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這篇一萬多字的小說對於張愛玲來講,比較特殊。
這是張愛玲30歲開始創作,時隔30年後才發表。張愛玲自己也說:
這三個小故事都曾經使我震動,因而甘心一遍遍改寫這麼些年,甚至只想到最初獲得材料的驚喜,與改寫的歷程,一點都不覺得這其間三十年的時間過去了。
這個故事其實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20世紀40年代抗日戰爭時期,女大學生王佳芝利用美色接近漢奸易先生意圖行刺,佳芝成功勾引易先生並準備下手時,卻發現自己已動真情,於是通風報信讓易先生逃過一劫,最後,易先生卻將他們趕盡殺絕。
後來,李安拍了電影《色戒》,電影的改編最大的兩點不同是:
書中,王佳芝刺殺在即時,認為易先生愛上了自己,心軟放過了他。
電影裡王佳芝愛上易先生而放過了他。
書中易先生待王佳芝不過是歡場女子一般並無多少情
電影裡易先生還是喜歡王佳芝的。
這兩點不同,就導致了這是主旨完全不同的兩部作品。
到底李安這個男人還是要比張愛玲溫暖一點。
其實,《色戒》雖然改過很多年,但內核還是張愛玲一慣的對男權世界的男人,現實又無情的折射。
書中有兩個男人。在易先生之前,王佳芝喜歡的是鄺裕民。
鄺裕民是愛國青年,在一群空負愛國激情的學生中,算是拔尖的,王佳芝是當家花旦,美麗純情,嬌豔欲滴,鄺裕民和她是互生好感的。
如不是這個突發奇想的愛國計劃,也許他們會走到一起。
在他們接到任務的時候,需要還是處女的王佳芝有夫妻生活經驗。此時的鄺裕民縮了。
為了愛國激情,眼睜睜把王佳芝讓給猥瑣噁心梁潤生,且不止一次。
在第一次計劃失敗之後,大家都對已經被梁潤生不止一次玷汙的王佳芝指指點點嘲笑疏遠,也包括鄺裕民。
如果說易先生後面殺了放過他的王佳芝是冷酷無情,那鄺裕民對待王佳芝更是讓人齒冷。
所以,王佳芝對鄺裕民是極恨的。
那麼王佳芝到底愛不愛易先生呢?
張愛玲在文中有這樣一段:
於是就有人說:“到女人心裡的路通過y道。”據說是民國初年精通英文的那位名學者說的,名字她叫不出,就曉得他替中國人多妻辯護的那句名言:“只有一隻茶壺幾隻茶杯,哪有一隻茶壺一隻茶杯的?”
至於什麼女人的心,她就不信名學者說得出那樣下作的話。她也不相信那話。除非是說老了倒貼的風塵女人,或是風流寡婦。像她自己,不是本來討厭梁閏生,只有更討厭他?
當然那也許不同。梁閏生一直討人嫌慣了,沒自信心,而且一向見了她自慚形穢,有點怕她。
那,難道她有點愛上了老易?她不信,但是也無法斬釘截鐵地說不是,因為沒戀愛過,不知道怎麼樣就算是愛上了。
李安導演顯然是朝著辜鴻銘的方向走的,不過樑朝偉和湯唯的大篇幅,體現在全書裡只有兩句話。
第一處是:
每次跟老易在一起都像洗了個熱水澡,把積鬱都沖掉了,因為一切都有了個目的。
第二處是:
跟老易在一起那兩次總是那麼提心吊膽,要處處留神,哪還去問自己覺得怎樣。
從這兩句話可以看出來,易先生並未給她留下多麼好的體驗。更談不上什麼因為這個愛上易先生了。
王佳芝是怎樣的風情,書中有描寫,個子比易先生高,容顏嬌豔,還有--豐滿。
易先生呢,快五十歲了,微微禿頂,瘦,矮小,鼠相。除了位高權重帶來的貴氣,真的乏善可陳。
所以,易先生一直認為王佳芝是他的奇遇。這麼美好的姑娘他得到了,這麼美好的姑娘居然愛他。
在王佳芝眼裡,雖然她美麗,但是並沒有談過戀愛。因為從小就很美,很多人追
從十五六歲起她就只顧忙著抵擋各方面來的攻勢,這樣的女孩子不大容易墜入愛河,抵抗力太強了。
而鄺裕民和她還沒開始就結束了,所以,易先生相當於她的初戀。
在珠寶店,易先生花十一根金條為她買一個粉鑽,雖然在歡場老手易先生這裡不過就是為歡場女子買小禮物的稀鬆環節,但在王佳芝這裡卻已經不同,她開始問自己是不是愛上老易了?
她看向老易,在她眼裡他是一種溫柔憐惜的深情。
於是王佳芝想:“這個人是真愛我的。” “於是心下轟然一下。”
她因為覺得老易是真愛她的,在這個缺愛的女人這裡,她心軟了。放過了他。
結局當然被張愛玲描述的太殘酷,不忍心分析了。但是,這個故事的原形卻還是有點驚喜:
王佳芝原型叫鄭蘋如,年芳20,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美貌驚人到什麼程度呢,直接上了《良友》雜誌的封面。後來在陳寶驊的遊說下做了間諜。丁默邨就是她要刺殺的特務頭子。
鄭蘋如接到任務後,很快取得了丁默邨信任,一個絕色佳人,又是雙十年華,丁默邨幾個月就和鄭蘋如約會五十多次,但是刺殺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色戒中描述的那次刺殺讓鄭蘋如暴露了。
與張愛玲描述的結局不同的是,丁默邨真的喜歡鄭蘋如,不忍心殺她。
而丁默邨的老婆張慧敏得知鄭蘋如是丁默邨的情婦後勃然大怒。她聯合汪精衛的妻子陳璧君、周佛海的妻子楊淑慧以及李士群的妻子葉吉卿等人,把鄭蘋如殺了。
據說,鄭蘋如死前,對執行人林之江說:勿槍擊我面,壞我容貌。
而林之江面對一代紅顏,手顫心悸,下不了手,於是背過臉,指揮衛兵才把鄭蘋如殺死,鄭蘋如死時年僅22歲。
有了這個原型,我感覺心情好多了。鄭蘋如一定愛上了丁默邨,那樣殺人如麻的特務頭子沒有幾分真情是騙不過去的,而到底丁默邨也沒那麼狠心。
張愛玲也好,李安也罷,還是鄭蘋如自己,這其實是三個故事。讀哪一個都讓人心疼。
女人總是會因為別的感情而愛上一個男人,比如仰慕,感激, 同情,好感,依賴,讚賞,崇拜 …
或者就像易先生這樣的位高權重的人居然真的愛自己,而自己居然要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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