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中醫:給你8篇對火神派的理解認識

火神中醫:給你8篇對火神派的理解認識!


火神中醫:給你8篇對火神派的理解認識


淺談對火神派的認識〔1〕

火神派是近日中醫界掀起的一股新學說,其理論強調「陽主陰從、以火立極」,臨床上長期及大量地使用溫熱性藥物,尤其是對附子的應用,更是推崇備至。本文先透過簡要分析火神派的學術思想要點,以展示筆者對火神派的初淺認識,繼而進一步探討當中的問題,以及其與傳統中醫理論的關係。
而火神派出現之歷史背景,亦或多或少與其理論的確立有所關連。本文第二部份將嘗試探討火神派產生及發展的歷史背景,以及其它獨有的因素。若能對火神派歷史背景及淵源有所瞭解,我們將能更公正及客觀地對其作出評價。
本文的第三部份,則希望提出火神派學說中,一些值得商榷之處,好讓我們能對火神派以至傳統中醫,有一個更清晰及深刻的認識。筆者認為,火神派與其它學派一樣,難免有其片面不足之處。就其「陰陽理論」、「陰火理論」、「附子用量」、「標本關係」、「對鄭欽安原著的理解」以及「對《傷寒論》的理解」等幾個方面,筆者將嘗試提出一些疑問,藉此拋磚引玉,好讓筆者能與各中醫藥的愛好者們共同學習及討論。


前言
自《思考中醫》一書所引起的火神熱潮,在民間中醫及網上的中醫界朋友中鬧得火熱。其重視經典的理念、對今日中醫界的批判,以及其背後的醫學理論及所敘述的巨大療效,再也不是正規中醫教育界能繼續充耳不聞、閉門造車地無視下去的。因此,筆者以下將嘗試闡述有關內容,並以《淺談對火神派的認識》為題,以期更深入地探討當中的問題。雖礙於水平所限,或未能有所灼見,但也至少是作為中醫院校學生,正視民間及網上中醫們納喊的一步。


1.火神派簡介
嚴格來說,火神派只是近幾年來在民間及網上才受到關注的一個派別,並沒有一個很清晰及嚴格的定義,大概由《思考中醫》一書面世後,始受人們所重視。這個派別強調「陽主陰從」,強調治病多用、常用、大劑量地使用姜、桂、附,並以宗仲景學說為宗,崇尚使用經方。

1.1 「陽」主陰從,人身以火立極《扶陽講記》一書中有言:「《周易》明確地談到:“大哉幹元,萬物資始,乃統天”……強調了“陽”在萬物生命活動中應該居主導地位。」另《思考中醫》亦提到:「陰陽之間陽為主導」、「四季是由太陽視運動所決定的」。《傷寒質難》中說:「夫一切機能,皆屬陽氣,損在形質,始曰陰虛…..良工治病,不患津之傷,而患陽之亡。所以然者,陽能生陰也……所謂陽者,動力是也…..物質之變化,此皆陽之力也……人體物質,肇基於細胞,而細胞之所以能活躍為用者,賴有陽也……一切生物,失其陽氣,即成死體。


火神派強調著重經典,故其經典的依據來自《素問?生氣通天論》中的一段:「順之則陽氣固……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凡陰陽之要,陽密乃固…..」。由於這一篇論述「陽氣」的內容比起論述「陰」的為多,固此就成為了「重陽輕陰」的一大依據。另祝味菊更引仲景《傷寒論》曰:「死,有陰無陽故也。」去引證其重陽之學說。
淺談對火神派的認識 〔2〕

總括而言,火神的中心思想認為「生命就是活動,正氣就是陽氣。以正氣為本故則應重陽,因陽氣是人身活動之主,而陰精血液等不過是受陽氣所支配及控制。沒有陽氣即沒有生命之力,即如死人。
1.2 獨重腎陽,而輕腎陰。
在鄭欽安《醫理真傳》中,卷一首言「乾坤大旨」,強調心腎之陰陽於人身之重要性:「天一生水,在人身為腎,一點真陽,含於二陰之中,居於至陰之地,乃人立命之根,真種子也。」自此以後,火神派的傳人都把這居於腎中之陽視為最重要的一點,用藥方面也是要時刻顧護這生命之源。
如果說重「陽」的學說,也就必定會考慮到明末清初的溫補學派。單以重陽而言,張景嶽的《類經附翼?大寶論》也有這樣的論述:「天之大寶,只此一丸紅日;人之大寶,只此一息真陽……人是小乾坤,得陽則生,失陽則死。」趙獻可《醫貫》也有「百骸具備,若無一點先天火氣,盡屬死灰……火乃人身之至寶……火不可水滅,藥不可寒攻。」其它如薛立齋、孫一奎等,他們的「命門學說」及「醫易坎離」,也可以說和火神派那「重視命門火種」的理論大同小異。


然而,比起溫補學派,火神學派還是有其不同之處。鄭欽安《醫法圓通》指出:「陽虛一切病症忌滋陰也,凡陽虛之人,多屬氣衰血盛,無論發何疾病,多緣陰邪為殃,切不可再滋其陰。若更滋其陰,則陰愈盛而剛愈消,每每釀出真陽外越之候,不可不知。」鄭氏更曾批評景嶽曰:「試問既曰命門無火,理宜專用桂附以補火,何得用地、棗以滋陰,丹皮以瀉火乎?此皆景嶽不讀仲景之書,而未明陰陽之道也。在景嶽以為,善補陽者,於陰中求陽,故用一派養陰之藥,雜一二味補火之品於中,而謂陰中求陽,至極無二之法,獨不思仲景為立法之祖,於純陰無陽之證,只用姜、附、草三味,即能起死回生,並不雜一養陰之品,未必仲景不知陰中求陽乎?
可見,鄭氏對於腎陰腎陽二者之別,有一個比較明確及清晰之分界。他認為對於純陽虛者,當用純陽之藥,而不得挾雜一絲陰柔,因此當用辛熱,而不應用甘溫。而其後的火神派傳人,更加把鄭氏此「陰陽當分清論」,變成了「有陽無陰論」,甚至有盧崇漢「天下沒有陰虛」以及李可「從未見過一例純陰虛患者」等等類似的言論在流傳著。
1.3 多用、常用、大劑量的地用「溫熱性藥物」。


根據《扶陽講記》中述,盧崇漢使用溫熱藥的習慣為:全年的99.7%的處方都用了姜;使用桂枝、肉桂或官桂,佔整個全年處方的98.8%;而制附片這樣藥,佔了全年處方的96.8%;各類姜用量,每一劑藥在30克到200克之間;桂類的用量,每一劑藥在15克到30克之間;制附片的用量,最輕的是60克,最重的是一劑250克。另如在《範中林六經辨證醫案》中,範氏使用的附子量普遍由30克到120克之間,除此以外有一次15克,兩次20克,有三次達到了 250克,更有一次是用了一劑500克的附子。而在《吳佩衡醫案》中,大部份是用了15克到160克的附子量,亦有一次曾用上一劑400克的附子。至於祝味菊,雖然同是以使用附子而聞名,然根據其零碎醫案紀錄,其使用的附子量普遍在15克以下,最大的則只用上40克。
在火神派中,附子被視為「聖藥」。如鄭欽安《醫理真傳》中說:「古云“熱不過附子”,可知附子是一團烈火也。凡人一身,全賴一團真火,真火欲絕,故病見純陰。仲景深通造化之微,知附子之力能補先天欲絕之火種,用之以為君。」而《扶陽講記》提到:「附子溫通陽,暖命門,溫坎水,破陰凝。附子可以說是扶陽第一要藥,因而對於附子的運用,尤為盧氏一門所推崇。」正如前所言,火神學派對「陷於二陰中」的「命門真陽」,是相當重視的。而附子正是大補這命門真火的要藥。因此,使用附子藥量的多與少,很多時候變成了判定是否火神派或火神學水平高低的依據。像山西善治急重症的老中醫李可,亦因為其使用附子的量很重,而被人們看成是火神派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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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火神派近年興起的主要因素
每個派別的出現總有其獨有的必然因素。而大劑量長期地使用溫熱藥的火神派,能夠於中醫教育規範化及高等教育化多年後的現在,仍能找到其立足之處,自然是有其必然之原因。簡單而言,今日中醫界的高等教育一直為人所詬病,尤其是由高等院校教育出來的「西化中醫」。由魯迅的「有意或無意的騙子」、九零年的「**上書」、「改革開放以來沒有培養過一名真正的中醫」,到近日「自民國以來第二次廢止中醫事件」,無不令人替中醫「華其外、悴其內」的現狀感到擔憂。
根據中國新聞週刊一篇關於中醫現狀的調查,截至2002年底,全國的行政縣中,只有66%的縣有中醫院。而中國擁有衛生機構85705箇中,只有3801是中醫的。到2006年,中醫醫療機構已下降至3009家。而且,中醫就診人數亦急劇減少。據2001年國家中醫藥局組織的《中國中醫醫療服務需求與利用研究》顯示,全國大約只有1/3的病人使用中醫和中西醫結合治療,當中只有大約1/5的病人使用純中醫治療。根據1994年中國衛生部推出的《醫療機構基本標準(試行)》規定,中醫醫院的門診中醫藥治療率不應低於85%,而病房中醫藥治療率則最少應有70%。但在2000至2003年的中醫院住院病人中,中醫治療病案數,分別只有28%、25%、20%和18%。可見,傳統中醫並非如表面所見般興旺起來,反之卻是到了一個存亡攸關的境地。


這個中醫現狀激起了很多熱愛中醫的人的反響,有很多希望發揚傳統純中醫的學者,一直都在尋找挽救中醫的方法。對於葉吳學派清輕寒涼,副作用少的風格,漸漸地被認為是阻礙中醫發展的歷史枷鎖。為了能令中醫受到應有的重視及尊重,一些療效顯著或理論獨特的醫家,紛紛被捧出來成為中醫的領頭人,來與西醫爭一日之長短。火神派,正正就是其中之一。當然,正如《扶陽講記》中所言,「先天不足」、「嗜食生冷寒涼」、「誤用苦寒藥」、「濫用抗生素」、「工作繁勞」、「心性因素」等現代社會獨有的致病環境,亦是構成了大劑量溫熱藥能被接受的部份因素。以上這些客觀條件,其實都有助火神派學說在中醫界裡流行及傳播。
(薛蓮加註:大約是作為南陽人的向天清,對南陽張仲景的一種景仰和傳承的責任感,讓他對火神派特別推崇繼而發誓鑽研的吧?)

火神中醫:給你8篇對火神派的理解認識


淺談對火神派的認識 〔4〕

3.火神理論小議
雖然火神派確實有其出現及發展的背景因素,而且其理論及用藥又確有特色,加上有大量臨床成功的病例驗案,這些種種更難得地喚起了很多中醫同道們對「真正」、「傳統」中醫的追求。然而,在這一股「火神潮流」蔓延的同時,似乎又像過往的中醫發展史一樣,很多人都不願深究,只是在附和追遂潮流。我們不難看到,火神派種種理論觀點中,其實有很多是值得我們討論和反思的。以下,筆者嘗試就當中的一些觀點提出商榷。

3.1 「火神」並非鄭欽安原意
今日火神派的論調,其實並非與鄭欽安之學術觀點完全一致。正如盧崇漢於《扶陽講記》中說:「鄭氏雖然號稱“姜附”先生,但仍然會常常用到寒涼。而真正將欽安學派發展成純粹的扶陽學派,是鄭氏的一個重要弟子盧鑄之先生。」誠然,鄭欽安確實比較著重溫熱藥的使用,但這很大程度是由於他為了針對當時時醫濫用寒涼之流弊。雖然從鄭氏著作中,也可看到強調陽氣之論點,如《醫理真傳》中:「人身所恃以立命者,其惟此陽氣乎。陽氣無傷,百病自然不作。」《醫法圓通》雲:「夫人之所以奉生而不死者,惟賴此先天—點真氣耳。真氣在一日,人即活一日,真氣立刻亡,人亦立刻亡。」、「有陽則生,無陽則死。」、「人活一口氣,氣即陽也,火也,人非此火不生。」但如果更細看其著作,就會知道這並非鄭氏學說之全部。


稍為概括地看一下目錄,就知當鄭氏提出陽氣、陽虛之概念時,每每立即加上相對之陰精、陰虛的論述,如言乾卦後必言坤卦,「辨認一切陽虛證法」之後便寫「辨認一切陰虛證法」,「陽虛症門問答」之後就是「陰虛症門問答」。在陰虛證治方面,鄭氏亦強調如何運用如白虎湯、承氣湯、葛根芩連湯、黃連阿膠湯等寒涼方劑。可見,「火神」二字絕不能真正涵蓋鄭氏學說之全部。
更重要的,是「火神」這追加的稱號,把鄭氏學說更重要更精華的部份,大大地幼稚化和簡單化了。在鄭氏《醫理真傳》原序雲:「醫學一途,不難於識症,而難於識陰陽。」《鄭法圓通》序中:「偶悟得天地一陰陽耳,分之為億萬陰陽,合之為一陰陽。」鄭氏對於陰陽的核心思想是「(水火)雖是兩物,卻是一團,有分之不可分,合之不勝合者也。」、「水、火互為其根,合而為一,不可分為二也。」鄭氏認為,人身水火陰陽二者本為一,可分,亦不可分。比之簡單地把人身陰陽一分為二,鄭氏更重視如何看透二者合而為一之關係。這個「二即是一,三即是一,全即是一」的概念,絕非單單「火神」二字或強調使用溫熱藥可以相提並論。除此之外,我們還可以看到,鄭氏書中不只一次提到「六經氣化」的重要性。如果深入瞭解六經氣化的內容,也就很容易明白六經氣化之中,本就已包含了五行,包含了水火。如其中在《醫理真傳?陰虛症門問答》中說到:「不知(仲景)立法之祖,定六經早已判乾坤之界限,明六氣業已括萬病之攸歸。六氣即是六經之體……須知仲景傷寒之六經,並非專為傷寒說法。」可見,鄭氏相當重視《傷寒論》那高度概括及全面綜合的理念,強調需要明瞭五行六氣之全,絕不可能只是單單著重「以熱治寒」這種片面的觀點。在《醫法圓通》中,鄭氏一句「陰虛一切病症忌溫補也……若扶其陽,則則陽愈旺而陰愈消,每每釀出亢龍有悔之候,不可不知。」已經完全告訴了我們,溫熱藥如附薑桂者,絕非如今日火神派的理念般,可以萬試萬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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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火神派錯解陰陽
《素問》中不只一次提到:「陰陽者,數之可十,推之可百,數之可千,推之可萬。」可見陰陽的概念是相當廣闊與多樣性的,更是抽象且形而上的。然而,火神派與所謂寒涼滋陰派所爭論的過程中,卻往往忽略了陰陽的廣闊含義形而上含義,只是在狹窄地討論寒藥熱藥之用,把「陰與陽」的概念錯誤地縮窄至只談「寒與熱」。這種狀況,正如筆者另文《對傷寒論的誤解》中所言,把「三陰三陽」的定位困在「手足六經」這個形而下的框框之中一樣,當下火神派那所謂對「陰陽」的理解,其實亦只限於「寒熱」而已。
譬如說,劉力紅的《思考中醫》中,以十二消息卦表示陽氣的宣發、運行及儲藏是相當重要的,對於陰爻為多的卦解,每每都言這就是「陽氣」的儲藏狀態,指出「精不是陰」、「“精”實際上指的是陽氣的蓄積狀態」。然而,劉博士卻在幾頁之前(《思考中醫》第80頁),才剛指出了「陽的收藏狀態為陰」這一觀點。那又為何要獨言「陽」的重要,而完全不言「陰」的重要?在火神派的眼中,所謂的「陰」只是狹義地指「陰津」、「陰液」,卻完全忽視了「陽的儲積即為陰」這個理念。「陽氣的收藏過程」,其實正正就是一種「陰的體現」(這種陰雖不一定與「滋陰法」中的「陰」相同,但亦有相當程度的關係。) 生長(木火)屬陽,收藏(金水)屬陰,這是一個千載不易,卻又很顯白的道理。也就因此,陰陽是平等且相輔相成、合而為一的。


正如鄭欽安所重視的「腎中之陽」「坎中之火」,其實正正就屬於「陰」,腎屬水,居人身之下焦,主藏,這些特點其實正正就是「陰」。為甚麼火神學派要獨舉一個「陽」字而把「陰」字貶得如斯卑微?隨後更偷換概念、移花接木地把「溫」當成是「陽」的全部,把「溫熱藥」的應用無限地擴張?在《思考中醫》中,明明提過陰陽的統一關係較對立關係為重要,但之後卻又明顯地把「陰陽」對立了起來。「精能化氣,氣能生精」,這是中醫陰陽理論的一個核心,亦是筆者前文中解釋鄭欽安學說當中的一個重點。可是,這一個「陰陽互化」的理念,卻無法在火神派的陰陽觀中所能夠體現出來。
我們也可以看看《靈樞?本神第八》是怎樣說的:「五臟主藏精者也,不可傷,傷則失守而陰虛,陰虛則無氣,無氣則死矣。」如果用上火神派的唯陽理論觀點,實在是無法好好解釋,甚至是互相所背道而馳的。如果火神派認為陽氣之「收藏」對於生命而言是重要的,那也就是說,其實是在指出「陰」對於生命來說是重要的。正如人體中,「肅降」、「滋養」、「消谷」、「化血」、「排洩」這些種種「陰」的存在,較之「宣發」、「運行」、「化氣」、「輸布」、「上升」等等「陽」之存在,是具有同樣重要及平等的價值。再來看看《素問?陰陽離合論》言:「陽予之正,陰為之主。」,難道我們又可以單憑這句說「陰就是主要的嗎?」不,我們應該明白當中所言,是陰陽的統一和合,相輔相成的結果。而《素問?陰陽應象大論》言:「陰在內,陽之守也;陽在外,陰之使也。」如果用上狹義片面的陰陽定義,我們會理解成:「陽是負責守護陰的,而陰則是負責使喚陽的」。這就顯出火神派那「陽主陰從」的概念,至少並不是如他們所言般,來源於經典,符合於經旨的。但是,我們其實更應明白,內經中的陰陽,其實往往不是單指一種「物」或一種「實體」,而是在闡示出陰陽二者於狀態及概念上的不同,以及統一合作、相輔相成的重要性。在《內經》中經常出現的陰陽對偶排列句式,其實正正是為了說明了萬事萬物中,陰陽之同等價值與意義,缺一不可。

而在《生氣通天論》中一些論述「陽氣」的內容,火神派經常藉此作為「常用溫熱藥的免死金牌」。可是,此篇經文正如其題目所言,主要是言「天」的,而人體與天交通的正氣,也就被稱為「陽氣」,並不是如我們平日簡單所想般,以為「熱的氣就是陽氣」。而且,在此篇經文中,「陽」與「陽氣」是有所分別的。「陽」所指的是哲學性的抽象思維,而「陽氣」的,正如前所言,則只是用以借代「人身」通「天」之正氣的重要,當中是完全沒有要貶低陰的價值這意思。所以當在《生氣通天論》的最後一段時,正正是平等地對待了「陰」與「陽」,指出「兩者不和,若春無秋,若冬無夏……陰平陽秘,精神乃治,陰陽離決,精氣乃絕。」而不會有「陽氣比陰精重要」諸如此類的描述。如果此篇文章旨在要突出「陽」的重要,是不會在開首即言「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於陰陽」以及在結尾再次點出「陰平陽秘,精神乃治」。其實,就正正說明了萬事萬物中,陰陽之同等價值與意義,缺一不可。
淺談對火神派的認識 〔6〕

此外,火神派的陰陽觀也經常牽涉到《易經》,尤其是孔子《繫辭傳》中的「天尊地卑」,更被經常引用為「陽主陰從」的依據。然而,我們也可以參考一下國學大師南懷瑾先生的《易經系傳別講》,是如何理解「天尊地卑」這一個概念:「就中國文字來看,如果認為天高高在上是很尊貴的,地在下,便很卑賤,這種看法又是胡說,該打三百大板…天在上面…無量無邊的虛空…永遠很高遠,很尊貴的…地很卑近,卑者近也…人離不開土地,這個地球、土地對我們很卑近。」可以看到,南先生絕不認為天較之於地對人們來說更為重要。《繫辭》的這一章裡面有一句是這樣說到的:「幹知大始,坤作成物。」從這裡我們就應知道,就算有陽為我們作開「始」,也得必須有陰才可「成」事,缺一不可。


《周易?繫辭傳》亦言:「形而上者為之道,形而下者為之器。」陰陽,本就是具有廣闊哲學含義的形而上概念,能涵蓋的是廣闊而無限的事物,並用以探討事物之間的關係及相互作用。而火神派卻經常選擇性地引經據典,藉以指出其獨有的陰陽理論以及「陽主陰從」的觀點,希望把「常用溫熱藥」這行為合理化。他們把原來無限廣闊及靈活的陰陽概念,狹窄地只當成是「陽氣」以及「陰津」這形而下的物體,大大失去了「陰陽學說」那形而上的廣闊哲學含義。同時,對於藥物的運用,火神派也單純地以為「寒」與「溫」就是陰陽的全部,完全無視了藥物「表裡」、「補瀉」以及「升降」等等多種對立統一的關係,大大限制了使用藥物時的多元考慮因素,使藥物的使用變得線性以及片面。我們要知道,「陰與陽」是相對的,是靈活的,是包含萬象萬物的,就如鄭欽安的所言,為醫者最重要是「識陰陽」,而不是獨識純陽。鄭氏在《醫理真傳?陰虛症門問答》中,用上了乾薑甘草湯和當歸補血湯,正正就是其對陰陽理論認識的體現。可惜的是,盧崇漢卻讓把這說成是陽虛門的治方,又正好看出其對陰陽概念的狹隘之處。這種陰陽理論的狹窄化,對中醫學的發展及應用來說,委實並非一件好事。


3.3 火神派附子用量探討
對於《傷寒論》中藥量的度量衡問題,一直眾說紛紜。根據不同的考證結果,對於《傷寒論》中附子的用量也是說法不一。但當中最大的考證結果,是柯雪帆教授根據 1981年考古發現所作出的「一両等於今日的15.625克」。而根據何紹奇於《關於仲景方用藥劑量的問題》一文中,估計附子一枚及石膏如雞子大的用量,分別是20克及50克左右,而杏仁七十枚則為27.5克。至於百合病諸方,就用了百合七枚;而炙甘草湯,則用大棗三十枚;桃核承氣湯、大黃牡丹湯桃仁俱用至五十枚這個數量;抵當湯則用水蛭三十個。從這些數字當中可以看出,仲景原方的藥量,顯然與今日中醫教科書中的「一兩等於現今一錢,即3克」這說法,有著巨大的差異。因此,何氏總結說:「這些都說明一個問題:仲景藥量比今天重。這恐怕是不爭的事實。
事實上,就以上的例證看來,對於附子的用量,我們確實有需要重新思考教科書及藥典上的指示,認真的去了解及分析其是否合理,才不致令中醫陷入「不能治急重症」和「只是調理身體,治療小病的醫術」的窘境中。而且,當考慮到盧崇漢、李可、吳佩衡等使用這麼大量附子,卻無副作用的驗案,我們更不能忽視重用附子所能帶來的巨大潛在療效。

然而,重視使用大量附子不等於火神派盧崇漢所謂「最少的用量是60克」或「九成藥方都要用上附子」。譬如說,仲景所有有附子的方中,最常用的是一枚,就算根據最大的考證結果,亦只是15.625克,而且仲景書服藥法大都取「分溫三服」的習慣。而仲景281方之中,筆者粗略點算,只有34方是用上了附子,佔所有經方的12%。當然,每方的使用頻率或有多寡之分別,但正因如此,我們更不應劃一地把附子的用量定為60克以上,無視了應根據不同情況,作靈活加減取捨的原則。更何況,附子因產地、收採時期、炮製、配伍的不同,其藥效及毒性都有很大的差異。如果對這些因素全不理會,便會出現藥材的浪費甚至是巨大的潛在危險。從網上一些中醫論壇可見,近日火神派的支持者,甚至把「用附子量的大小」,變成了衡量一位醫家功力及火神派地位的硬性指標。可見,火神派的興起,對於今日喜歡盲目崇拜,以及不愛思考的中醫後學們,有著一定深遠的負面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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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火神派對陰火之治
火神派很強調「虛陽外越」、「真龍約言」,認為虛火上浮的原因只在於「因命門火衰使陰氣上泛,水升龍騰」,形成浮陽的狀況。然而,命門火衰固然是陰盛格陽的一種可能,卻並不是虛陽浮越的唯一因素。如丹溪《格致餘論》所謂的「相火妄動」,就是因為人的情志、色慾、厚味等而引起的陽浮現象,使用滋陰藥正是其治療的方法。這在理論的確立與臨床運用上,歷史以來都有著相當充足的支持。又正如鄭欽安,以及劉力紅也很強調的「封髓丹」,正正就是用於「腎火不藏、陽氣上浮」的主方。方中以「黃柏」作為降逆相火的主藥,卻並無任何的薑桂附以輔命門之火。可見,火神派把所有虛陽外越的狀況都當成是命門龍火的虛越,是並不妥當的。更甚者,若無差別地排斥滋陰學派的用藥方法,更會使中醫的多元性及廣泛性受到嚴重的破壞。

3.5 火神派標本不明
最簡單地綜合火神派的理論,即:「人的正氣,就是陽氣。」從正邪而言,「邪屬標,正屬本」,因此,火神派認為,使用溫陽的藥,才算是治「本」之法,其它如清熱寒涼滋陰之法,不過治「標」而已。譬如盧崇漢在《扶陽講記》中寫到:「我們聽,我們思維,我們拿筆寫字,我坐在這裡講話,都是在耗陽氣。」他把人身中所有的機能動力、免疫功能、復完功能等等,都定義之為「陽氣」,也就把「陽氣」當成是「本」。然而,就算確實如盧氏所言,「陽氣」真的就是「本」,但在《素問?標本病傳論》中,就有「間者並行,甚者獨行」之說,顯示出對「急則治其標」的重視,也就告訴我們,有時候自當考慮如何治「標」。因此,處理標「熱」,也是治病的一大重點。否則,標熱不去,正陽也就難復,這正是治病複雜玄妙之處。
而更重要的是,「人體的正氣就等於陽氣,可以用溫熱藥加強」這論點,委實值得商榷。如果說服用溫熱藥就能使正氣充足,也就是說溫熱藥是不會產生副作用的(正氣不嫌多)。然而,從歷史及臨床實證來看,就以溫熱性傳染病為例,我們真的可以用溫熱藥來顧護人身之「本」乎?難道熱邪就不可以是病的「本」?單單提倡應用溫熱藥這種只陽不陰的做法,也就是等同忽略了標本緩急及過猶不及這些原則的考慮。如果說只有用溫熱藥才是在治本的話,就即是完全否定了溫病學派的價值及他們大量治病的驗案,這是不符合實情的。更何況,發明「急下存陰」法的,也不是誰人,正正就是仲景。(有關陰陽與標本的關係,也可參照本文的 3.2 部份)


3.6 火神派隨意演繹、以偏概全
正如前文提到,對於《內經》及《易經》等著作,火神派往往只抽取當中的一部份,甚至扭曲原意,作為支持自己使用溫熱藥的論據,現今再舉例以證之。譬如盧崇漢在《扶陽講記》言:「大家都知道清華的校訓有兩個,一個是自強不息,一個是厚德載物,自強不息實際上就是乾的精神……」,其後對重陽之說大加發揮。然而,對於「厚德載物」其實就正正是坤卦的象傳,盧氏卻竟是懵然不知。
又如《內經》,火神派往往只節錄當中的一部份,來說明「陽的重要」,但如劉完素這位火熱論代表,又何嘗不是用上《至真要大論》的病機十九條來確立人們所謂「寒涼學派」之說?難道我們可以認為病機十九條是不值得重視嗎?另外,盧氏也在書中更引李中梓《內經知要》說:「天之運行,惟日為本……在於人者,亦惟此陽氣為要……」以及劉力紅在《思考中醫》中,也把萬物一年的四季變化,當成是「由太陽的視運動決定的」。這都是為了要突出「陽的重要」。可是,中國古代天文學的發達及成熟,其實正是靠觀測星體所得來的成果。而觀測星體,正正就是在晚上這「陰」的時間中進行。也就因此,中醫的傳統天文曆法,一直強調「陰陽合曆」,以確保同時對日相及月相位置的正確描述,而不獨取太陽視運動為制訂原則。火神派的醫家及學者們,彷佛就是對此毫不知情,或是視而不見似的。

更可怕的是,盧氏在《扶陽講記》中,曾借陸九芝《世補齋醫書》的大司天理論,以指出仲景所處之世代為太陽寒水當令之時。其實,陸氏之所以要創出大司天理論,正正是為了要點明「仲景所處之世代,並非寒水當令之時」,以及仲景用藥之「不偏」。盧氏這種子虛烏有,刻意捏造的造法,是極為不妥當的。就以上種種,我們看到火神派這些以偏概全,治學不嚴謹的作法,在認真嚴謹地研究中醫學問這原則下,其實已響起了一個相當值得關注的警號。

火神中醫:給你8篇對火神派的理解認識


淺談對火神派的認識 〔8〕轉載寨王潮

3.7 火神派騎劫仲景之名
筆者最無法接受的,是火神派口口聲聲說重視仲景學說,卻不過是為了借仲景之名來宣傳其用溫熱之藥。在盧崇漢的《扶陽講記》說:「仲景學說的特徵,是甚麼?……這個特徵歸根結柢,可以歸結到扶陽這樣一個理路上來……為甚麼張仲景以寒立題?要以寒來立論?就是因為考慮到了生命的根本是陽……今天、將來,依然是傷寒十居其七……」明顯可以看到,盧氏把《傷寒論》的「傷寒」二字,當成是「寒邪」引起的疾病而已,藉此把「多用溫熱藥」合理化。然而,我們需要看看,到底《傷寒論》是否真的只言「寒」?
我們《傷寒論》的五版教材提到:「《傷寒論》主要是討論廣義傷寒的,以六淫為病因,並結合內外致病因素來討論病機、病證、治則。」《傷寒論》的「傷寒」二字,應作《難經》中「傷寒有五」的「廣義傷寒」解,而非單指由「寒邪」所引起的外感病。而盧氏所推崇的陸九芝,他的《世補齋醫書》,亦指出《傷寒論》並非只言「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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