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是“畫家”,女性是“詩人”——從廁所塗鴉看兩性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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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張奇開

本文刊載於《三聯生活週刊》2002年第40期,原文標題《誰是性別的受害者?》,嚴禁私自轉載,侵權必究


“女人不是天生,而是後天塑造的。”西蒙·德·波伏娃這樣激烈又中氣十足地宣稱過。

這個宣稱從邏輯上引申只能得出女人和男人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的結論。這個結論曾經是那麼非同凡響又驚世駭俗,但現在看來卻帶點顏色傾向模糊的幽默。

生活在重慶的女性藝術家黃引邀請了一位男攝影家王鐵為共同完成了一件作品。他們分別鑽進廁所裡,但不是把攝影鏡頭對準人的隱私,而是對準許多男男女女在廁所這個絕對隱蔽的狹窄空間中表現出的放縱想象力——塗鴉。當瀏覽完他們提供的幾百張與性和愛有關的圖片後,你不用側耳便可以傾聽到男人和女人渴慕的心聲,然後會發出男人和女人的的確確淪陷在兩種完全不同慾火中的感嘆。或許就是這點不同的慾念達成了男人和女人不同行為方式的分野。圖片中男人的部分以圖畫為主,女人的部分卻是以文字為主。照藝術家本人的話來說:男人都是畫家,女人都是詩人。人類原初,圖畫是表達想認識世界的工具,文字是人類在精神層面上有足夠積累後才獲得的表現手段。在這些攝影作品裡男人都是把生殖器作為情慾的核心圖式。這隻能證明,人類的某段原始時期對生殖器崇拜的餘毒還未肅清,派生出來的關鍵詞是:引誘交媾、買賣交媾和強迫交媾;而女性人文詩化精神派生出來的關鍵詞是:愛和被愛。男人操持著性的躁動,女人擁有的是愛的煩惱。男人的粗俗圖畫敘述起來顯得不堪入耳又枯索無味,不外是直接與性相關的身體部分的碰觸、進入和噴射,配上的文字也令男人們多少有點無地自容。我們還是來看看女人細膩而又變幻莫測的詩性吧:

愛你一萬年!(渴望愛);說吧!說你愛我吧!(渴望被愛);真希望用錢買感情(缺少愛);我希望自己是午夜間最放縱的玫瑰/放肆地向你展現我的美麗(希望持續被愛);愛吧!愛了就不要放棄(愛的決心);要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愛的技巧);對男人最好是五分投入,得到不會太高興,失去也不會太痛苦(愛的經驗);我愛你卻故意地說不愛你(愛的特點);因為愛所以愛(愛的邏輯);女人們,我們要反抗男人!(愛的鬥爭);女人萬歲/男人0歲!(愛的憤怒);喜歡名牌/但為了喜歡的人我可以不買/為了他開心/為了給他買我可以不買(愛的奉獻);雖然知道他有女朋友/但我仍然愛他/永不後悔(愛的寬容);沒有一個男人會懂女人的心(愛的煩惱)。僅僅一個愛字,在廁所文化中被表現得如此的多面和真切。人人皆知,愛是幸福的,被愛也是幸福的。女人總是沉浸在這雙重幸福中。而男人們幾乎在一生中的大部分時間都像雄性動物一樣,逃不出本能生髮出的期盼和壓抑的性幻想的折磨。

男性是“畫家”,女性是“詩人”——從廁所塗鴉看兩性區別


辛迪·舍曼《無題302號》

標題為《性_別》的這件廁所作品,今年7月在瀘沽湖《假如女人統治世界》的展覽上展出。本展覽的特邀主持人是美國著名女藝術家朱迪·芝加哥。芝加哥是極端女權主義代表,她為了反抗男性霸權,把父姓科恩改為她的出生地芝加哥。她最具影響力的裝置作品《晚宴》,動員了400位婦女歷時6年才完成。在一個三角形的大型餐桌上刻有999名歷史上的傑出女性,桌面上擺了39套陶瓷餐具,其圖紋由女性器官變形而來。她試圖通過一次虛設的晚會,來暗示女人與男人對立的集體力量、超乎於男人的豪華意志、比男人更肆意放縱的慾望及對歷史進程的參與和影響。同時,控訴男權社會對女性的性迫害也是本作品的主體指向。其實女權這個概念在西方已經是個發黴的單詞,婦女們早就冷靜下來,更傾向於新女性主義。這個思潮是,除了在人格、法律、工作機會、勞動報酬方面獲得平等待遇外,認同男女在生理、心理、性格和體力上的差異,儘可能強調女性自身的優越性:天生就排斥暴力,熱愛和平,忍耐力強,更執著,更善於奉獻,更精神化,壽命更長,甚至在性活動時享受被動快感顯得更優雅及性高峰體驗更密集和持久等。從70年代就緊握著婦女解放的利劍和盾牌一路衝過來的芝加哥,在中國的瀘沽湖居然也柔情說出當年的女權主義者們決不原諒的話來:“女性的溫柔善良代表著世界美好的一切!”在這個前提下她仍然忘不了假設:“如果讓女人統治世界?”不管被她視為反動派的男人們是否同意,這應該是一個值得討論的假定命題。

男性是“畫家”,女性是“詩人”——從廁所塗鴉看兩性區別


朱迪·芝加哥《晚宴》

男性是“畫家”,女性是“詩人”——從廁所塗鴉看兩性區別


重慶的女性藝術家黃引的作品

當下在西方紅得發紫的美國女攝影家辛迪·舍曼也走過了幾乎和芝加哥相同的藝術歷程。早年舍曼的女性主義情結比芝加哥更為激烈。70年代末,她以一組“無題電影劇照系列”的攝影在美國造成震動性影響。她作品中的模特兒主要是她自己。那時候她總是通過照相機鏡頭把女性定位在受害者立場,以此告誡形成男性霸權中心的大眾媒體應該承擔的責任和揭露整個人類文化傳統塑造女性必然是弱勢群體的罪惡策略。當女性主義的極端觀念經過社會實踐萎縮成一條越來越窄的路線時,舍曼及時扭轉方向,把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美國,或者說西方社會的病灶——最本質的暴力傾向。她甚至聲明說:“我決不認為自己的作品是女權主義的。”今天的女性藝術家更不把自身置於與人類的另一半的對立境地,而是坦蕩地把自己暴露出來,設置難題。英國新銳女藝術家翠西·艾米深知男性有強烈偷窺欲的心理特徵,她把微小的鏡頭伸進自己陰道,拍出體內蠕動,然後做成一個小型屏幕裝置展示出來。這件作品友善地揶揄男人們想一看到底的原始野心,對男人並非惡意,還多少懷有幾分同情。1995年她搭建了一個帳篷,把32年以來和她有過肉體關係的男人的信件和名字貼在裡面。帳篷這個軟體空間是她的身體象徵,信件與姓名寓意這些男人們軀幹上那個敏感局部曾經歡快地進入過她的體內。這件作品沒有被侮辱與被損害的角度,沒有尖刻的道德評價,也不把責任推給對方,它只陳述她也在其中熱情參加過和享受過的事件。隨後提出:社會禁忌被公諸於世後,受損的到底是哪一方?

波伏娃可做成動物學和人類社會學極有價值的文本,她作為女權主義守護神的人生實踐徹底背叛了自己的信念,不可饒恕地出賣了革命:她屈服於薩特的雄性霸權,勾引少女,然後把她們作為男性——現實世界主宰——的供品。因此,波伏娃是20世紀知識女性中最不幸的一位!波伏娃在愛情戰爭中的潰敗不是基於文化上的原因,而純粹是雌性動物向雄性動物俯首稱臣。從社會學意義上說,女人是男權的受害者;從生物學意義上說,男人是物種遺傳律令的受害者。今天,寬容的男女會說:其實,我們都在性別差異中受益!


德國有一張把問題簡單化的漫畫:一對少男少女在月光下擁抱。女孩腦袋裡蹦出的願望是一顆心,而男孩的慾念正好是把心倒過來變成一個女性的臀部。看這幅圖畫的男男女女都笑了,因為他們在這幅作品中都發現了那個既真實又快樂的自己。

男性是“畫家”,女性是“詩人”——從廁所塗鴉看兩性區別


朱迪·芝加哥的作品

男性是“畫家”,女性是“詩人”——從廁所塗鴉看兩性區別


翠西·艾米《1963~1995年與我同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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