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傳《淚雨人生》第一部(苦難的童年)四

四(討飯奇遇)

說起討飯有人一定不信,因為俺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但是,確確實實俺真的要了三年飯,更準確的說是三個春天。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內憂外患加上自然災害,國不富民不強俺家更夠嗆。爹爹有病,姐姐被賣北大荒,哥哥娶妻生倆女,還有小舅子丈母孃,還有八十歲奶奶要贍養。因此,哥哥顧我們不上,青黃不接的時候,母親抱著小妹領著俺走上討飯之路。

我們娘仨走過一村又一莊,往西,昨山,濰坊。往東,丈嶺,高蜜。我們從蘭村討到膠縣,風餐露宿。要口稀的我們娘仨充充飢,要點乾的存起來託人捎回家去。話說這一天,我們母女仨人要飯來到青島的四方。要了一個上午也沒要到一口乾糧,家家關門閉戶,天兒還挺熱。看看日頭快到晌午,娘累的抬不動步,一屁股坐在一戶人家門口的青石板上。看著娘嘴上乾裂的血口子,我也覺得嘴上痛,舔一下嘴唇覺得鹹鹹的。抬頭看看這道緊關的大門,油黑,一對銅環閃閃發光。俺心想,門是家的臉,看樣子這戶人家日子過的一定不錯。走上臺階,抬起腳後跟俺用小手拉動門環。功夫不大門開了,走出一位中年婦女。她慈眉善目,穿戴整齊。她瞪著一雙眼,好奇的把我們打量。娘一見急忙站起身:“大妹子!對不起,俺們是要飯的,實在走不動了,坐你家門口歇會子,妮子不懂事驚動了你歇晌,俺給你陪不是了”只見大姨,面帶和氣:“不打緊,只是不湊巧,俺男人趕火車,飯吃的早沒啥給你們,你們改個門吧”話說完她轉身要關大門,俺一見趕忙跑上前拉住她的衣襟:“大姨!求求您,沒有吃的不打緊,給口湯喝中嗎?”她看俺好一會兒,用手拍拍俺的頭:“唉!可憐的孩子,你們進來吧”。

大姨前邊帶路,我們娘仨緊隨其後。快到屋門口,右邊有一棵梧桐樹,枝繁葉茂,一人多粗。樹下一個盆,盆裡有兩塊白麵饃饃。當時的俺餓的眼發籃,青島是山城,步步上坡,俺一個六歲的孩子走了一個上午能不餓嗎?所以,俺不管髒淨,也不懂文明,上去用小手抓起一塊就往嘴裡送。就在這時也不知從那裡突然竄出一條大黃狗,只聽汪的一聲,就把俺撲翻在地。

四仰八叉的俺看見了狗的血盆大口。俺嚇傻了,眼看就要嘴親嘴,魂都沒了,千鈞一髮正危險的時候,一個聲音高喊“大黃,快住嘴”狗不甘心哪!它怒視著俺,心裡話“哼,敢搶俺的食,找死啊”但是,狗通人氣,它搖頭擺尾跑到主人身邊。好險哪!謝天謝地,謝它口下留情沒把俺的肉撕爛。但是,當時的俺捨命不捨食啊!半塊饅頭還刁在嘴裡。這時的娘嚇死了,雙眼直勾勾看著俺。這時大姨走上前把俺拉起來,一邊撲打一邊說話“撲弄撲弄毛嚇不著,快起來咱們進屋”就這樣我們娘仨心有餘悸,躲閃著向屋裡走去。

主人家屋三間,寬寬敞敞,乾乾淨淨。好心的大姨端來一盆熱呼水讓我們洗一洗,她又去碗廚拿來兩隻花瓷碗放在鍋臺上。當時俺是太渴了,早忘了剛才要命的一幕。拿起碗直接伸進鍋裡,舀了一碗先給娘,隨後俺又舀了一碗三口兩口喝進了肚。啊!太好喝了,白麵的餃子湯,粘呼呼甜絲絲,一氣俺喝了三大碗。不一會兒鍋見底了。一片掙的餃子皮,俺用手抓起來真想放進嘴裡,看了看小妹俺還是遞給了娘,娘笑了。

母女仨人吃了個水飽,娘有些不好意思“大妹子!是俺不好,打攪你歇晌了,俺們走了”。俺也衝大姨笑一笑“大姨!謝謝您的好心腸”大姨站起身一邊看俺一邊阻攔:“老姐姐,大晌午頭怪熱個天你們那要去,先在俺家歇會子吧”娘有些為難,大姨又說:“不打緊,出門在外挺不容易,就衝這倆孩子吧”就這樣我們在大姨家歇晌。

客在主不便,好在她和娘彷彿年紀,有說不完的話。娘說:“大妹子,你可真是一個有福的人兒,不愁吃喝,日子過的多得呀”聽著娘羨慕的口氣大姨嘆了一聲:“唉!老姐姐,人乾淨了絕戶啊!家家都有難唱的曲”沉了一會大姨又說:“老姐姐,俺看你也有年紀了,孩子咋還這麼小啊?你家大哥幹啥營生?”一句話勾起孃的傷心事“唉!大妹妹!俺這輩子命苦啊!十五歲過門,就是個生孩子機器。一年一個三年倆,連氣生了整一打。日子過的窮,病死,餓死加上小產,大小兒女夭折了一大半。有一年,遇上流感,孩子發高燒抓藥又沒錢,眼瞅著十四歲的兒子命歸西天,兩天後,十二歲的閨女也和她哥哥黃泉路上作了伴”說到這裡娘已經淚流滿面。大姨聽了孃的遭遇也哭紅了眼。大姨拿過一條手巾給娘:“老姐姐!你活的可真不容易,那你現在還有幾個孩子?”娘抹乾眼淚說到“唉!生的不少,能生不能養,現下只剩下四個。頭大的兒子生下剛出滿月就讓守寡的婆婆抱走單過,現下也娶了老婆有了倆孫女。大閨女為了給她哥娶媳婦被她爹賣到東北。身邊就剩下這倆妮子,一個六歲,小的不到兩歲。要命啊!他爹有病,青黃不接,我們娘們只好出來討口吃的”大姨聽完:“唉!老姐姐,你可真夠難的”:“大妹子!人比人得死啊!你看你多有福氣。聽了孃的話大姨臉發青:“唉!老姐姐,一家不知一家事,雖然有吃有喝,住的也不錯,俺男人還會木匠手藝,錢不缺有啥用,老天不開眼哪!”聽到這兒俺都不明白:“大姨,您有吃有喝還愁啥?”大姨抹把淚:“唉!俺絕戶啊,一兒半女也沒有,膝下無人承歡,死了也沒人可憐,命苦啊!”見大姨流淚,俺急忙跑上前:“大姨不哭,您老了俺管。大姨笑了:“好啊!真是個懂事的孩子”沉了一會兒,大姨說“老姐姐,你比俺強 ,兒女雙全,日子窮點有奔頭。你說人活著圖個啥?還不是為兒女活著”。娘看看我們姐妹:“大妹子,理是那麼個理,沒吃沒喝俺能不能把她們養活大還兩說著呢。”大姨看俺一眼,拉著俺的手:“老姐姐!你家可是夠難的,倒不如這樣,你把這個妮給俺,俺給她好吃好穿,再給你拿些錢還有米和麵,你回去給大哥看看病也不用再要飯了。”娘緊張的看了看俺,然後搖了搖頭:“不行啊大妹子!萬萬使不得,再苦再難俺也不能賣閨女了,就是死俺娘們也要死一起”。

大姨見娘生了氣急忙解釋“老姐姐你別急,俺沒歹意,你說你,孩子跟著你多遭罪,也別說什麼賣不賣的,咱們離的不算遠,你想了可以過來看看。娘聽完動心了,是啊!八個都沒了還差這一個,留下說不定還能逃條活路。

娘走了,抱著小妹揹著米麵拿著錢,一步三回頭含著淚走了。俺傻了,等俺回過味撒開腳丫子:“娘啊!您快回,娘啊!俺不留下,俺能掙工分俺能看妹子,娘啊!您別走”。

大門關上了,大姨拉住了俺:“好孩子不哭,從今往後你就是俺的親閨女。俺給你買花衣。”俺哭了,搖頭晃腦撒大潑:“俺不要,啥東西俺也不要,俺只要娘!”大姨蹲下:“好孩子,你懂事,為了你爹孃,為了你妹子,你就留下給俺當閨女吧!”。

鬧夠了,俺也喊累了,胳膊擰不過大腿。大姨燒了一大鍋熱水,給俺從頭到腳,有生以來洗了一回痛快澡,光泥搓下半盆。洗完了,大姨又拿來一個黃銅盆,一把梳子,一個枇子幫俺擺弄起頭髮。她用梳子通順以後再用枇子枇,當枇子貼頭皮枇下去,只見大大小小的蝨子滾落盆中,喝人血的東西,一個個圓滾滾,有黑有白密密麻麻蓋過盆底。大姨一邊枇一邊流淚“唉!可憐的孩子,真的是蝨子 多了不知咬啊!”經大姨這一梳一枇,又搓又洗俺感覺好像去了一層皮,覺得怪不得勁的,習慣成自然,突然改變倒不習慣了。

下晌黑,大姨給俺包了一頓白菜肉餡淨白麵的餃子,俺吃的當時忘了娘。吃完躺在乾淨暖活的被窩裡,抬頭望才知道不是家,回想一下俺又想起了娘:“娘啊!您在那兒?您真的不要俺了嗎?俺要回家”。大姨正要上炕陪俺,這時候大門被拍的咚咚響,大姨問:“誰呀?來了”。

來了,功夫不大進來一人,懷抱小孩,身背糧袋,跌跌撞撞,汗溼衣裳,神色慌張。她見俺在炕上,像瘋了一樣把俺緊緊攬在懷裡,嘴裡還在喃喃自語:“蓮兒!孃的心肝啊!蓮兒!孃的妮啊!”俺哭了,妹哭了,大姨也哭了。就這樣,俺被娘又換了回來,雖然沒有被賣掉可是不久俺家的“天”塌了,想聽嗎?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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