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宣帝劉病已的母親王翁須出身貧苦，小時侯家窮，被賣給了別人家。 後來進了太子宮，嫁給史皇孫劉進，生下了劉病已。結果碰上了巫蠱之禍，王翁須也被殺。
劉病已繼位後，尋找母親翁須的孃家人，尋找外祖父母和舅舅們。外祖母王無妄和兩個舅舅王無故、王武，被尋找到，進了長安，都被封為侯。
王無故的兒子後來更是擔任了西漢最高首席權臣——大司馬大將軍，王武的兒子王商後來擔任丞相。
漢宣帝劉詢，原名劉病已，是漢武帝劉徹的曾孫，被稱為中興之主。
這回，我們要記敘劉詢的母親，“悼後”王翁須，以及王家的事。
一
母親王翁須的事逐步在劉病已腦海中清晰起來，是在他做了皇帝以後。
而我們講王翁須，要從劉病已的外祖母王妄人身上講起。
王妄人家在涿郡蠡吾平鄉。漢代的蠡吾平鄉，大致在今天博野蠡縣一帶。王妄人家在今天哪個村，不好說清楚，但她是今天博野蠡縣一帶的人，應該沒錯。
王妄人有過兩次婚姻。第一次她嫁給了同鄉王更得。那年她十四歲。王更得命短，她尚未生養，他便去世了。那時的風氣，寡婦再醮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很正常。她是個正常的人，所以第一個丈夫王更得死後，她再嫁，嫁給了王乃始，即王翁須的父親。
王乃始家在外鄉，那地方叫廣望，與蠡吾相鄰，是個侯國。中山王劉勝有一百多個兒子，他的第二個兒子劉忠被封到這裡，稱廣望節侯。王妄人嫁給王乃始後，生了兒子王無故和王武，女兒王翁須。
王翁須原籍廣望。廣望這地方在今天清苑境內，所以我們可以說王翁須是清苑人。
從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看，王家不富裕，而且家境相當貧寒困頓。王翁須八九歲時，被劉忠的兒子劉仲卿相中，“予我翁須，自養長之”，劉仲卿這樣向王乃始承諾，老實巴交的王乃始竟然就相信了，答應把王翁須送到劉家寄居。寄居聽著好聽，實則相當於變相賣身為僕，王翁須這樣的女孩子，進了劉家，要學歌舞，學成後，或被劉家留用，或被劉家當作禮物輸往京城。王乃始哪裡曉得其中利害，滿以為這樣做，為王翁須找到了一條好生路。
劉仲卿是廣望節侯劉忠之子。劉忠兒子的數量是否超過了他的父親劉勝，不能妄測。他做廣望節侯做了三十年。他死後，天漢四年，公元前97年，他的兒子頃侯劉中接班。劉仲卿不是劉忠的侯位繼承人。不是繼承人，終是侯門之子。王翁須寄居劉家，王乃始和王妄人認定女兒終究比在自家過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強十倍百倍。
那應該是個萬木蔥蘢的夏天。臨行前，王妄人特意為王翁須做了件縑單衣。她想不到侯門深似海，此後，一年當中，她只能見上女兒兩面。一面，是王翁須回家，來取她做的冬衣；一面，是王翁須回家，來取她做的夏衣。
天盡頭，一條誰都不能左右，亦無法想見的人生之路，在等著王翁須。
二
那是王翁須在劉家呆了四五年後。
那時王翁須長到了十四五歲，出落成一位標緻的少女。
那年邯鄲的賈長兒來到劉仲卿家，物色能歌善舞者，一眼看上王翁須。劉仲卿亦答應他，讓他帶走王翁須。
賈長兒的身份背景史無明說，由其行為推斷，他乾的該是為朝廷選秀的營生。
王翁須不從，捎出信來給母親，母親王妄人帶她逃出來，逃到外祖母家，躲起來，以為可以躲過初一，亦可躲過十五。可是，劉仲卿拉著父親王乃始找了過來，一起求王妄人。母親惶急，質問劉仲卿：兒居君家，非受一錢也，奈何欲予他人？劉仲卿騙王妄人說：沒這回事。
王翁須被帶回了劉家。沒幾天，賈長兒就帶她上路了。過家門時，她撕肝裂肺地呼喊，告訴父母到柳宿等她。賈長兒回邯鄲，柳宿是必經之地，她想在那裡跟父母再見上一面。
漢代的柳宿，據說在今天望都境內的北柳絮村附近。兩千多年前的一天，王妄人和王乃始追到柳宿，見到王翁須，相對涕泣。王妄人收住淚水，說要為女兒打官司，王翁須亦收住淚水，寬慰母親說：哪裡的黃土不埋人，哪兒住不是住啊，打官司無益。
王妄人和王乃始又追到盧奴，今天的定州。
盧奴那個夜晚，王翁須和五個遭際相同的少女同住一起，亦是王妄人和王翁須母女有生之年相處的最後一個夜晚。王妄人還要追到邯鄲，第二天，她回家籌錢，王乃始留下來陪王翁須。她前腳進家門，錢還沒籌好，王乃始後腳亦進了家門，說王翁須已然被帶走了。
王翁須自此與家人失散，一個人迎接著命運的驚濤駭浪。
燕趙出美女，那時是朝野上下的共識。那年，劉徹與衛子夫的兒子劉據還是太子，劉進還是史皇孫。劉據手下到邯鄲尋能歌善舞者，王翁須勝出。
來到京城長安，走進劉據府，任王翁須如何想象，她都未想到會得史皇孫劉進寵幸，並很快能做母親。
上天似乎在對她予以補償，過去的所有的不如意似乎都過去了。女人被男人愛的幸福，王翁須擁有了。女人做母親的幸福，王翁須亦擁有了。讓她擁有幸福的那個男人和那個孩子，是她的天。
然而，幸福卻那麼短暫，她都沒有來得及把它們傳回遙遠的故鄉，與父母分享，甚至，她自己都沒有來得及仔細咀嚼，品味，她就看到了天的盡頭。
載於史冊的巫蠱之禍來了。
兒子劉病已那時在襁褓中，僅有數月大，還記不住她這個母親的音容笑貌，對她這個母親還完全沒印象，沒記憶。
三
母親王翁須的樣子是後來逐步在劉病已眼前生動起來的。
剛來到這個世界，母親王翁須和祖父劉據、祖母史良娣、父親史皇孫，就都在那場世人皆知的巫蠱之禍中遇難。他亦入獄。在獄中，他遇上貴人，廷尉監邴吉，心好，對他多有照拂，一回回的風險，一回回終能化險為夷。
五歲那年，七十歲的曾祖父劉徹死了，八歲的劉弗陵即位，大赦天下。他這個曾皇孫走出監牢，沒地方去，邴吉出主意，他投奔了舅姥爺史恭。史恭把他帶回家，交給貞君。貞君是史良娣的母親，是他的太姥姥，年歲雖高，見他可憐，還是決定親自養視。
十八歲以前，人們一直叫他劉病已。這名字，是母親王翁須取的？還是太姥姥貞君取的？祖父的舊人，掖庭令張賀供他讀書，叫他這名字。十七歲，娶許平君，岳父許廣漢叫他這名字。這些人不圖他別的，只圖他人好。“蓋以夙遭屯難而多病苦，故名病已，欲其速差也”，這名字他有感情，他覺著親切。
十八歲那年，多病多災飽嘗民間苦難的劉病已像是坐上了過山車。
那是元平元年，公元前74年。二十一歲的漢昭帝劉弗陵死了。劉弗陵無嗣，朝廷擁立昌邑王劉賀，他是劉徹與李夫人的兒子劉髆之子。可不到一月，劉賀即遭廢黜。劉病已“師受詩、論語、孝經，操行節儉，慈仁愛人”，先封陽武侯，已而即皇帝位。
辛辛苦苦養育他成人的貞君和史恭沒能看到他當上皇帝，他們都已辭世。他將他們的福氣給了史家後人，以此報恩。史家有四人封侯。地節二年，公元前68年，輔政的霍光死。劉病已親政，開始尋找母親王翁須在世的親人。
外祖父王乃始已去世，在世的外祖母王妄人與王無故、王武兩個舅舅很快被找到。第二年，王妄人“乘黃牛車朝見，轟動京城，百姓謂之黃牛嫗”。劉病已封王妄人博平君，追諡王乃始思成侯。一年後，王妄人病逝，諡思成夫人。
王家後人亦得蔭庇，後來王無故兒子王接做到了大司馬車騎將軍，王武兒子王商官至丞相。
母親王翁須看到了天盡頭，卻看不到這一切。
二十多年前，她無辜而亡，二十左右，像兒子一樣，正當青春美好光彩照人的年齡。
閱讀更多 2020一起上岸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