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塵囂》,愛情的可望不可得隱藏在時代的號角聲中

當一個美麗女人由於洪水氾濫般的性慾嫁給一個並不愛她的男人時,愛情的悲劇已經悄無聲息地在他們之間蔓延,苦難讓她重新審視著愛情之於人生的意義,平淡的守護構成她人生最真實的註腳。

《遠離塵囂》是英國維多利亞時期小說家托馬斯·哈代人生中的最後一部作品,他的早期作品以詩歌為創作題材,他的小說繼承了這種浪漫唯美的創作方式,通過女主角芭思希芭·埃弗汀與三個男人(奧克、波德伍德和特洛伊)之間纏綿悱惻的感情故事,體現出環境、性格、命運對一個女人的重要性,小說中優美的英國農村田園風光、匪夷所思的命運安排以及芭思希芭愛情的跌宕起伏都滿足了觀眾對於那個年代的想象,成為了永恆的經典。

《遠離塵囂》,愛情的可望不可得隱藏在時代的號角聲中

2015年,導演演托馬斯·溫特伯格將其搬上了大銀幕,目的並不是簡單的致敬或懷舊,而是對其進行了商業化改編,融入了女權主義和浪漫化的視覺呈現,通過人物與自然的和諧共處,表達出對女性形象的重塑,展現出維多利亞時期工業革命對於人們精神的影響,深入探討了愛情之於人生的密切關係。本文將從敘述策略、人物重塑、命運成因和主題昇華四個部分深入分析一下影片相較於小說中芭思希芭的人生故事,以此讓觀眾體會到影片中所蘊含的創新精神。

英國鄉村沃土構成故事的時代背景,體現空間敘事的氛圍營造。

影片的時代背景是整部影片至關重要的核心所在。芭思希芭的命運走向和審美價值都是這片土地賦予給她的,影片關於主題的深化也是通過空間敘述的方式得到了最佳的呈現,這種敘述策略與下面三個方面緊密相連。

1、以工業化進程推動劇情的發展。

影片與小說共同採用了第三人稱敘述視角,通過時代背景的推移完成空間環境的變化,從波瀾壯闊的田園風光到工業化進程,環境變化推動著劇情的前進。

哈代生活的英國鄉村具有一種無以倫比的魅力,這片土地養育著如芭思希芭這般古樸的女性,也禁錮著人們的思想,與倫敦等工業革命日益月異的發展相比,這裡雖然也在發生著變化,但是影響卻相對較小,小說中芭思希芭的傳統價值觀形成如此,由於受到了現代文明的衝擊產生了矛盾,隨著她繼承叔叔的遺產,她不得不接受工業化衝擊帶來的思想變化,這構成了小說起承轉合的重要推手。影片增加了田園風光的展現,將工業化進程的推動隱含在人物命運的進程中。

《遠離塵囂》,愛情的可望不可得隱藏在時代的號角聲中

2、人物關係隨著空間發展巨大變化,命運也隨之改變。

從原來遺世獨立的姿態到實現經濟獨立,體現的是空間發展的變化,卻呈現出截然不同的人生姿態,這種表現在小說中的體現並不明顯,但是影片中則加強了空間對人物關係的影響性,芭思希芭就如《亂世佳人》中的斯嘉麗一樣變得果敢、堅強,這是由於經濟獨立帶給她的心理暗示,讓她能夠勇敢地面對社會上的種種歧視,她和斯嘉麗都是通過空間變遷在追求理想的愛情,結局上雖然芭思希芭得到了奧克之愛,卻仍然有種悲情的元素流淌其中。

3、哈代的宿命論消融在影片純美的景色變化之中。

哈代是一個嚴重的宿命論者,這表現在“他的這種命運觀深受悲觀主義 哲學家叔本華和哈特曼等人的影響,認為宇宙間存在著一種超自然的內在意志力”,小說中這種思想體現在命運的不可知論上,無時無刻不在向讀者傳達著“任何試圖掌握命運的行為都是徒勞無功的”,這顯然有些過於偏激,與影片的現代化呈現方式相悖,

所以導演更多強調的是敘述氛圍的營造上。

利用鏡頭的金黃暖色調呈現,表現出美麗的自然環境與人物命運之間的巨大差異性,比如影片開篇時騎馬的芭思希芭奔馳在廣袤的綠色草原上,陽光、樹木、丘陵成為她生命的色彩,這直接點明瞭她獨立自主的性格特點,浪漫主義的影像呈現讓觀眾更想探究她的人生故事,卻在不斷反轉中吸引住觀眾的目光。

《遠離塵囂》,愛情的可望不可得隱藏在時代的號角聲中

小說中芭思希芭三段感情代表不同的愛情觀,隱喻著不完美的愛,影片削弱了小說中的現實性,強調出愛情的真諦。

小說中的三段感情加入了很多心理描寫,突出展現了三位男主不同的心理狀態和價值觀,芭思希芭在這三段感情中呈現出不同的愛情關係,小說其實具有強烈的指向性,開篇介紹的奧克給予了濃墨重彩,讓芭思希芭來主導感情的發展,借用情感的發展讓她體會到人間真情。

影片對於小說的現實性進行了削弱,從觀感來說,更像是一出“人間悲喜劇”,通過三次感情的轉折體現出人生所面臨的喜怒哀樂和不盡人意,這種表現符合戲劇化的呈現方式,也更好地讓主旨得到了昇華。

  • 芭思希芭與奧克:平淡真實的愛情需要長久的守護

小說中的奧克是一位極其善良的農場主,卻由於牧羊犬小喬治的失誤導致所有羊群的死亡,他說““感謝上帝我沒有結婚,不然的話,眼看我就要成為一個窮光蛋,她會怎麼樣啊”,在面對一貧如洗之後,他首先擔心的是芭思希芭,而芭思希芭當時已經拒絕了他的求婚。

影片中用了俯視鏡頭來展現小喬治驅趕羊群的過程,那一隻只墜下的山羊讓他痛不欲生,他在無情殺死了小喬治之後踏上了離開的道路,他並不幻想與芭思希芭的感情之花能夠盛開,卻陰差陽錯進入了芭思希芭的農場,默默幫助她在暴風雨之夜搶救糧食,利用高超的育羊技術逐漸取得了芭思希芭的信任。

奧克的真誠和守護逐漸讓芭思希芭意識到了愛情的實質,除了激情、承諾之外,根據滕斯伯格提出的愛情三角形理論,還需要有長久的陪伴,與其他兩人相比,奧克的愛最為坦誠,影片淡化了小說中人性的卑劣,從現實出發讓愛情顯得特別真實感人。

《遠離塵囂》,愛情的可望不可得隱藏在時代的號角聲中

  • 芭思希芭與波爾伍德:強求的愛情需要雙方的回應

小說中的波爾伍德由於一份“和我結婚”的玩笑信件而對芭思希芭一見傾心,最開始他並未注意到芭思希芭“這個農民從不左顧右盼,眼睛筆直地盯著路的前邊,心不在焉毫不介意地路過,好像芭思希芭和她的美麗像清風一樣不值得在意”,但是後來當他意識到芭思希芭的美麗時,他決定“要愛這個女人一直到死”,於是他把愛芭思希芭當成了畢生的事業。

可是對於感情來說,兩廂情願是最基礎的條件,芭思希芭對於這份求愛更像是處於被折磨的處境,充滿著痛苦的回憶,影片淡化了這種表現方式,只是在特洛伊“死亡”後,讓他重新回到了芭思希芭的身邊,以此來說明他對於愛情的堅持不懈,從他打死特洛伊被終身監禁可以看出,這種愛情並不是導演和哈代所倡導的理想愛情,因此成為影片最為悲情的部分。

《遠離塵囂》,愛情的可望不可得隱藏在時代的號角聲中

  • 芭思希芭與特洛伊:不平等的付出註定無法長久

芭思希芭和特洛伊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哈代直接點出了他們的差異:

“獨特的個性與世情的變換使特洛伊成為一個與眾不同的人,對他來說,記憶是累贅,期望是多餘。他只知眼前的事物,因此也只有現實才能影響他。他把時間看做是眼睛不時倏忽的一瞬:那種回憶過去和展望將來的做法,會使過去成為傷感的同義語,使將來成為審慎的代名詞,這和特洛伊是不相干的。對於他,過去就是昨天,未來就是明天,永遠也不會有後天”。

對於和芳麗·羅賓有婚約的特洛伊來說,他更像是一個紈絝子弟,他明明不愛芭思希芭,卻將她作為了捕獵的對象,而芭思希芭則心甘情願成為了他的俘虜,主動成為了愛情中的堅守一方,感情的不對等造成了他們感情的隔閡。

影片中,通過三個場景進行了展示,

其一是特洛伊精彩的劍術表演,表現出了軍人的陽剛之氣,從一個短暫的吻到轉身離去,充分展現了情場高手的翩翩風度。其二是特洛伊行使了他對妻子的支配權,他沒有徵得妻子的同意而把她的存酒分給了僱傭者們,這讓芭思希芭感受到他對於財物的重視程度要遠勝於對他的愛。其三就是對女僕範妮的愛,他對芭思希芭說“婚姻是一切浪漫的結束”,但當得知範妮懷孕後卻奮不顧身地堅決要離開,他說“你(芭思希芭)根本無法和範妮相比”,甚至不惜為了範妮投海自殺,從這裡看出浪漫愛情並不是不存在,只是對芭思希芭而言是虛幻的。

《遠離塵囂》,愛情的可望不可得隱藏在時代的號角聲中

死亡、意外、引誘成為芭思希芭命運不斷轉折的成因,影片淡化了小說中濃郁的悲劇色彩。

縱觀芭思希芭的悲劇命運,小說的宿命主義觀點蘊含在人物命運走向的映射中,這成為芭思希芭命運三次反轉的基礎,也讓讀者意識到“命運原本註定”這樣的悲觀論調。影片卻極力避免這種悲憫的基調,而讓所有意外的發生都驅使著觀眾去思考生命的本質,進而得出有利於積極生活的現實意義。

  • 死亡

死亡概念不僅存在於動物,奧克的羊群意外死亡,讓他從一個農場主淪為了羊倌,極大決定了他人生的命運,芭思希芭因為叔叔死亡得到了鉅額財富,從小農民掌管了大農場,也決定了王公貴族們的趨之若鶩。她的女僕範妮意外懷孕,卻由於懷孕難產死亡,成為“蝴蝶效應”中那隻閃動翅膀的蝴蝶,改變了特洛伊和芭思希芭的愛情軌跡。特洛伊的投海自殺是他對於愛情理想幻滅的體現,卻沒有因為自然的力量死亡,而是死於波爾伍德的槍下,可以說,死亡主題是影片中貫穿始終,成為了無法迴避的人生命題。

《遠離塵囂》,愛情的可望不可得隱藏在時代的號角聲中

  • 意外

人生總會有各種意外發生,這種意外有積極的一面,也有消極的一面,消極方面比如上面提到的死亡元素,以及對芭思希芭心理產生的影響,積極方面則比如芭思希芭遇到了奧克,讓他人盡其才,儘管奧克數次想要離開,卻始終因為感情的加深而未能如願,並最終抱得美人歸,這其實就是一種樸素的愛情價值觀,也是由意外構成的人生命運走向。

  • 引誘

芭思希芭之所以會不斷得有追求者,一方面是因為鄉村形成的古樸氣質,另一方面則是由於財富到來的各種陰柔,在最開始,芭思希芭的內心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東西,但是在追求的過程中總會出現引誘的困惑,有波爾伍德的紳士氣質,也有特洛伊的瀟灑磊落,這些都成為她身心成長的引誘面,讓她不斷推翻自己之前的樸素價值觀,最終選擇了踏實勤勞的奧克。

死亡、意外和引誘構成了芭思希芭命運轉折的成因,更為深層的原因是她內心沒有見識過廣闊的世界,就如同狗熊掰苞米,總認為世界還會有更好的期待,但是在兜兜轉轉之後,她最終如“花仙子”一樣發現原來愛情就在身邊,所有的期待都近在咫尺,只有精神的同步成長才能讓內心更加篤定。

《遠離塵囂》,愛情的可望不可得隱藏在時代的號角聲中

從文化意境到社會意境再到哲學意境,影片缺乏小說層次鮮明的昇華,以浪漫開始,以浪漫終結。

哈代的生長環境就在英國西部的鄉村,那裡遠離工業文明,保留著宗法傳統,成為了鄉土情結的起源。這裡的農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麥芽工甚至還吹噓自己活了117歲,小說中的人物生動形象,寄託了哈代對於生活本質的深入觀察和細緻思考。

影片並沒有選擇像小說一樣展現多元的鄉村美景和宗教傳統,小說提到“命就是命,《聖經》並不起什麼作用。你幹得好,也不會得到應有的報酬,你幹活所得,總會被某種被逼手段騙去”,哈達展現的其實是人生悲劇的舞臺,代表自然環境和人類之間的和諧共生關係。影片更注重表達在工業文明背景下人們價值觀所受到的衝擊,顯示出古老文明與現代文明之間的關係,這就是小說和影片關於文化意境的展現。

每個人物都生活在社會中,因此都帶有“枷鎖”,芭思希芭追求的自由愛情總是表現出理想化的一面,她在社會關係和愛情關係的夾縫中生存,當波爾伍德向特洛伊開槍的時候,表現出的是感情糾葛下人們對於社會地位和由此帶來的社會關係轉變形成了競爭關係,芭思希芭總是單純地認為感情和社會關係是彼此獨立的兩方面,但是站在第三人稱全能視角觀察整個故事走向,觀眾們會很容易理解芭思希芭思想的侷限性,她的財富是繼承得來的,所以失去了觀察社會關係的最佳視角,也因此成為社會意境的犧牲者。

小說中的人物命運總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進行操控,這就是哈代腦中的“上帝”,人生而為人,從哪裡來?將去往何處?又將尋找怎樣的伴侶共度一生?將命運歸結於上帝顯然與馬克斯唯物主義相違背,影片沒有去深入討論命運的原因,只是通過曲折的悲情故事為觀眾展現出人生命運的無奈與偶然。哈代更像表達的觀點是人永遠不可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無法知道自己行為的後果,正因為命運的神秘善變,其實我們才更應該像奧克一樣努力拼搏,成為人生命運的“決定者”。影片中表達的是每個人的命運其實與自己的努力和意志有很大關係,如果奧克不是為未來充滿了信心,他可能也會像特洛伊一樣悲劇收場。

影片從奧克與芭思希芭的浪漫愛情開始,以他們喜結連理結束,滿足了觀眾對於幸福婚姻的期待,雖然沒有小說層次那樣鮮明,卻具有極強的現實指向意義和哲學反思。

《遠離塵囂》,愛情的可望不可得隱藏在時代的號角聲中

結語:

《遠離塵囂》表現出了哈達對故鄉前途的一種憂慮以及人生不可知論的傷感,影片通過現代化的呈現方式,為我們生動真實顯示出英國鄉村大背景下,芭思希芭和三位男士可歌可泣的愛情和人生故事,通過真實還原出小說中的視覺空間,為觀眾構建了自然的情緒傳遞和渲染,讓觀眾更加關注身心的共同成長和養成和諧價值觀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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