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後,真愛概率論

人約黃昏後,真愛概率論

  • 作者:魯舒天 / 秦朔朋友圈ID:qspyq2015

  • 這是秦朔朋友圈的第1840篇原創首發文章

編者按:“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溼春衫袖。”這是我們熟知的歐陽修的《生查子·元夕》。元宵節,我們聊聊愛情。作者魯舒天十分推崇《愛在黎明破曉前》《愛在日落黃昏時》《愛在午夜降臨前》這“愛在”三部曲,認為那是“真愛簡史”,他很執著地想給讀者們寫這些影評。這個年代還很奢侈地談愛情,還在嚴肅人文財經公號上這麼嚴肅地談愛情,也只有這些90後、00後有底氣了吧。但丁說,如果愛,請乾淨地愛,把愛情獻給愛情。祝大家幸福安康。

——小瀑布

“年輕的時候你以為會和許多人心靈相通,但後來你發現,這樣的事情一輩子只會發生那麼幾次。”2004年,《愛在黎明破曉前》問世九年後,美國導演

理查德·林克萊特為故事拍攝了續作《愛在日落黃昏時》(Before Sunset)。

“愛在”三部曲的第二部落景浪漫之都巴黎,故事講述了主人公在維也納相遇九年後的重逢。很多人驚異於理查德·林克萊特“以時間換空間”式的拍攝執念,在他每九年一次的對於“愛情”這一命題進行全面而徹底的解構中,故事人物在電影內外也伴隨時間跨度一起老去。如果導演不是在打造“真愛簡史”,如果“愛在”三部曲只是那種具有時效性的快銷商品,藝術工作者們的瘋狂與偏執就是毫無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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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後相逢

“以前總以為,人生最美好的是相遇;後來才明白,其實難得的是重逢。這句話適用於《甜蜜蜜》裡的黎小軍李翹,也適用於《愛在日落黃昏時》裡的傑西賽琳娜。電影開場,在巴黎左岸那間享譽盛名的莎士比亞書店,已成暢銷書作家的傑西例行一場讀者見面會。傑西援引沃爾夫《天使望故鄉》自序中的理念解釋他的新作:“我們的生命是由點滴構成,人們伏案而作的不過是自己的生命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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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傑西侃侃而談時,他意外窺見了側門處守望已久的賽琳娜,本以為離散永生的夢中人,竟戲劇般地不期而遇。九年前兩人在維也納有過一夜之緣,並做出半年後同日聚首的約定,傑西籤售的那本書記錄的正是那場頗為傳奇的邂逅。賽琳娜告訴傑西,自己也正是看到書店見面會的通告,才成就了這次看似偶然的重逢。

橫亙在兩人中間的懸而未決的問題很快就打破了相聚時的歡愉,即:當年對方是否按照約定在半年後去了維也納。女方當年沒有去維也納,因為約定的那天是她祖母下葬的日子,為此她一直過意不去,唯有得知“對方也毀約”才能緩解心中愧疚。傑西本想就這樣撒一個善意的謊言,但面對賽琳娜的追問,只得承認自己當年沒有失約的事實。

賽琳娜:你一直都在生我的氣吧?

傑西:不,我沒生氣,又不是什麼大事。我大老遠從美國飛過去,你卻放我鴿子,於是我的人生從此一蹶不振,不過這又算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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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傑西開了一個認真的玩笑,那年冬天的維也納,早已成為他無法祛除的夢魘。賽琳娜祖母過世導致的因緣交錯像是一個關於幸福難尋的隱喻,至少在電影的隱喻中,客觀事件仍呈現出一份無可指摘性。反觀現實中的人們,並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兩難境地,往往是被主觀意念左右進而自認全知式地權衡利弊,最終收穫令自己抱憾終身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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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愛概率論

巴士底獄不遠處的那家名為Le Pure Café的地標性咖啡館,傑西與賽琳娜從公共政治談到了人生哲學,空氣中瀰漫著形而上的味道。

賽琳娜:在我這行裡,很多人過於理想、好高騖遠,想成為新的領袖並創建更美好的世界。他們樂於見到目標被實現,卻對過程毫無興趣。但事實上真正能改善世界的工作是日復一日的點滴進步,這才是應該享受之事。我目之所及的那些做實事的人,那些最慷慨、最勤勞的、也是最能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的人,往往沒什麼野心,也不想成為什麼領袖。

傑西:你會發現你遇到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想要過得更好,賺更多的錢,贏得更多的尊敬,讓人們崇拜自己。對我來說,成為那種人實在是太累了。

電影的此節絕非“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式的敘舊點綴,它的存在相當必要,其真諦在於兩人在“三觀”層面的交流與重新確認。雖然有過誤會,雖然時隔多年,但是主人公很快就重歸於好了。

世界雖大,知己難求。世俗依舊遍佈,如果他們仍囿於細枝末節而不是相互依存,難免陷入索然與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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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對於友誼的認知正可用來形容愛情,答案同樣冷靜而悲觀。人人都渴望真愛降臨,愛情永遠是熱度最大的IP,但它之所以如此稀缺,正因它只存在於深刻之人的生命體驗中。《愛在日落黃昏時》裡最大的哲學也在於此,與其說電影講的是愛情,不如說它是在講“性情天註定”的少數派與世俗相抗的那份堅韌與果決。

傑西告訴賽琳娜,每天都有可能是生命的最後一天,而只有和她在一起才算是不枉此生。世界末日並非真的是指小行星撞擊地球,而是“當時只道是尋常”,是希望的破滅和依賴的永逝。百分之一的意外足以毀掉幸福生活的百分之百,如果你受制於世俗課業而不自知,當災難均等降臨,你會發現自己可能從未擺脫世俗壓力哪怕一秒。這也正是“活在當下”和“享受過程”的真意,這兩個概念以往更多是被不精緻的享樂主義者曲解與誤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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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通透的人還是太少,輪到行將就木時才痛定思痛則為時已晚。在感情生活中,“通透”的對立面不是“含混”,而是“瀟灑”,一如賽琳娜在塞納河上對傑西道出的結論:人們對待感情的態度就是不行就換,不會為了有好結果而做任何努力,分手對大多數人來說是無所謂的事情,就像換一家麥片的品牌一樣簡單。

世俗的名目越多,真愛出現的概率就越低,這是賽琳娜不得不面對的困境。對她來說,每段感情都是刻骨銘心的,她因對感情的認真態度而在其間屢受傷害。所以即便當傑西坦言自己寫書的初衷就是為了找到她,賽琳娜依然需要一個合理解釋去確信那個深情款款的意中人不會令自己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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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無路訪東鄰”

要解開賽琳娜的心結,是件說難不難、說易不易的事情。傑西告訴她,如果那次維也納之約不是因為客觀條件而被阻卻,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她不應當否定未發生之事的可能性。會令賽琳娜失望的人,不管再怎麼樣,最終都會令其失望的;而不會令她失望的傑西,最終也不會使其重蹈覆轍。因為關鍵的變量不在於事件與時間,而在於“人”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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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也納之別後,再無他者能真正進入主人公各自的內心。賽琳娜陷入了平庸的感情生活,所謂“平庸”,即是吃喝玩樂皆不差,但心靈溝通與精神共感則徹底絕緣。傑西的情況更糟,他被困在一段無聊的婚姻中動彈不得,所謂“無聊”,即是妻賢子順,但丈夫只是出於對家庭的責任維持現狀。

在賽琳娜的觀念中,現實與愛情本來就是矛盾的。這裡的意思並非指現實容不下愛情,而是現實容不下過於崇高的理想。但怎樣的理想算是“過於崇高”,卻是由現實的低劣程度決定的。現實越是千瘡百孔,理想的標尺就越是會被一再拉低,在賽琳娜直言“無法相信愛情”的當口,恐怕理想的緯度早與現實的汙穢平齊。所以,

賽琳娜並非真的不相信愛情,或者不願相信愛情,她只是不願再去相信世俗所能給予她的“愛情”,因為那種東西本就不值得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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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屬於賽琳娜與傑西的體驗不過是徹頭徹尾的小眾體驗,世俗對於此種傷痛是免疫的,他們總是“自言歌舞長千載”,總是“過著那種人們覺得你該過的日子”,不僅毫無倦怠,而且樂此不疲。他們是陳昇歌詞中描述的那種“聽歌的人”,是“真情”假意的簇擁,是“真愛”永恆的過客,是時間中長存不滅的輕浮和虛偽。

“斷魂者”與“無情者”從不是歌手與聽眾的關係,而是少數與多數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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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歌的人齊豫 - 滾石三十青春音樂記事簿-生命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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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阮信非仙洞客,嫦娥終是月中人,此生無路訪東鄰。”日落黃昏之時,傑西故意錯過了離開巴黎的航班,而是隨著賽琳娜走進她的樓閣,似要打破世俗之於真心愛戀的詛咒。那時節,在大多數兩兩相對的關係中,“輕浮”正以壓倒性的優勢對“真誠”進行專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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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中原男子,92年生,金牛座。秦朔朋友圈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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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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