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幺舅啊

幺舅生于1972年,比我大9岁,陪我一起长大,生命终于48岁!幺舅的早逝在意料之中,但听闻去世,心里也不止是悲伤!

幺舅的一生可分为4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6岁之前,在我家上学;第二阶段是16岁到32岁,成家立业却突遭病患;第三阶段是32岁到40岁,生病后由积极向消极方向滑落;第四阶段是40岁到48岁,中风后不可挽回的命运。

我的幺舅啊

幺舅走了,到这里来了吗?

1、舅甥年代

外公外婆共有5个子女,三个大的女儿,二个小的儿子,母亲是大姐,比幺舅大16岁。外婆性格强势,她认为女儿终究要嫁人,读书了也是别人家的,因此三个女儿都没有进过校门,姐妹三个因此事没少埋怨外婆。两个儿子呢,送去上学却极不省心,听母亲说,大舅在学校拿木柴打老师,管老师叫儿子,小学没毕业就回家干活了;小舅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在母亲结婚以后,就到我们家去上学,好歹小学是毕业了的。

我父亲年轻时很帅,文质彬彬的,但为人刚正,轻易不给人面子,因此外公家的孩子都怕他们的大姐夫。外公外婆觉得只有我父亲才能管得住小,舅,就让他跟着姐姐到我们家读书,自此,幺舅就伴随了我的童年。

我很早就能记事,年幼的幺舅给我留下过深刻的记忆,他在学校里还是不让人省心的,在学校欺负别的同学、成绩太差,被要求退学;还有次摸了一个女同学的脸,她爸爸到我家来找母亲投诉。在父亲没在家的几年里,幺舅上学之余还要干活,打猪草、煮饭、喂猪基本都是他干。有时候亲戚家做喜事,母亲要去送礼,在那交通靠腿的年代只能留宿一晚,这个时候幺舅会叫来几个小伙伴,晚上点煤油灯在床上打扑克牌,1、2分钱的赌注,我给他们掌灯,蚊帐会被油烟熏黑,母亲回来后问起,说是烧蚊子造成的,有时候幺舅就免不了一顿收拾。我们有时候也会打架,刚过水桶高的我,会拿水桶去撞他,但从来没有打得过他,也从来没有被他着实打过。幺舅也挺能耐的,当年农忙的时候是劳力换劳力,轮到我们家干活时,有时候有10来个人吃饭,幺舅十年岁的年纪,基本上可以搞定早餐、年餐前点心、晚餐三顿,中午正餐的一大桌子菜,只能母亲回来做了。

我的幺舅啊

当年很穷,但很好。

2、逐梦泉州

幺舅小学毕业那年,我刚上小学,16岁毕业后就回自己家了,不久就去福建投奔二姨了,二姨父带着他到泉州找工作,有学历的二姨父在磁砖厂当管理人员,他就去生产线上做工。我的二姨父也是个传奇,他家在南安农村里,师范毕业后做过老师,因不满于现状,做过工厂管理、报社记者、酒店大堂经理等。他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总想赚大钱,追求一夜暴富,终其一生也没有实现这个梦想。

幺舅对金钱的追求思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他没有二姨父的学历和能力,只能在其它方面下功夫。打工期间,陆续有到福建的表兄弟、老乡,慢慢就形成了一个小团体,幺舅个子瘦小,但脑子灵活,在这个小圈子里属于狗头军师的角色,以打工为掩护,这个小圈子坏事没少干,甚至有拐卖少女、儿童的案子,但执行者都不是幺舅,所以他只是受了些惊吓,从来没有被抓过。外婆去世的时候,幺舅到镇上还要打电话问家里人,有没有警察去找过他,确认后才敢回家奔丧,那时候我还在读初中,看到他时是一身黑皮包骨头,不知道他承受了多大、多久的心理压力。幺舅是“孝堂结婚”,也就是在外婆的葬礼上结婚的,老风俗说这可以冲喜,改变家里的坏运气,婚后不久就带着幺舅妈再次去福建打工了。小表弟出那年,幺舅夫妻俩回到老家,在县城里的磁砖厂工作过一段时间,凭着当时老家少有的压砖技术,过得也还不错。

这些年里我在老家上高中,然后到株洲上大学,少有机会与幺舅见面,每次见面自然都是极好的。在幺舅风光的这些年里,对我们这些外甥都是比较大方的,因为我上学成绩好,基本是有求必应,我上中学期间使用的自行车,其中有一辆就是幺舅结婚时,幺舅妈的陪嫁品,还有磁带耳机,时尚服装,零花钱等等所谓的奖励。

这一个阶段的幺舅,工作时有变更,磁砖厂、建筑木工,都有做,收入相对稳定,家庭和谐幸福,他也很少去做坏事了,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我的幺舅啊

你的牛脾气,伤了很多人

3、疾病相伴

30多岁的幺舅,在泉州查出“风湿性心脏病”,需要做手术更换心脏的心室瓣膜,在四位兄姐和顶力支持下,筹款做好手术,恢复得挺好,但不能再干重体力活。当时幺舅的大姐夫和三姐夫都是建筑木工包工头,哥哥也是多年的木工,于是就支持他承包建筑木工,甚至把手上的工人、老板,直接给他了。

幺舅一边养病,一边做包工头,数年下来,治病的欠债,也在几个姐姐的半借半送中处理好,家庭经济逐渐恢复,身体也没有大碍了。幺舅放弃了做建筑木工包工头,凭着夫妻俩自小掌握的厨艺,在磁灶镇上开一家饭店,他们很努力,饭店里的一切都靠自己完成,其实比做包工头更辛苦。早起晚睡等不规律的生活,极大加重了幺舅的身体负担;开饭店时常需要给客人敬杯酒,幺舅的身体是不允许喝酒的;有次醉酒后还开摩托车买菜,出了车祸,身体再添新伤,最后饭店做不下去,关门了。

后来,幺舅被他一个表哥,骗到河南新乡去搞传销,夫妻俩都陷进去了,二姨和堂舅去劝返无功,最后实在拉不到人头了,他们被传销组织放弃。两人先后返回了我爸爸在福建的工地上,颓废地睡了两个月。看到他们家庭情况不佳,姐姐哥哥再次帮他包工地,幺舅再次做上了包工头,经济情况慢慢有所改善,但是一夜暴富的思想又萌生起来,再次回到了花天酒地,呼朋唤友的节奏里。

这个时期,我跟幺舅的交集越来越少了,大学毕业前,两个假期都会见面,都会收到幺舅给的零花钱。工作后,我们只有在春节期间才会见到,大家都为了自己的生活奔忙,但每年春节期间,幺舅和幺舅妈都会热情地招待我们。脑海里还有几个记忆片断很有趣,某年暑假的一个晚上,幺舅和他的6个外甥外甥女,一起在平房顶上纳凉,幺舅让志彬表弟去买包子做夜宵,猛咬一口是甜的肉馅儿,吃也不是,吐也不是,好尴尬。另有一年暑假,我和志彬表弟跟幺舅去他的工地上,房东的父亲来给工人们送点心(闽南的习惯),幺舅教志彬四川话骂老人家“老疯子”,老人听不懂,还冲我们笑。

我的幺舅啊

生活就像这木板,单调无味

4、生命的尽头

再一次酒醉,再一次车祸住院,脑子里的淤血给幺舅留下了后遗症,此后精神状态时有起伏,家庭矛盾时有发生,幺舅经常被姐姐姐夫训斥。后来数次因脑供血不足,晕倒在工地现场,我的幺舅在40来岁时中风偏瘫,半边身子行动不便,智力退化到十三四岁水平。如果此时幺舅的心态够积极,坚持恢复性锻炼,身体起码可以恢复90%,但他不想动,被骂被打也不愿动,于是幺舅一只脚有些跛,一只手基本不能动。

中风后幺舅无事可做,心思很重也很敏感,经常无事生非,无端骂人,不管是家里人还是外人,没有不骂的。刚回到老家养病时,村子里的人同情他,都投票他家吃低保,后来因为他跟周围的人处不来,大家都不给他投票了,生活就更困难了。迫于生计,幺舅妈和表弟都出去打工了,每个月给他打生活费,可他自己一个人在家还是不消停,钱乱花,三餐不好好安排,身体素质越来越差。

2019年元旦,医院的医生给表弟打电话,说幺舅心脏衰竭,肝脏衰竭,肾脏衰竭,表弟立刻从上海赶回老家照顾他,直到6月份才出去上班,今年幺舅终究还是走了。疫情之下,丧事从简,走得无声无息!

这个时期幺舅已经没有地位了,每次回老家,我都会去看望他,娘亲舅大嘛,每次见到他,都会给他买些东西,拿些零花钱,他每年都盼着我们回家过年,去年春节还到他家去团年。今年因为疫情原因,被困在河南没回老家,幺舅走了也没能回去送他最后一程,非常难受。

幺舅,愿你在天堂没有病痛!没有纷争!

我的幺舅啊

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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