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紀事:懷念我那長眠故鄉的父親

圖:來自網絡

一場突如其來的新型冠狀病毒似乎給全國人民按下了暫停鍵,在家禁足的日子裡我除了早晨瀏覽全國新增確診病例,關心一下疫情發展,剩下的大把時間看了許多以前沒靜下心來看的書,思考了許多以前沒有時間思考的問題。


前天上午,偶然在讀者雜誌上看到一篇關於父親的文章,讓我不禁想起了我自己的父親,他在2010年永久的離開了我,永遠忘不了他走的那一刻我感覺到的刻骨銘心的痛,那是迄今為止,我經受的第一次失去親人生離死別的痛。


鄉村紀事:懷念我那長眠故鄉的父親

父親年輕時的照片


在我心中,父親長得帥帥的、強壯有力、任勞任怨、與世無爭、善良忠厚。十年過去了,他那被病痛折磨的苦不堪言,全身器官衰竭躺在床上的身影,時刻在我的腦海裡閃現,他的離去,曾經讓我有段時間幾乎懷疑人生,幾乎懷疑“好人終會有好報”的至理名言,很想為他寫點什麼,於是在這樣一個靜靜的夜裡,我敲擊著鍵盤,靜靜的把思緒放開,慢慢把思念拉長……

其實,我和父親真正相處的時間並不多,聽媽媽說他十八歲初中畢業就去當兵了,後來轉業留到北京上班,一年到頭很少回家,童年的我對他的記憶幾乎為零。


大概是我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他才通過和一個在魚臺的北京女大齡知青調換回到魚臺農機修工作,八十年代那是一個很牛的工廠,“衝出亞洲,走向世界”的廣告記憶猶新,我們一家人才算團聚了,生活才算有了交集。


在我的印象中,父親的字寫的蒼勁有力,以前每年過年時,都會有不少鄰居找他幫忙寫春聯,有時也幫鄰居們寫信,他對人很好,不管誰找幫忙,都來者不拒。工作也認真負責,我家裡珍藏著一張他們工程團與毛主席和劉少奇周恩來等國家領導人的合影,六十年代能和毛主席合影的應該不多吧。


鄉村紀事:懷念我那長眠故鄉的父親


有父親在的生活處處感到安心,記得有一次,我和同學不小心吃了用老鼠藥炒的大米後中毒,肚子疼的難受,他神一般的出現在教室裡,把我和同學一前一後抱到自行車上,飛一樣的送去醫院,由於送的及時,經過治療最後都安然無恙。


因為這樣的囧事,讓小學的同學們取笑了好幾年,現在想起來有些後怕,假如不是他那天中午有事早下班回家,假如他沒有把鄰居的話放在心上,並及時去學校看我,假如等到下午放學再送醫院,估計我們倆就不會這麼幸運了,也許就沒有機會敲擊這篇文章了。


當然,和父親相處的日子也不全部都是美好,小時候的我又懶又饞,曾因為偷懶不去地裡幹活捱過打,也因為起床太晚捱過訓,現在想來都可以理解,他那時每天風雨無阻來回騎車幾十里路,從豐縣沙莊到魚臺上班下班,從來也沒叫過苦累,抽點空回來還要幫母親幹農活,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確實很辛勞的,壓力也大,這是我最近到了這個年齡才體會到的。


鄉村紀事:懷念我那長眠故鄉的父親


我十二歲那年,我上了初中後就開始了住校生活,逐漸的離開了家,隨著學校離家的距離越來越遠,學業的越來越繁重,在家的時間越來越短,回家的間隔也越來越長,從一週回家一次到一個月回家一次,再到一學期回家一次,每次回家基本都是爸爸接送。


坐在他的自行車後座上,挨著他寬厚的後背感覺很踏實;如果趕上下雨天,他就會扛著他沉重的鳳凰牌自行車走在泥濘的路上,我揹著書包一步一滑跟在後面,現在想起這個畫面也挺溫暖。


在魚臺一中上學時,學校離他上班的地方不遠,也就三里地的路程,沒有生活費了就去要,別人有的我也有,在他的呵護下,我沒有感覺到生活的艱難 ,順利的完成了高中乃及大學的學業。


畢業後為了能讓我分配到合適的單位,從不求人的他又為我的工作奔波,哎,現在想來他肯定受了不少的難為,但是這些他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也許是我的命運不濟,本來想去濟寧商檢局上班的我,最後卻進了濟寧棉紡廠 ,工作雖然清閒但工資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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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當年和毛主席的合影


上班一年多了,每次回豐縣的家裡,爸爸都會或多或少地塞一些錢給我,我基本都心安理得的接受,內心也從未覺得有什麼不妥,其實,那時候父親所在的企業,已經走下坡路接近破產,工資已經快發不出來了,但我還感覺爸爸是座大山,有困難就找爸爸。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和老公談戀愛,他接管了我,以後的日子就是有困難找老公了,呵呵,其實我也感覺挺幸運的,兩個男人的無縫對接讓我的生活一直衣食無憂,沒心沒肺的快樂的生活著。


隨後的工作和結婚生子,慢慢的使我的生活重心轉到小家庭的建設,不再需要他的呵護,也沒怎麼去關注他的生活,心裡依然以為他很強大,可以承擔生活中的風雨,但實際上,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末期,他所在的工廠倒閉了,工人們都直接回家了,他這個兢兢業業幹了四十年的老黨員,在還差幾年就要退休的年齡卻一無所有的回到老家。


父親是城鎮戶口,農村沒有土地,不但沒有工資收入,還需要繳納各種勞動保險,鄰居的各種質疑,使生性老實的他,心中的鬱悶無處安放,父親變得很少出門,本來說話就少的他更加沉默了,高血壓,糖尿病慢慢的就找上門來。


這些我都沒有去關注,直到2001年夏天的一天,姐姐來電話說,爸爸的眼看東西模糊了,在老家醫院看了好幾個地方,醫生都說讓去大醫院做系統檢查,我我趕緊找附院的同學幫忙找專家,聯繫病床,看著步履有些蹣跚的父親,我才意識到父親已經真的老了。


鄉村紀事:懷念我那長眠故鄉的父親


記得當時給他找的最好的心內科的專家,住的病房也很安靜,病情控制的很好,經過一週多的治療,父親的眼睛感覺明亮很多,逐步向好的方向發展。


可一貫節約的父親怕花錢多,吵著要出院,他說一個下崗工人不能住這樣的高幹病房什麼的,醫生和我及媽媽極力挽留,最終還是沒等全部康復,父親就跟著來探望的哥哥一家回去了。


這個事情成為了我和媽媽心中永遠的痛,媽媽無數次的埋怨自己為什麼沒攔住他,為什麼不讓父親再多住幾天,為什麼不等完完全全的康復再出院,我何嘗不是呢?假如不出院這麼急,也許後來就不會復發的這麼快,也許就不會六十多歲就走,也許,也許……


自從那次生病後,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三高”、糖尿病以及各種併發症接踵而來,雖然後來又經過各種治療,但疾病卻漸漸的把一個強壯如牛的漢子,折磨成有些痴呆有些偏癱,直至最後變成一貫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


敲到這裡,想起他慈祥而又無助的面容,我一次次淚如雨下,心撕裂般的疼痛。在父親六十歲那年,我們補交了他們公司欠下的好幾萬的養老保險並辦理了退休,但是僅僅只領了不到六年的退休工資,他就遺憾的走了。


父親彌留之際,把我們叫到床前:“我不能再陪伴你們左右了,苦苦日子好好過、幸福日子珍惜過。好好孝順你母親,我沒能給你們留下什麼,也許只有這句話了……”父親眼裡噙滿了淚水,帶著無限的期盼和留戀。


父親就這樣走了,我成了沒有爸爸的孩子。他雖然沒有給我們留下豐厚的物質財富,但他給了我們一生都享用不盡的精神財富。許多年以後,我一想起父親,覺得欠父親太多太多,總有太多的自責。“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鄉村紀事:懷念我那長眠故鄉的父親


歲月殘酷的抹去了很多記憶,但每次想起父親,想起父親曾經走過的每一段路,想父親曾經給予我的每一份溫情,心裡頓覺幸福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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