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Luna」看起來平平常常的事情原來需要捍衛 No.2

「守護Luna」看起來平平常常的事情原來需要捍衛 No.2


開始確診的時候,我只記得父母帶著我去了好幾個醫院,換了好多大夫來來回回確認,看醫生最後的環節我總是要出去,到外面等著醫生私下和我父母交代很多有的沒的。開始知道診斷他們都很接受不了,我被診斷之後幾個月我爸爸翻遍了市面上的書帶著“證據”又和醫生要了一個新的診斷,換了新的藥來吃。


我其實應該多想想,得了個“神經衰弱”為什麼要費那麼多周折,是啊,他們一直騙我說是神經衰弱,到了大學有一天和我爹吵架才知道叫雙相情感障礙來的,我當時根本不懂什麼六大重疾,對這種病也不太懂。帶著一種初生牛犢的缺心眼和我爹剛說有啥大不了。結果當然沒啥好果子吃。


因為我的“神經衰弱”我沒讀高中,生病之後最最難熬那頭一年,我媽把我送到離家幾百米一個水利中專,美其名曰找個“幼兒園”託管我,其實是不想我和社會脫節。我永遠忘不了,去那個學校的後院小路上,陽光在我下午逃學回家的時候,和上午11點起床去上學的時候,照著那些院牆上鐵欄杆留下影子的角度。每一天,那讓人生厭的毫無感官的日子。


我好多時候是靠著回家路上仰頭去看頭頂的樹來分散注意力,或者說來定住我的眼睛,生活中的樂趣和感覺被積壓到了一個極限的時候,是沒有痛苦的,一切都只有稜角,卻那麼模糊。


好在當年還小,麻木的痛覺並不能得到很好的識別和記憶,14歲,人生有多少個14歲,原本按著我的理科成績,我可能是要去學化學或者學醫的。第一年過去,不能讀高中,之後還是不能,我那幾年對不能讀書的憤恨,對父母決定的不解,唸叨我要去讀書的次數,想想我不想去回憶。


我沒有那麼愛讀書,但我從來沒有設想過我的人生有按部就班讀書的另外一幅模樣,很久很久我都不知道該去恨誰,不過那年月,包括恨也沒有力氣,那種失重,是整個身邊的環境,除了關心我的家人,但可能包括關心我的家人,都像慢刀子割肉,我身體裡的一部分,好像永遠都死了。那個美麗,好奇,開朗,青澀,聰明的小姑娘,好像已經死透了。


我忘不了我睜著眼睛一直到天亮的一天又一天,雖然我不敢承認,但我確實去不了高中,現在想想,頭一年之後可能是一個契機,但我要強的性格,復發可能性很大。直到現在很多人可能完全不理解我家裡為什麼要放烈性安眠藥,不同的安眠藥我有很多,多年不用都過期了。


只有我知道,我的好兄弟(躁鬱症)想出來和我好好玩玩的時候,只有烈性安眠藥能讓我睡上兩個小時,連著十幾二十天失眠的時候,渾身痠痛,精神極具亢奮,彷彿有一個暴烈的靈魂要從我的身體裡脫將出來,躁狂發作那種對身體完全的無法自控至今都讓我感到一陣又一陣的恐懼。


長大了又發病了之後,我記不住自己發作時說過的一些話,記不住我怎樣傷害了別人,這種無法自控像一個夢魘,最終導致我在生活中害怕失去神志達到了變態的程度。少數民族愛喝酒,一個人獨酌我醉的很快,一旦在人前,一斤多白酒下肚,我反而越來越清醒。我總覺得自己身體裡有個魔鬼,一旦我失去神志,它就要出來傷害別人。後來少數民族實在太愛喝酒了,有兩次是真的醉到傻了,直接嘩啦站起來回家睡覺,特別老實的酒鬼,自此酒量一落千丈。疾病能讓人酒量暴漲我親身經歷。


雖然很不想聊疾病的痛苦,它們都遠去了,甚至泛黃了,如果不是覺得對他人有點用,懶得回憶,我和這個兄弟相處還算融洽。是不斷地認識它,熟悉它,尊重它最後擁抱它,和它一起往前走,所以不想多說他的壞話。


很多小夥伴是在成人之後患病,已經離開了家,我見過那些年輕人一個人去看精神科的落寞,但我做當時不了什麼。我的經歷,雖然不是最好的治療範本,說明了未成年人在監護人很好的家庭支持之下,通過讓時間變慢去領悟生活的過程。他們保護著我,讓我雖然被疾病傷害,但本質上沒有被侵害。


做了精神健康的工作之後我無數次想過,高中上了會怎樣,其實應該去讀書,就算沒有完全停止,去了另外一箇中專待了兩年才高考的,但人生的節奏和同齡人是有差距的。


我們永遠不會知道答案,每一次生病我可能都讓時間變慢了,即使後來其實很有效率,這是我的方式,它形成了,其他人有其他人的方式。我們很難相互借鑑,一慢再慢,一落再落,逼著一個有點聰明愛耍小聰明,走捷徑的人像蝸牛一樣前進。無意中卻鍛造了性格,我們無法評價它的正確與否,只是淌出來的每一條河都有存在的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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