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石 磨

大 石 磨


大  石  磨


文丨宋瑞玲 摄影丨旅途


我出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打记事起,就记得我家西厢房里安放着的一盘大石磨。这大石磨,平平圆圆,顶面滑滑,像是抹了一层赭色的漆。两个磨眼直通磨面,两侧各有一个磨把,像是它的耳朵。它总是给人一副沉稳憨厚的模样,没人使用时,它就安卧在磨盘上,静静地等待着。


其实,它静等的时候并不多。记忆中,它几乎每天都在忙碌着。那年月,村里没有粉碎机,更没有人们想象的“电磨”,要把粗、细粮弄成面粉,还都得指望石磨。所以,我家大石磨就显得格外忙碌。那时,村里的邻里乡亲,不断地到我家“问磨”——这家:“婶子,这磨啥时候有空?我想磨点面子。”那家:“大娘,初二那天磨有空吗?俺想用用。”只要磨闲着,奶奶总是爽快地答应人家。有时候“问磨”的人竟排成长队,这家还没有磨完,那家早已等候在我家大门口了。大石磨忙,我们家也沾了它的光,整日里显得非常“繁华”。


那时候,我家院里有一棵大槐树,树荫遮盖了近半个院落。推磨的人累了,就坐在树下休息乘凉。奶奶总是及时地端上凉凉了的白开水,给他们解渴。爷爷要是手头没事,就凑过去和他们聊天。我那时年龄小,就搬个板凳坐在那里听。他们聊的那些趣事,讲的那些笑话,常常使我着迷。


大石磨如此为乡亲们忙碌,我们自家磨面倒变成了“加塞”。每当面子吃完了,奶奶就弄上十来斤红高粱、玉米之类的粗粮,趁父母和哥哥、姐姐们干活回来的中午头或者晚上,组织他们推磨加工,她自己担任箩面的角色。这一做法经常使得大家“怨声载道”——干活劳累了一天,回来还得推磨,这可怎么受得了?每逢这时,奶奶总是显得无可奈何,苦笑着解释:“这磨人家一直在用,没办法咱只能这样了。你们累我也知道,可饭也得吃呀!好了,明天吃顿好的解解馋。”奶奶软硬兼施,大家不好说啥,只得默默地忍着累把粮食磨完。


大石磨常年“劳作”,会逐渐变“钝”,磨起面来费时费力。爷爷会定时请来村里的师傅过来鐟磨。他们把上扇掀开来,用专用工具把上下两扇的齿槽挨个凿深,把“粮道”凿顺,把磨芯粘牢——来回翻转上千斤的磨盘,那可是技术加力气活,没有一整天的功夫,绝不会完工,师傅也常常累得汗流浃背。爷爷奶奶就特意弄些好吃的,请师傅吃顿午饭,喝上两盅。师傅干完活,才满意地离去。后来,他和爷爷竟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有时知道该鐟磨了,竟不请自来。


大  石  磨


大概到了六十年代末,村里逐渐有了柴油机带动的“对辊”粉碎机,加工粮食又快又好又省力,我家的大石磨终于开始变得有点“清闲”了。父亲和哥哥、姐姐不止一次地提议“把磨掀了吧,以后用处不大了。”但由于那时大家兜里都没钱,甚至连几毛钱的加工费都掏不起,所以乡亲们还是隔三差五地上门“问磨”,奶奶爷爷就一直不同意掀,说:“用处大着呢,等着吧!”七十年代末,随着农村改革的浩荡春风,乡里、村里甚至生产队里都陆续建起了面粉厂和粮食加工厂,换面、买面都变得非常方便,人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我家那盘大石磨,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默默地走进了村史博物馆。


啊!大石磨,那曾经不停歇地为乡亲们提供饭食的大石磨,一直沉甸甸地活在我的记忆中……

作者简介:宋瑞岭,专职律师。中共党员。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