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學與馬學百年傳播(五)墨學與馬學會通邏輯-劉長明,沈大光

墨學的千年深耕與馬學的百年傳播
---以中馬會通為中心的考察


劉長明,沈大光

(山東財經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墨學與馬學百年傳播(五)墨學與馬學會通邏輯-劉長明,沈大光

五、墨學與馬學的會通邏輯

伴隨著馬克思列寧主義在中國的傳播,思想界出現了以墨學“附會”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現象。墨家理想不乏烏托邦色彩,不改變社會性質前提下的“十論”,註定是空想的。然而,正是空想色彩濃厚的以兼易別、社會平等、民主尚賢、“賴其力則生”、共享財富、節用儉約等主張,因與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價值歸因和價值指向具有高度相似性,客觀上提升了經墨學薰陶的國人對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文化認同,促成了中國社會對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接引,開顯出與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會通邏輯,並加速了其在中國的傳播。墨馬會通邏輯,同時是在馬克思列寧主義引領下的墨學與馬克思列寧主義相互促進的邏輯。沒有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點睛之筆,墨學仍然是漫漫長夜中的無睛之龍;離開墨學,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點睛之筆也會無的放矢。有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靈魂,苦行救世、抱打不平的俠士才能昇華為俠之大者和俠之尊者,進而成長為凝聚在馬克思列寧主義旗幟下的改造社會的強大力量。

墨流千年,其命維新。墨家思想,與以馬克思列寧主義為指導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息息相關,高度契合,在許多方面具有內在關聯性、本質同一性和邏輯兼容性。當年,亟待墨子解決的兼愛交利、民主尚賢、共享財富、非攻止戰、儉以養德等問題,也是今天我們所面臨的問題,甚至是人類永恆的話題。墨子的方案,為我們提供了有益的借鑑,也從真、善、美、慧的維度上開顯出墨學與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會通邏輯。

1.求真為本,道法自然,科學精神連馬墨

墨家貴道,亦不賤器,走的是一條道器兼採的隆道重器之路。墨道法自然,重科學。在先秦諸子百家之中,“好學而博”的墨子是唯一的科學家,科聖墨子所創立的墨家學派是最富於科學精神的一家。墨學中蘊含了太多的科學知識,其在中國古代科技史上的地位和貢獻,任何學派都難以企及,且絕對領先於整個世界。對先秦這位唯一“頗治科學”的科聖,蔡元培敬仰有加,著名歷史學家楊向奎更是高度評價其不尚空談的品格,稱中國古代墨家的科學成就等於或超過整個古代希臘。因為墨家的奠基,英國科學史家李約瑟在《中國科學技術史》序言中認為,中國曾經長期保持了一個西方所望塵莫及的科學知識水平。

根據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科學技術觀,科學“作為人類的合目的性創造,理所當然地蘊涵著求真、至善、臻美三個不同的維度”,雖然“科學的求真與至善、臻美密不可分”,但“科學首先是求真的”[ 劉長明:《論科學三維》,《煙臺大學學報》,2018年第5期。]。作為科學技術史上的科學聖人,墨子的求真精神令人歎為觀止。世間萬有存在,“其然也,有所以然也;其然也同,其所以然不必同”(《小取》)。墨家欲“摹略萬物之然”和所以然,必探求世界上萬事萬物的本真規律性。在墨家的科學邏輯學體系中,“以名舉實”、“以辭抒意”、“以說出故”層層遞進,表現出完美的邏輯層級。由《經上》《經下》《經說上》《經說下》《大取》《小取》6篇構成的《墨經》,作為《墨子》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一部內容豐富、探賾索隱、結構嚴謹的科學著作,堪稱中國科技史上的瑰寶。更為難能可貴的是,墨家將科學精神一以貫之於整個墨學體系中。墨子徹底擺脫了各種仁義道德說教的糾纏,致力於探求真知,埋頭在被統治者和儒者蔑稱為奇技淫巧的物理學、力學、光學、幾何學、數學、機械學、邏輯學等領域艱難拓荒,代表了先秦時期我國科學研究的最高水平。因墨家在科學領域特別是在光學領域的非凡成就,我國發射的全球第一顆量子科學實驗衛星被命名為“墨子號”,可謂名至實歸。

科學不只求真,還必須至善、臻美,以造福人類作為科學研究的規制。馬克思列寧主義科學技術觀的這一應有之義,被墨家以獨有的科學邏輯表達如下:在對人有用、有益前提下的科學才是有價值的。具體說來就是:“利於人謂之巧,不利於人謂之拙。”(《魯問》)兩千多年前,墨家已經將真、善、美融入科學共同體中,並以人民之利為本的科技倫理觀統攝之,實屬先見之明。墨家領先世界的科學精神,客觀上成為馬克思列寧主義科學精神的必要基礎。這樣的科技倫理觀,可以看做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科技倫理觀的早期形態。在以求真為統領的科學精神和人文精神相統一的維度上,墨學與馬克思列寧主義具有高度相似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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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至善為宗,悲心如海,人文關懷通廣宇

從歷史邏輯上講,所有追求至善的理論體系,皆在某種程度上與致力於人類解放的馬克思列寧主義有融通之處。反觀追求兼愛至善的墨家,情繫黎民,大愛無疆,悲心如海,理論體系具有很強的人民性品格,反映了底層勞動者反對壓迫和剝削、要求保障生活的心聲。墨子認為,為了解除民之“三患”,必須建構具有以下特徵的善意社會:“萬民飢即食之,寒即衣之,疾病侍養之,死喪葬埋之。”(《兼愛下》)牢固的人民本位思想,賦予了墨學天然的倫理正當性,也是墨學與馬克思列寧主義契合的道德基礎。墨學關注的黎民百姓,正是馬克思列寧主義要解放的對象。大致相同或相近的人文關懷和善意觀照,使得墨學與馬克思列寧主義具有了會通的善意基礎。沿著趨向至善的墨家邏輯進路,人類必然會無限靠近馬克思列寧主義所指引的共產主義社會。

3.臻美為錦,背私向公,微言大義有大美

真情實意、大愛無疆、滿懷善意的理論必然是美的,而且,這些各美其美的理論終將美美與共。正是在大美的維度上,開顯出墨學與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會通邏輯。

墨學大美,極具美學意蘊,然而,墨學彰顯的,是一種質樸無華之美,一種簡約之美。由“十論”出發,墨家形成了重實尚用、刪繁就簡的簡約美學思想。墨家從簡約美學出發,嚴厲批評儒者的繁瑣冗贅哲學,不過是“繁飾禮樂以淫人,久喪偽哀以謾親……盛容修飾以蠱世,絃歌鼓舞以聚徒,繁登降之禮以示儀,務趨翔之節以觀眾”(《非儒下》)的矯偽之術。鑑於繁儒之偽,墨子唯恐“以文害用”,故尚實尚質,不事文采,意顯而語質,言多而不辯。韓非子在買櫝還珠的故事中言道:“墨子之說,傳先王之道,論聖人之言,以宣告人。若辯其辭,則恐人懷其文忘其質,以文害用也。此與楚人鬻珠、秦伯嫁女同類。故其言多不辯。”(《韓非子·外儲說左上》)如果需要在“文”與“道”之間取捨,則必棄“文”而擇“道”。文如其學,有樸實無華的“先質而後文”的墨學,自當有平實的墨學之美。墨子曾對得意弟子禽滑釐說:“食必常飽,然後求美;衣必常暖,然後求麗;居必常安,然後求樂。為可長,行可久,先質而後文。此聖人之務。”(漢劉向《說苑》引《墨子》佚文)墨家的這一思想,已非常接近馬克思列寧主義關於物質資料生產是人類社會存在和發展的基礎的觀點。魯迅有言,災區的難民絕不會去種蘭花。何故?並不是蘭花不美,而是在非常時期,有比欣賞蘭花之美更重要的難民生計。這樣的取捨,不過是利害權衡後的忍痛割愛。因此,墨子並非一般意義上的非樂,而是非特定禮樂所折射的特定社會關係。從這個意義上說,墨子“非樂”,同時“是樂”。墨學之美,美在鮮明的草根立場,美在儉約之道,美在背私向公的公天下之心。

在墨家的微言大義中,美從屬於善。墨子從美善統一維度上,把美看做與惡相對的道德範疇,美即是道德之善。就這樣,墨子在美與善之間,架構起由此達彼的橋樑:簡約之美,源自節用之德;繁瑣之醜,因於靡費之惡。而後,經由這座美、善互通的橋樑,合乎邏輯地實現與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會通。這就不難明白,千年前墨家獨有的那一抹美輪美奐的絢爛,何以至今仍熠熠生輝。墨學以自苦為善、以利他為美的融通美、善的思想,很容易匯入馬克思列寧主義所指引的人類解放事業洪流中。墨學精華,被毛澤東與時偕行地昇華為“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艱苦奮鬥、勇克時艱的時代精神,以及“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美、善交加的高尚情操。這些貫通墨學與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思想文化,經中國馬克思列寧主義者的成功轉化,一度成為新中國初創時期聚沙成塔、上下同欲的無敵力量,鼓舞全國人民投入到激情燃燒的歲月中。

墨學與馬學百年傳播(五)墨學與馬學會通邏輯-劉長明,沈大光

4.明慧為旨,慧者心辨,覺悟百慧開大同

“兼相愛,交相利”的大同世界,無疑是墨家的理想國。在墨家的理想國裡,“上有以潔為酒醴粢盛以祭祀天、鬼;外有以為皮幣,與四鄰諸侯交接;內有以食飢息勞,將養其萬民;外有以懷天下之賢人。是故上者天鬼富之,外者諸侯與之,內者萬民親之,賢人歸之。以此謀事則得,舉事則成,入守則固,出誅則強。”(《尚賢中》)源自墨家的大同社會畫卷,有信仰層面的尊天事鬼、安頓靈魂,有倫理層面的兼愛交利、天下歸善,有社會層面的皆有所依、萬民和樂,有國際關係層面的和平共處、互利互惠。為了建構這個理想國而開出的“十論”妙方,富含永不磨滅的墨家智慧。墨家之智,還在於將空洞之愛添加了現實之利。愛與利,成為“刑政治,萬民和,國家富,財用足”(《天志中》)理想國的強勁推動力。墨子最早勾勒的未來社會藍圖——“老而無妻子者,有所侍養以終其壽;幼弱孤童之無父母者,有所放依以長其身”(《兼愛下》),成為各家關於大同之世的經典範本。儒家《禮記·禮運》中關於大同構想的基本思路,就是對墨家大同藍圖的沿襲。

“慧者心辨而不繁說”(《修身》),心中有明燈,在大是大非問題上才能做出智慧的取捨。墨子說:“夫辯者將以明是非之分。”(《小取》)墨家精思善辯,一部墨學,堪稱一部智慧之學。墨家關於未來社會的智慧構想,已經有社會主義的萌芽。而這,正是墨學與馬克思列寧主義會通的邏輯基礎。兩千年來,墨家關於理想社會的萌芽,深深紮根於國人的心田裡。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社會主義運動的勃興,既是馬克思列寧主義傳播的結果,也是以墨家為代表的諸子百家關於大同理想的直接邏輯延伸。正是墨家的智慧,才使墨馬會通、化墨歸馬成為可能。

在社會主義微風吹拂世界的形勢下,經墨學千年深耕的中華大地,很快接引了馬克思列寧主義這顆“金種子”,併合乎邏輯地生根、發芽、結果。在這個過程中,原初狀態的共產主義思想——墨學,有接引之功。今天,植根於中國文化中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參天大樹,已經華蓋地球一角,並吸引著越來越多的社會主義嚮往者,必定歷經萬代而常新。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勃興,也為墨學的一陽來複提供了千載難逢的機緣。當然,經過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淬鍊,墨學的範式必然也會發生相應變化。特別是融匯於馬學後的墨學,在添加了“消滅私有制並揚棄資本邏輯”的必要註腳後[ 劉長明:《生態文明何以可能——一種基於所有制維度的研究》,《學術界》,2018年第8期。],更加彰顯其普適價值,因而必定能夠擔當起“勇於振世救弊”、重建世界秩序的重任。作為具有獨創精神的偉大思想家,墨子關於理想國的創造性構想,擁有厚實的文化當量,註定是永遠的“大哉問”!墨家曾自信滿滿地說:“天下無人,子墨子之言也猶在!”(《大取》)一個在故紙堆裡自我陶醉的民族無異於自絕出路,一個數典忘祖的民族斷無恆久之道。博大精深的墨學,必將助力馬克思列寧主義永遠福澤華夏。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浪潮中,相信經揚棄而被批評繼承了的墨學之“星星之火”,必成中國乃至世界的“燎原之勢”。

——原載《東嶽論叢》2019年第6期(《新華文摘》2019年第19期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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