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
威廉·克萊茲·海達（Willem Claesz Heda）是荷蘭17世紀裡最富詩意的一位靜物畫家。他喜歡畫金銀餐具配上各種點心食品，生動地表現著當時歐洲貴族早餐的豐盛。若你仔細觀察，他的大部分作品中都有著一個共同的元素——檸檬。
檸檬從何而來？
你如果在一幅冷色調的靜物畫中，發現了一隻被削開皮的檸檬，而且檸檬皮還一圈一圈垂落下來，那很有可能就是海達的作品了。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
檸檬燦爛的金黃色，讓整個畫面活潑生動了起來。雖然，畫檸檬不是海達的獨門絕活，但由於檸檬經常在他的畫作中出現，因此便可以用來作為一種判斷依據。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 with an Upturned Roemer》，1638年
威廉·克萊茲·海達《Banquet Piece with Mince Pie》，1635年
為什麼檸檬會如此頻繁地出現在他的畫中呢？這恐怕就要追溯到17世紀的荷蘭了。在當時，檸檬是歐洲的奢侈品，它功能強大，作用極多。不僅用於調味、去垢、還被當做藥物——用來治癒水手的壞血病。特別是荷蘭並不生產檸檬，其流通完全依賴於從國外進口，檸檬便是極其稀有寶貴的物品了。
威廉·克萊茲·海達《A still life of a rummer of white wine, a lemon on a pewter plate, a knife and a glass of ale on a table covered with a dark green cloth》，1634年
威廉·克萊茲·海達《Dessert (Vanitas) 》，1637年
對於海達畫作上不斷出現檸檬的原因，各家觀點不盡相同。有些人認為，由於檸檬都需要進口的，所以這些畫作上描繪的鮮嫩多汁的檸檬，其實意在炫耀資本，因為唯有資本主義經濟如此強大的荷蘭人，才能將遠方的新鮮水果帶至家庭的餐桌上。這是資本主義經濟的勝利，也是荷蘭人“黃金時代”的明證。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 with a Gilt Cup》，1635年
威廉·克萊茲·海達《Breakfast Table with Blackberry Pie》，1631年
當然，也有另外一派的研究者指出，荷蘭靜物畫裡大量出現柑橘類水果，是基於這樣一個歷史的原因。“威廉·奧蘭治” (荷蘭語：Willem van Oranje，1533-1584) 是尼德蘭革命的功臣、荷蘭奧蘭治王朝的開國國王、荷蘭國父，有著光榮的偉績。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 with Pie, Silver Ewer and Crab》，1658年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1662年
柑橘與奧蘭治(Orange)發音相同，靜物畫家通過描繪檸檬柑橘，表達著對奧蘭治家族的敬意。在某種意義上，畫上的檸檬柑橘，也是“荷蘭畫派”的LOGO之一，讓大家可以一眼辨別出來這是荷蘭畫家的畫作。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 with Olives》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 with Nautilus Cup》，1641年
一些學者從單純構圖的角度分析，解釋道剝了皮的檸檬也許就是構圖的需要。那飽滿的金黃色可以改善沉悶的背景；那旋轉蜿蜒的果皮可以帶給畫面靈動感。在畫面的配置中，海達的檸檬除了能給他的作品增添顏色的多樣性以外，也充當了一個“活潑元素”的角色，肅穆的靜物畫頓時可以靈動許多。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 with Ham, Bread and Precious Vessels》，1654年
威廉·克萊茲·海達《Breakfast》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 with Ham》，1635年
而一部分歷史學家是這樣理解的：在17世紀的荷蘭，檸檬是個常用的符號來象徵生活本身，它表面看起來光鮮誘人，可是嚐起來卻又酸又澀。而且，我們今天市場上的檸檬，是18世紀以後的雜交品種。然而在17世紀，檸檬很苦，從來不可能被直接食用。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 with Gilt Goblet 》，1635年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1640年
正是因此，在海達的靜物畫中，切開的檸檬閃爍著微光，有汁水淋漓的誘人效果。但是，檸檬與奶酪邊的昆蟲、黴壞的餡餅一樣，卻象徵著不完美的物質與人生。所以說，檸檬一方面象徵著資本主義物質經濟的繁榮，另一方面又打碎了物質所營造的幻象。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 with Fruit and Hock Glass》
至於那個有趣的現象：海達的檸檬多半是削了皮，而且皮以螺旋狀垂下來或者橫鋪開去的姿勢，這又是為什麼呢?盧浮宮的專家說，這是“時光流逝”的符號與象徵。
靜物畫的故鄉
17世紀的荷蘭處於資產階級繁盛的時期，荷蘭最大中心城市哈勒姆是荷蘭繪畫最發達的地區——這便是海達的故鄉。
威廉·克萊茲·海達《Vanitas》，1628年
荷蘭是加爾文教的天堂，被歐洲天主教所排斥的各種新教派別在荷蘭都可以受到庇護。這些新教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非常重視聖餐環節，講究器具的精美，所以表現豐盛餐桌的繪畫常常受到新興資產階級的歡迎。為了適應新興資產階級的審美需求，荷蘭靜物畫家應運而生，他們往往專攻某一題材，在描繪物象的能力方面達到了極高的水平。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
海達與檸檬
1594年，威廉·克萊茲·海達出生於哈勒姆的一個藝術世家，他的父親也是當地的一位著名畫家。生活在藝術薰陶之下的他，從小便培養出對於繪畫的濃厚興趣。海達早年曾在哈爾斯的畫室學習，後來成為哈勒姆畫家公會的會員。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
他大約從30歲以後，放棄了其他題材，一心研究靜物畫，並在靜物上以所謂“早餐”畫的特點發揮他的長技：玻璃與金屬器皿，內裝牡蠣、魚蝦，或者在桌上擺著半塊削了皮的檸檬。畫中的靜物經過精心的選擇和擺設，使其充滿莊重、神聖的高貴氣息，迎合著宗教的審美需求。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 with Fruit and Hock Glass a Lobster》，1650年
海達很善於運用柔和的灰棕色，利用銀灰、金黃與棕色去竭力刻畫玻璃與金屬的反光表面。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
並且，海達很注意光線對這些器物的反作用，他畫的靜物總是那樣細膩，沒有色斑，更不會有筆痕，只有物體的形態、質感和空間感。這種靜物畫我們稱之為古典畫法的靜物畫，它帶有巴洛克裝飾成分，但是毫不虛浮誇張，與後來19世紀的寫實靜物畫略有不同。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 (Breakfast)》，1629年
但是，海達的作品不僅僅是將平凡的靜物繪製出崇高感，他還在繪畫中通過小小的檸檬，實現了從單色靜物向全色靜物的轉變。檸檬改變了海達的作品，如此樸素的物品也因此成為了他作品中的靈魂。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 with Pewter Pieces》，1636年
威廉·克萊茲·海達《Still Life》，1651年
這正驗證了一句話：讓我們覺得普通自然的，也許僅僅是一種習以為常的東西，然而這種東西卻有著它異乎尋常的價值。也正是這種異乎尋常的價值會令人們感慨萬千。
威廉·克萊茲·海達《Pewter and Silver Vessels and a Crab》
威廉·克萊茲·海達《Dessert》，1637年
的確，如此普通不起眼的檸檬在海達的作品中竟成為了靈魂式的角色，影響著之後的幾代靜物畫家的繪畫風格。由此，當我們在欣賞一幅作品時，是否可以發掘畫面中一個個物體背後的意義？就這樣，在繁忙的生活中，我們或許可以發現每一處細節背後的感動與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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