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裡男女同入學塾是胡編?於史可考,並非無據

電視劇《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中有一重要情節,盛家三姐妹與小公爺、顧廷燁等人一起到私塾求學,朝夕相處中,彼此生出情感,進而推動著故事劇情不斷髮展。

然而,這種男女同學、共入私塾的做法,卻受到不少觀眾質疑,雖然大家都認為為了劇情發展,如此設置情節無可厚非,但同時也默認了,這種男女主人公一起求學的故事,在古代肯定是編造的,不可能當真。

事實真的如此嗎?

其實不然,在宋代比較寬容的環境下,女子還真有可能與男子一起求學。


《知否》裡男女同入學塾是胡編?於史可考,並非無據


01 宋代寬容的女性教育

說起宋代,很多人想到的都是外族入侵、積貧積弱,但真實的宋朝,是比較富裕和自由的,社會風氣對女性的包容度也較高,許多女性,尤其是官宦家庭的女性,都曾接受過較好的文化教育,甚至文學成就超過男性。

大家都很熟悉的女詞人李清照,在宋詞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同時也是金石研究專家,頗有見地。

除了李清照,更多的宋代女性未曾留下大量作品,但從她們的親人記載中,仍可以推斷女性的學識素養。

比如令蘇軾“十年生死兩茫茫”的妻子王弗,除了出身與蘇軾匹配,讀書一事上,同樣能夠匹配這位才子,令丈夫念念不忘。

蘇軾在《亡妻王氏墓誌銘》中寫道:“其始,未嘗自言其知書也。見軾讀書,則終日不去,亦不知其能通也。其後,軾有所忘,君輒能記之。問其他書,則皆畧知之,由是始知其敏而靜也。”

從蘇軾與王氏的相處來看,他起初並不知曉妻子也通曉讀書,一段時間的相處後,他才發現,自己記得不清楚的地方,王氏卻能從旁提醒,可見王氏對書的理解至少不弱於蘇軾。

蘇軾是宋代最知名的大學士之一,博聞廣識,所學龐雜,能跟上他的步調,王氏如何會是一普通知書女性?她分明也是受過良好系統教育,才識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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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州青神蘇王雕像


從宋人的筆記小說、手札記錄、墓誌銘等來看,像王氏這樣的例子還很多,儘管理學家們提倡女性只學習女德、女誡等內容,但真實的情況卻是,他們自己的女性親屬反而博古通今。

程頤在《上谷郡君家傳》中,記載其母:“幼而聰悟過人,女功之事,無所不能,好讀史書,博之古今。”

程頤是南宋有名的理學家,後世所傳程朱理學,便有他一份子,而這樣的大家,其母文學素養並不低,絕不是略通文字。

除了官宦小姐能讀書,宋代的平民家庭也有較強的學習意識,甚至認為女性多讀書有助於婚後生活,能夠立穩腳跟,而非一味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

宋代羅燁《醉翁談錄》中便記載了一富戶,因為女兒有眼疾,便決定送女讀書,以便將來招入贅女婿,女兒自行掌家理事,支撐門戶。

“處州林五郎,居鄉質樸,其家頗富,無男,只生一女,名素姐,小年患痘瘡,一眼失明。夫妻商議:‘有女如此,當教之讀書,將來招一女婿入贅。’乃令入學,招黃季仲而教導之……素姐年至十二,聰敏,無書不讀,善書算,遂令輟學而習女工。”

女性試圖通過讀書改變命運,在當時已不鮮見。

由此看來,宋代的女性已經有較強的學習教育意識,注重提高自身水平,家庭和社會也比較寬容,給予她們學習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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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家學與閨塾

從上面諸多例證來看,宋代女性接受教育,主要是通過家庭教育和聘請老師兩個途徑。

  • 家學淵源

比如北宋名臣王安石,家中女眷就受到良好的家庭薰陶,幾乎個個都能詠詩作誦,出口便是佳句,儼然才女世家。

魏泰《臨漢隱居詩話》記載:“近世婦人多能詩,往往有臻古人者。王荊公家最眾,張奎妻長安縣君,荊公之妹也,佳句最為多。著者‘草草杯盤供語笑,昏昏燈火話平生’。吳安持妻蓬萊倒君,荊公之女也。有句曰‘西風不入小窗紗,秋意應憐我憶家。極目江山千萬恨,依前和淚看黃花。’劉天保妻,平甫女也。句有‘不緣燕子穿簾幕,春去春來那得知。’荊公妻吳國夫人,亦能文,嘗有小詞《約諸親遊西池》句雲:‘待得明年重把酒,攜手,那知無寸又無風。’皆脫灑可喜也。”

當時的官宦家庭女性,不僅能習文作詞,還經常參加兄弟間的聚會,與男性成員們聯詠為樂,進行文學交流。

《宋詩紀事》記載:“(朝奉郎丘舜中)諸女皆能文詞,每兄弟內集,必聯詠為樂。”

這就有點類似《紅樓夢》中,賈家的女眷們與親近的男性族親一起,參加各種宴飲、詩會,並且往往創出佳作,拔得頭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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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閨塾

除了在家庭成員影響下,自學成才,古代女性教育還有另一條途徑:閨塾。

也就是家長為女兒請來私塾老師,在家中教學。

《紅樓夢》中,林黛玉進入賈家之前,她的父親林如海便為她請了私塾老師,賈雨村當時罷官失業,也是藉著給林黛玉當老師的機會,才能攀上林如海這棵大樹,進而被舉薦到賈家,最後重回官場。

再比如前面提到的林五郎,也是為女兒請來老師,在家中教學。

《牡丹亭•閨塾》中,則記載了杜家為女兒請私塾老師的經過

“有宦家杜姓者,請一老學究為西席,名陳最良,為女公子教授,小婢春香,亦隨之伴讀。陳坐擁臬比,非常厲害,而春香則嬉皮玩鬧,專事嬉戲。陳示以夏楚,春香非但不懼,反奪而擲於地。陳意以為大辱,欲辭館而去。”

為何杜家選擇陳最良為老師呢?杜太守自然有他的考慮,一是陳學究年紀大,不會鬧出緋聞,二是杜太守自己缺個玩伴,學究是文化人,正可作伴。

“年可六旬,從來飽學。一來可以教授小女,二來可以陪伴老夫。”

由此看來,古代為女兒選擇老師,也是有各種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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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男教師,針對這些閨閣女子,古代也已有了專門的女性教師:閨塾師

比如明清時期的王端淑、黃媛介等女性,或出售書畫謀生,或為名族擔任塾師,竟成為家中頂樑柱,擔負起家人生活開銷。

在女性閨塾師的教導下,古代女性教育活動自然更便利。

03 男女同入學塾考

  • 女扮男裝入學

對於梁山泊、祝英臺的故事,許多人都耳熟能詳,雖然這故事是好事者杜撰的,但現實生活中,確實出現過女子著男裝入私塾求學的真事。

宋代劉斧所撰《青瑣高議》中,記載了一位叫作溫琬的姑娘,因父親早逝,溫琬年幼,便被寄養在姨母家,“嘗衣以男袍,同學與之居。積年,不知其女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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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和姦”而結婚姻

宋代羅燁《醉翁談錄》記載了靜女私通陳彥臣的故事,也極可能是一樁同學情。

“靜女者,乃延平連氏簪纓之後。早孤,喜讀書,母令入學。十歲,涉獵經史;及笄,議婚不成。鄰居有陳彥臣,亦業儒,有執柯者,而母堅不許。自是兩情感動,而彥臣往來,時復相挑,靜女愈屬意焉。因七夕乞巧之夜,靜女輒以小紅箋題詩一首,賂鄰居之婦而通殷勤。”

從這段記載來看,靜女家裡是簪纓世族,因此有條件送她入學,而鄰居陳彥臣,同樣也是一位求學的儒生。

雖然羅燁並未明確記載二人是否在同一私塾、一起求學,但從二人私下生情、互有往來的情況來看,極可能二人是在求學過程中有過接觸交往,因而產生感情,甚至各自拒絕了求婚者,只求兩情相悅。

不過,靜女的母親卻將二人捉姦送至縣衙,告了個和姦罪名。

知州王剛中卻認為二人才貌相當、情投意合,並未將二人定罪,反而判決他們成婚

王剛中還以詩《陳彥臣連靜女案判詞》記錄此事:

佳人才子兩相宜,置福端由禍所基。

永作夫妻諧汝願,不勞鑽穴隙相窺

從靜女私通案件可以看出,在宋代,社會對於這種因才學私訂終生的男女還是相對寬容的,並非一味用禮教打壓,還可能成人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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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同窗成婚

南宋時期,一位叫作張幼謙的官員,曾與鄰家女孩羅惜一起入學同窗,相戀生情,後來結為夫妻。

《全宋詩》中對張幼謙這段感情經歷,予以記載:

“張幼謙,浙東人。與鄰女羅惜同生於理宗端平間。稍長,兩人相戀,多有詩詞贈答。後因家貧,女另適富室辛氏,告官後才結為夫婦。明年幼謙登進士第,仕至通判。”

張幼謙還曾寫下一首《一剪梅》詞,

同年同日又同窗。不似鸞凰,誰似鸞凰。石榴樹下事匆忙,驚散鴛鴦,拆散鴛鴦。

一年不到讀書堂。教不思量,怎麼不思量。朝朝暮暮只燒香,有分成雙,願早成雙。

因為同窗求學,夫唱婦和,最後結成鴛鴦眷侶,這並非是虛構小說,而是真實的歷史。

小結

宋代儒學昌盛、理學興起,但這個時代的儒家並非後世想象的迂腐、刻板,對女性的態度也不是一味打壓、要求柔順。在相對寬容的環境下,這時候的女性是可以像男子一樣求學讀書,甚至走出家門,進入私塾學習。

在這個寬容的年代,女性也有自己的思想和創作,不過她們求低調、不顯聞,那些豐富而神秘的精神世界,留待更多後人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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