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家在哪里

母亲的家在哪里

父亲走了,剩下孤零零的母亲,母亲先前的自信也随父亲一同消失了,她无所适从的样子使她坐立不安,即使在她自己的家里,她一副心事沉重的样子,她是那么无助无援。作为子女的我们又有些爱莫能助,怎样使母亲开心些呢?怎能解开母亲的心结呢?

四月初,父亲的后事结束,我们全都离开了老家,母亲也同意和妹妹暂时小住,院里的大小盆里都盛满了,放杂物的小东屋里也放半箥萝玉米面,这些都是留给三只鸽子的,拴在枣树上的小黄狗也托付给堂哥到时喂一下,还有院外的五只鸭子也别忘了捡蛋,母亲看了一遍又一遍,想了又想,总怕遗漏些什么,临上车还对我们说:我是要回来的,这我是知道的母亲是忘不掉她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屋和父亲几十年的感情吧!

父亲在世时,母亲除了干活别无他求。母亲下地干活经常忘记晌午和饭点,以至于母亲被村里的人称为“小铁人”,母亲爱干活竟到了痴迷的程度,也许是恨家不起吧,先前的贫穷已使母亲怕到骨子里,母亲只有夜以继日的劳作才感觉到日子过得踏实,可她忘了自己也是七十岁的老人了,过度的劳累使个头矮小的母亲又黑又瘦,花白的头发杂乱交错,污膨膨的,巴掌大的小脸愈加黑沉,母亲微笑时露出几个残存的大牙显得特别白,还好母亲的眼睛是清亮的,不然被人错认成“木偶”了。母亲干起活来经常忘了回家,不能言语的父亲只好骑着电动车下地叫母亲吃饭,可这仅存一点美好随着父亲去逝竟也消失了。

随着春节的临近,我也从包头赶回老家里,可惜孩子和她妈却不愿鞍马劳顿,她们娘仨留在包头过年,我是腊月二十三回到老家,我先是看望在妹家的母亲,母亲似乎比以前胖了点,脸色也红润起来,这我知道这都是我妹和妹夫的功劳。母亲见到我一脸地惊喜,见面就问:“咱,啥时回去?”我哑然失笑,“我妹亏待你不成,这个着急?”我戏着母亲说,妹妹走过来,“咱娘想家了,又想她的老宅子呢!”我才明白母亲的想法!

吃罢中午饭,母亲早已把行礼准备妥当,大哥拉上我和母亲回到三十里外的老家里,空了多半年老宅肯定是不能住的,还好村子里我们要了楼房,当初,楼房是给母亲和父亲住的,可父亲执意不搬,到后来我才知,病重的父亲不想占染楼房,他是给我预留的,多么好的父亲啊,临死还要考虑他已是不惑年纪的儿子!我们刚想上楼,堂哥迎面走来,“来我们楼上住吧,我们这暖气烧得热乎,”母亲犹豫好一阵子,跟着堂哥走了!

我和哥开了房门,屋里一股呛人的石灰味,开窗通风,拖地清洗,一下午搞定,只差天然气炉子不能烧了,哥有事先回城里了,我才想起父亲上坟烧纸的事,我赶紧打电话,哥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已去父亲坟上烧过了,他还告诉我父亲生前爱赶集怕我回来迟了误了事,我有些懊恼,埋怨哥不等我回来。傍晚,我拉开灯,我打量着四周,沙发,电视,餐桌,床都一一俱全,而且都是崭新的,看来大哥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也就原谅了他。

年前的这几天过得飞快,一眨眼便是年三十,农村的大年夜允许燃放焰火爆竹,要比城市热闹多了,因为是大年夜也格外隆重,每年的此时,我推着装着小山似的焰花爆竹的推车,哥在旁边护着,侄子登辉则扛个长长的竹竿,父亲拎个手电筒慢悠悠地走在后面,我们穿过长长的胡同来到村前的公路上,公路上各个胡同口早站满了人,一群一堆,都喜气洋洋地大声谈论着,天擦黑,你听阵耳欲聋的鞭炮声,一浪高过一浪,绚烂的焰火照亮整个夜空,每年的此时,我们感觉是最幸福的!不能言语的父亲脸上也荡着最美的笑容,不过父亲总坚持不到最后,原来父亲急着回去帮母亲煮饺子,等我们回来,热气腾腾的饺子也端上了桌。可今年,这一切嘎然而止,我们忘不掉父亲,更不能纵情。

初一,还没等大家拜年,受非冠状肺炎影响封村了,任何人都不能串门走亲,初二,本来亲戚们都要来为父亲上坟,结果一个也没来成,我兄妹几个还有堂哥他们给父亲烧了纸,吃中午饭时,母亲神情有些低落,好在二姑和母亲在手机里视频过,母亲的脸色才所好转。

母亲跑惯了,刚上楼住还不习惯,可她脑筋不好使了,精神一阵阵的不正常,除了有些魔叨外,记性也差了许多,她记不住自己家门,大哥找来两大红绸子系在窗外防护栏上,两条大红绸子像两条游动的红鲤鱼随风摆动,我们家成了与众不同的风景。母亲还好出去能回来,但她还是不开心,也许她还惦记着父亲和老宅。

初七,哥一家回城里了,家里剩下我和母亲,母亲吵着去老宅看看,我拗不过母亲,我骑着电车载着母亲来到老宅里,打开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只见一人多高蓬草一簇一簇地从铺满水泥的院子冒出来,虽然它们枯败了,但看其情形一定是长势茂盛;三根半腿的老花猫不知死哪了,小黄狗也被送了人,三只落地王鸽只有一只大公鸽子还来串串,它落在东屋的屋背上咕咕叫上几声似曾相识,又似乎怨恨不平,“你们不要我们了?”发了一阵唠骚竟也飞走了。

院子里一片荒凉,一片寂静,两棵老枣树呆呆地诉说着一切,我和母亲从院里到院外收拾了整整三天,我望着齐整的院子又想到父亲,要是父亲在世,他肯定不让院子里长满野草,他肯定也不忘记喂他喜欢的鸽子,还有他时刻挂牵的我母亲,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酸,眼泪又要流出来。

后来,母亲也打开北屋门的锁,母亲收拾得很仔细,桌子擦了又擦,炕扫了又扫,就像父亲还没走一样!我不忍打断母亲美好的回忆,直到天黑,“娘,咱该走了,”我轻轻地说,母亲极不情愿地锁了门。再后来,娘几乎天天回老宅。

二月十八,疫情缓解了许多,我也要回包头了,妹夫来接母亲,母亲苦丧着脸,我只好装作看不见,母亲留在老家吧,我们不放心,她跟我们还有些不情愿,母亲留在老家吧,我们不能不出门,左右为难,母亲的家在哪呢?

母亲的家在哪呢?我不知作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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