往。直到賈南風為太子妃後,郭槐盛裝往李婉住處,才剛見李婉出迎,竟為其氣勢所懾,不自覺的屈身向她行禮。從此每當賈充外出,郭槐便派人尋找,深怕賈充前去與李婉相會。

晉惠帝即位後,封郭槐為「廣城君」。賈南風當權時,賈氏一族權傾一時,巴結者甚眾。郭槐每次出門時,石崇便會停車在路邊送行,甚至朝其車尾叩拜。然而隨著時間過去,賈南風漸失人心,裴頠(裴頠,裴秀之子。西晉時期重要的朝臣,也是稱著當時的名士。生於晉武帝泰始三年,卒於惠帝永康元年,年三十四歲) 擔心她亂政,與張華、賈模商議廢賈南風而改立太子司馬遹生母淑妃謝玖為皇后,但二人擔心引起禍亂,裴頠遂轉而勸說郭槐,希望她告戒賈南風,務必要善待司馬遹。

由於賈南風只生育了四位公主,沒有男嗣,郭槐也深知將太子視為己出的重要性,因此對司馬遹頗為照顧。原本她希望賈南風以韓壽之女為太子妃,卻因賈南風與賈午雙雙反對而作罷。即使如此,郭槐仍時常要求賈南風應慈愛對待司馬遹,甚至也曾責備恃貴而驕、欺侮太子的賈謐。其後郭槐重病,有占卜師認為不宜封「廣城」,故改封為「宜城君」。期間賈南風曾出宮侍疾十多日,司馬遹也時常前往探望,恪盡禮數。郭槐臨終時,握著賈南風的手,不但交代她務必要全心全意善待司馬遹,而且千萬不要再聽任武帝充華趙粲與賈午入宮,她們二人只會壞其大事而已。

元康六年(296年),郭槐過世,年六十歲。諡號為「宣」,特加殊禮。時人頗有微辭,卻又不敢明說。

郭槐過世後,賈南風不能遵其遺言,不但仍與趙粲、賈午往來,更謀殺司馬遹,終於導致賈家敗亡、自身被廢的下場。

綜觀太原郭氏的形成,郭淮以軍功使曹魏時太原郭氏崛起,又通過和太原、河東士族聯姻使太原郭氏躋身太原士族行列。太原郭氏和士族的聯姻,始於郭淮。幷州士族出身的郭淮還有一個身份,他是王淩的親妹夫,《三國志•魏志》《郭淮傳》:“淮妻。王淩之妹”。裴注引《世語》:王凌,三國時魏將領、大臣。字彥雲。太原祁人。漢司徒王允之侄。 但是郭槐的表現證明當時郭淮家族軍功有餘,“家風”欠佳。


參考文獻:1、趙萬里《漢魏南北朝墓誌集釋》,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1953年

2、呂思勉《兩晉南北史》,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2016年

3、萬繩楠《陳寅恪魏晉南北朝史講演錄》,貴州人民出版社,2012年

4、晉 陳壽著《三國志》,裴松之注,中華書局,200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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