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根

溪水灣是個位於黃海之濱的小山村,村子座落於山坳裡,四周大山連綿起伏。村子西頭的溪水河從山谷之間的峽谷中穿過,依傍小河的是一條境延的山路。村子周圍整日雲霧繚繞,時聞猿啼鳥鳴,山風吼叫.伊然一幅美麗的風景畫。

溪水灣村子不大,住著二三百戶人家。地方偏僻,交通閉塞,若不是有這麼一條小路連接山裡山外,則很難讓人發現這大峽谷中還有人家。 溪水灣這一帶真如陶淵明所描述的世外桃源一般。然而,溪水灣也曾遭受過戰爭的創傷。

抗日戰爭爆發不久。日本鬼子在離這兒不遠的一個海邊登陸。這些日本鬼子嗅覺靈敏,登陸不久,便得知大峽谷裡有人家,在漢奸的帶領下舉著太陽旗哼著八格牙路瘋狂地竄進峽谷裡掃蕩。還好,只搶走了一些家畜,沒放火也沒殺人。據說,那漢奸的舅舅就住在這兒。但溪水灣人還是恨透了日本鬼子。漢奸的舅舅覺得沒瞼見人,整日價捶胸頓足,呼天喊他,痛恨有這麼一個孽種外甥,最後上吊了。

溪水灣具有革命光榮傳統的歷史,曾為抗日健兒送情報,送糧食,出過血,流過汗,至今溪水灣還住著一位當年的新四軍連長------王萬宏來到溪水灣已有19個年頭了。43年的一個冬天,為了掩護大部隊轉移,他所在的連阻擊日本鬼子,全連打得只剩下幾個人了,最後都不知跑到哪兒去了。王萬宏渾身是血,逃到了溪水灣,剛進峽谷便昏倒了,村裡的寡婦趙嫂出來拾柴正好碰上了他,趙嫂便把他背到家裡,把丈夫留下的衣服給他換上,將軍服用石塊壓到溪水河裡。然後,又用厚厚的棉被蓋在王萬宏身上,漢奸們象瘋狗一樣挨家挨戶搜人,搜到趙嫂家,趙嫂說丈夫生了傳染病,快不行了,漢奸們聽了嚇得撥腿就跑,臨走時,將趙嫂家的雞子一掃而光。

經趙嫂的精心調養,王萬宏很快康復了。當時交通閉塞,老家還在皖北,便留下來等候部隊消息,不料,這一等就等出了和趙嫂的感情結晶:王勝利。如今,倆人都快老了。王勝利也是個十八歲的小夥子了。因是在抗戰勝利那年生的,便取名叫王勝利。

王萬宏一直沒有放下對部隊對戰友的掛念。就連夢裡睡覺都會喊著衝啊殺啊。他經常獨自呆呆地默然思索,常與趙嫂述說戰鬥的場面,說著說著就淚流滿面。閒暇裡,王萬宏常與酒作伴,來消除心中那份憂愁。要麼就與村長索旺對飲。索旺的哥哥因幫新四軍送情報被漢奸活埋了,倆人常常邊飲酒邊哭泣。索旺曾利用外出機會到縣裡市裡民政部門介紹了王萬宏的情況,但人家問有沒有證明?這一招還真難為人,當時命都差一點保不住,還敢保留證明?但索旺不死心。王萬宏就勸他算了吧!又不指望政府來救濟咱,比起那麼多死去的戰友,我活到現在算是幸福的了。

每到中秋,王萬宏就在家院裡擺上桌子,放上八十二塊月餅,斟上滿滿的一碗酒,對著長空皓月一飲而盡,朦朧中,他似乎看到他連裡的八十二位戰友排列整齊注視著他,在等待他下令去殺日本鬼子,然後他就放聲大哭------到溪水灣多年,王萬宏為村民做了不少好事,受到了村民們極大的尊敬。大家都說他是好人。多年來,上山路一直都很陡峭,常有人滑下摔傷。王萬宏便不聲不響地拿起大錘去鑿路,汗浸透了衣衫,手上老繭都磨出了血,他仍不死心,還把妻兒叫來一塊鑿路。在他帶動下,村民們都趕來一起鑿路。路鑿好了,然而王萬宏卻累得吐了血,一病不起------

一日,溪水灣沸騰了。時近中午,幾位軍人徒步穿過峽谷,順著溪水河悄悄進了村子。其中有一位軍人雖鬢角已染白髮,但精神好爍、步履穩健。聽說找王萬宏,索旺表情悲痛萬分,他喉嚨硬嚥著說:“他快不行了------他太累了------此時,王萬宏正躺在床上,他已到了彌留之際。老軍人一到床前就已泣不成聲:”老連長,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你的排長歐陽啊!聽到此話,王萬宏猛地坐了起來,眼睛不再渾濁,射出多日來沒有的光亮。然而,他已不能說話,但從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抬手指了指依稀可見的半山腰,然後指了指身邊的王勝利,不久便溢然長逝------屋內一片哭泣聲。趙嫂抹著淚水對歐陽說,見不到你們,他死也不會瞑目的------

老軍人莊重而嚴肅地脫下帽子,默然肅立了一會。之後環顧四周,用悲切的口吻說:“王萬宏同志是我的老連長,在漁灣阻擊三千日軍的戰鬥中,他率領我們全連打退敵人18次衝鋒,打死打傷日軍1000餘人,最後,只剩下我們幾個人,他先掩護我們撤離,自己卻是最後走的------說完,老軍人忍不住啜泣起來------老軍人走的時候,將18歲的王勝利帶走了。

20年後,已是某師師長的王勝利回到了故鄉。與當年老軍人一樣,王勝利帶著幾位軍人也是徒步而來。看望過久別的老母親之後,他將10萬元的支票交給現任村長,當年他的小夥伴,老村長索旺的兒子索建國。索建國比他小4 歲,在父親去世後被村民推舉當了村長。王勝利深情地說:“這是我多年的積蓄,就為咱村裡小學盡一份心意吧!索建國用顫抖的雙手接過錢,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之後,幾個人來到了半山腰,老遠就看到了一座墳墓。王勝利在墓前磕了三個頭,抬起頭淚眼模糊看著墓碑,上面刻著:新四軍四師老戰士王萬宏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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