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的危機時刻


“土匪”的危機時刻

本文圖片部分源於網絡


“土匪”的危機時刻

2010年4月17日,晚上九點多鐘,我們回家開門的時候,覺得不大對勁,太靜了。以往,我們的狗會興奮地隔門歡叫熱烈歡迎,可今天沒有。老爸奇怪地嘟噥一聲:“土匪睡了?”

老媽說:“不可能,哪次它沒迎接我們,除非……”忽然神色一變,語氣緊張起來:“莫非屋裡有、有……”她沒說下去,但我們明白其中的意思——屋裡有小偷,土匪已蒙難。

土匪是我們家狗的大名,一隻胖乎乎有款有型的八哥犬。


“土匪”的危機時刻

老爸是軍人出身,他思忖一下,示意我們做好搏鬥準備,然後,他以一個電視上常見的反恐突擊隊營救人質的姿勢,右肩抵住門框,將身體大部分位置掩護住,慢慢地推開門……

屋內一片寂靜。燈亮了,老爸警覺地環顧四周:屋裡一切正常。我們都鬆了口氣,可是,土匪呢?跑進屋裡,媽媽忽然發出一聲尖叫:“啊……匪匪……”原來,土匪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

死了?!我們大吃一驚,趕緊察看,只見土匪四肢僵硬,身體鼓鼓,四蹄直直向前伸著,像麵包上插了四隻竹籤。完了!它真死了?我們繼續湊近查看,發現它瞪著的眼睛雖呆滯茫然,但似乎還在微微喘息。這怎麼了?白天我們出門時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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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有人進來給土匪下毒了!”老媽警惕地四周觀察,又彎下腰朝床下瞄幾眼。

“不可能,邏輯不通。”老爸抱起土匪,土匪的身子像拖把一樣僵直無力:“小偷不偷東西,毒狗幹什麼?”

是啊,我也覺得不可能,結論只能是一個:土匪病了,而且病的不輕。

“土匪”的危機時刻

土匪是2000年來的,那時我上中學。記得爸媽將它抱回家時,我正在做作業,當時它3個多月,有一張類似包公的黑臉,眼睛賊大,目露警惕,老爸把它放進籠子裡時,它憤怒地大叫起來,聲振寰宇,它的叫聲不是一般的“汪汪”,而是“咦——呀呀呀……”,狂野而尖銳。這種獨特的叫聲一度讓鄰居以為我們家養了一隻猴子。土匪在我們家的亮相一鳴驚人,老爸對此很吃驚也很欣賞,賜名“土匪”,我們覺得很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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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很有個性,只要把它關在籠子裡,它就發出類似猴子的尖叫,經久不息,綿延不絕,十分恐怖,沒有辦法,只好放它出來,任它在屋子裡亂跑。就這樣,土匪贏得和主人同樣舒適的居住環境,在我們的小屋漸漸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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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大多數狗一樣,土匪對異性充滿了渴望,但是沒有合適的伴兒,所以一直未有婚配。曾經院裡有一隻叫花花的小母狗,土匪向它表示好感,花花也回報親熱,但若要進一步交往,花花卻是不從,扭著苗條的身段撒著花兒地瘋跑,大概是要土匪追她,可我們土匪由於天生肥胖身軀,根本追不上,久之,終於明白,人家是逗你玩的,當不得真。

這段戀情不了了之。轉眼十年過去了,按狗的生命年限,土匪算是到了花甲之年,仍是處男一個。正當我們認為土匪要孤獨一生時,有一隻長毛西施狗闖入了土匪的生活。這是不久前在院子裡散步認識的,西施狗毛髮很前衛地散亂披於臉上,看不清真面目,它上來聞了兩下,對土匪表示強烈的好感,土匪也積極應對,卻不想,西施狗突然做出非禮的舉動,原來這西施狗是公狗。

狗主人介紹:此狗名曰太郎,11歲。哇,居然比我們土匪還大一歲!也許是雄心未泯且老眼昏花,老太郎把土匪當成小母狗了,一個勁兒地獻殷勤。土匪對它的動作先是疑惑,後來終於反應過來,迅速躲閃,並對著旁邊的小樹高高翹起腿撒了一泡尿,表示自己是純爺們兒。老太郎疑惑一陣,忽然再次激動起來,發動第二輪攻勢。土匪明白了,這老太郎是黑白通吃,於是咆哮應對,表示俺不好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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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雖然感情生活不順,但身體是很好的,和我們和睦相處、相互陪伴,它胃口奇佳,從不得病,連感冒都沒得過,屬於真正的健康老頭兒。可誰知今天居然病癱了,很可能活不過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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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趕緊商議,必須立即把土匪送到寵物醫院看急診。

於是,月黑風高之夜,老爸開車,老媽抱著土匪,向附近的玉泉路寵物醫院狂奔而去。

由於第二天我要上班,所以沒送土匪。20分鐘後,我剛上床,老爸來電話了,說跑了附近兩家醫院都關門了,讓上網查查北京還有哪家醫院夜間接診。

十分鐘後,我還真查到了北三環一家24小時營業的醫院,急忙把地址發給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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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的事是老爸告訴我的:

到醫院後,老爸先掛了急診號:15元錢(和人類三甲醫院的專家號差不多),然後去了診室,醫生摸摸土匪的爪子、翻翻眼睛,然後波瀾不驚地問:“咋的?摔啦?”

“沒,下午還好好的,突然它就這樣了。”老爸緊張地說。醫生的表情高深莫測,這讓老爸感到不安。

“吃啥了?“

“一直吃狗糧,不會是中毒,你看它也沒嘔吐啊。“

“是啊,沒吐……以前有這種情況嗎?”

“從來沒有。”老媽急忙插嘴:“它非常健康,十歲了,活蹦亂跳的,昨天還和我們玩捉迷藏呢。”

醫生瞪眼:“十歲還玩捉迷藏?你們真能玩,實話說了吧,活蹦亂跳的狗最易骨折,它都一把歲數了……哎,玩得起嗎。”醫生嚴肅反駁,眼睛一挑,一副大佬做派。

“可……我覺得它沒骨折。”老爸小心翼翼地提醒:“你看,它是整個身體僵硬了。”

醫生揪起土匪耳朵看看,沉思一會:“照個片吧,可能是脊椎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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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承認,這家醫院24小時接診是名副其實的,不僅可看小病,像土匪這種疑難大病也有準備,人家的X光室有人值班。土匪的片子出來後,醫生凝視照片良久,沒說話。

老爸急了:“醫生,會不會是腰椎間盤突出?”老爸的腰椎間盤有些問題,他覺得土匪可能和自己患同一種病。

醫生哼了聲:“外行,動物和人類的區別就是沒有腰椎間盤突出,知道為啥嗎?”

老爸虛心請教。

“因為人類是站著行走,脊椎壓力很大,而動物,是爬行的。”

有理,土匪確實沒有站著走過(要不,那成了人猿了)。

“兔子呢?”老媽插了句,她覺得兔子經常有站立行為。

“那是偶爾,不是常態。”醫生憤怒地糾正老媽。

“那袋鼠……?”老媽又想到澳洲去了,袋鼠似乎是經常“常態”站立的。

醫生沒有理會老媽,開出藥方:輸液。

土匪的病因雖不明,但這種症狀顯然需要舒筋活血,需要打通經脈,所以要輸液。輸液每次150元,每天兩次,連輸7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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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媽盤算著,這得要2100元銀子呀。“當初買它才500元……”老媽嘟噥了聲。

“賬不是這麼算的。”醫生正色道:“還有感情呢?感情可是無價的!”

“當然當然。”老媽覺得有理,但很快提出問題:“錢可以花,你能保證治好嗎?”

醫生收斂笑容:“這位家長,話不能這麼說了,我們只能保證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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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媽還想說什麼,門口忽然跑進一女孩,這女孩膚白眼大,波浪短髮,上身穿毛領棉外套,肩挎流蘇女包,腳上是黑皮小靴, ipad耳機耷拉在脖子上,打扮很是時尚。女孩焦急地說:“醫生,請你幫個忙。”

醫生瞅瞅她:“出事了?”

“我開車路過附近,看見路邊有一隻小狗被撞傷了,我想救它,但它很怕人,只要一接近就要咬,你能幫我把狗接過來嗎?”

醫生思索片刻,搖搖頭:“我們是坐診的,不出診,你自己想辦法吧。”

女孩很失望,轉身快步離去。

爸媽互相看看,現在已是凌晨,一個不知為什麼外出的女孩要救路邊一條流浪受傷的狗。

看著女孩遠去的背影,又看可憐的土匪,老爸忽然有些感動,他果斷地對醫生說:“開方子,給土匪輸液。”

很快,針管、輸液瓶等用品放在土匪旁邊,就在這時,那女孩回來了,後面還跟著一個微胖的小夥,小夥捧著紙箱,箱裡躺著一隻黑白相間的小狗,身上有不少血跡。

“就是它。”女孩把狗放到醫生眼前。

醫生看了眼:“哦,腿斷了,要住院治療,治嗎?”

“治。”

“那先辦住院手續,押金800,那邊交錢。”

待女孩走了,老爸輕輕問小夥:“你們一起的?”

“不,我路過,她讓我幫忙,我就幫了,反正我不怕狗,哈哈。”小夥樂呵呵地打了個嗝,估計他剛從酒吧出來。

這還真有點英雄救美的意思,準確地說,是“英雄”通過救狗與美女親密接觸。老爸揣測。

老爸瞟瞟正辦手續的女孩,對女孩的仗義欽佩不已,他連忙對正給土匪扎針的護士說:“給它用好藥,一定要救活它,錢我們花得起!”

後來老爸一直惦記著這事,不知這對青年男女後來還沒有聯繫,會不會發生一段浪漫的愛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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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說土匪。

土匪連輸了三天液,情況似乎不見好轉。依然是四肢僵直地躺著,只有從睜開的眼睛和微微的喘息中,才知道它還活著。這天輸完液,醫生檢查了下土匪,遺憾地搖頭:“它可能堅持不了幾天了,準備後事吧,我們可火葬,也可土葬,昌平有個寵物公墓,300元一個墳頭,好點的要千元,你看何時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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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老爸皺眉打斷醫生的話:“我們土匪死不了。” 老爸當即要求停止繼續輸液,他抱起土匪,決定自己治。

土匪被接回家中,老爸開始了他的治療大計。首先是上網查資料,然後對土匪密切觀察,最後拿出了中醫的望、聞、問、切的看病方法,探明病因。當然,問是不可能的,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老爸只能自問自答,胡亂嘀咕兩句了事。經過兩天的診斷,老爸得出了結論:土匪中風了!這個消息讓我們歡喜雀躍,我們對老爸的判斷一向很信任,其原因是老爸早年當兵時養過豬,成功地給母豬瞧過病。好吧!那接下來怎麼治?很明顯,強壯的身體是治病的基礎和前提,所以必須先讓土匪進食。

說幹就幹,老爸興奮地將牛奶灌進針管,從土匪嘴側插進去,然後輕推針管……土匪大概真餓了,雖身體不行,但腦子很靈活,它貪婪地吞嚥了下,居然將牛奶吞進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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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精神大振,立即又抽一管奶,同時再把活血消炎藥粉摻入其中,土匪同樣將其嚥下,看來土匪求生欲很強烈。只要能吃,它就能活,老爸堅信。

晚上,土匪不能正常趴著睡覺,它渾身僵直,兩隻前肢竟然彎成了柺棍兒狀,完全是中風的樣子。上半夜,土匪呼吸急促,晃眼睜得很大,痛苦得輕聲哼哼——它怕驚擾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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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中風後,前肢變成了怪異的柺棍兒狀

媽媽心疼不已,索性不睡了,她穿著睡衣,整晚抱著土匪坐在沙發上,貼著耳根喃喃安慰:“匪乖乖,匪兒子,你一定要挺住啊,你是我們家離不開的肉寶寶。當年你在成都過得好好的,爸爸轉業回京,你千里迢迢陪嫁媽媽來北京,你是媽媽的心肝寶貝啊,你可千萬不能丟下我們……”土匪似乎聽懂了,呆滯的雙眼泛上一層淚光,它依舊輕哼,但聲音中漸漸出現了不一樣的音調——均勻的鼻息,太好了!有希望,這是土匪和我們交流時常用的聲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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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在媽媽懷裡就很安心呢!

就這樣媽媽一直陪了土匪好幾個晚上,白天老爸給土匪吃藥、按摩、做營養餐,晚上媽媽對它貼身照顧,做心理輔導。數天過去土匪還沒反應,但爸媽一直堅持著,期待著……

週五的一天晚上,土匪突然有胃口了,居然喝下了兩瓶牛奶,有起色啦!我們異常興奮,可隨之問題來了,自從土匪僵直以後,它就沒便便過,肚子鼓得像冬瓜。老爸犯愁了,這樣下去會被憋死。也許該灌腸?可誰會啊。

我們都沒了主意。

然而就在這天晚上,我們外出回家,覺得奇臭無比,一看土匪,它依然躺著,但大小便全出來了,弄得一身都是。

土匪靠自己的內功把老爸的意圖實現了。爸媽驚呼吶喊地將土匪弄進浴室,老爸對老媽說你膽大心細,快給土匪好好洗洗。媽說這活兒還是你幹合適,孩子出生後你就經常出差,沒洗過尿布,你現在需要補課。這話說的義正辭嚴,老爸覺得有理,立刻用溫水沖洗土匪,再上點浴液,全身揉搓。土匪眨眨眼睛,任由老爸擺弄,很享受的樣子,忽然,它的後腿抽搐了一下,老爸一愣,驚喜大叫:“動了,土匪動了!”

我們趕過去察看,老爸用手指劃拉一下土匪的腹部,土匪後腿立即又抽動一下,這是神經性反射?不清楚。但不管怎麼說,這是好現象,這表明它的某種機體功在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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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幾天,我們輪流給土匪做按摩,讓人欣慰的是,土匪對觸摸反應越來越強烈了,腿也收縮得越來越靈活。只是它的大小便還是失禁,弄得身上溼漉漉的。媽媽對老爸說:“太可憐了,給它買尿不溼吧。”

老爸答應:“喳。”

老爸去了超市。在日用品櫃前,老爸東張西望,問服務員尿不溼在哪裡?

服務員指下貨櫃:“要哪種的?有方形的,有長條形的……”

“都要。”老爸考慮下說。

“要大號中號?”

“這個……”老爸比劃了一下:“需要這麼大……”

服務員有些疑惑:“多大的孩子?”

“十歲。”

“十歲了還尿床?”女服務員大驚。

老爸怯怯一笑:“是狗,狗狗用。”

晚上,綿軟的尿不溼鋪在土匪身下,兩腿之間還夾了一條白布,它顯然也感覺到了待遇的變化,表情有些愜意。此後,我們輪流給它餵食、按摩,換尿布,土匪小便次數逐漸正常了。不過現在的問題是它還是癱瘓狀態,給它擺弄出什麼姿勢,它就這個姿勢一動不動待著,一切都需要人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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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難受,每天都睡尿不溼,幸好有爸爸媽媽的精心照料

一星期後,這天我們外出回來,忽然聽見門內有狗叫,而且離門不遠。土匪?打開門,只見土匪在3米開外的客廳躺著,顯然,它是掙扎地從裡屋爬出來的。我們驚喜萬分,土匪能爬了!從地板上的痕跡來看,可以看出它是多麼地吃力,足足爬了6米多啊。

這一天是4月27日,老爸的生日,土匪以它行動向老爸獻上一份壽禮。

又過了幾天,土匪的情況迅速好轉,不但胃口逐漸變好,還能站起來,偏偏倒到地走幾步,尿不溼似乎用不上了。老爸決定帶它到外面解手,老規矩不能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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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踉踉蹌蹌地出現在院子中的草地上,走幾步就跌倒,歪歪扭扭像個醉八仙,這種奇特姿態引起眾人和其他狗的圍觀。老太郎過來欣喜而疑惑地盯著土匪,他們可是好多天沒見面啦。土匪鎮靜地來到樹下,按照習慣翹起後腿——卻一頭栽了下去,它的前腿還無力支撐身體。幾次失敗後,土匪只好委屈地蹲著小解。看到此狀,老太郎露出失望的神色,悶悶走開了。第二天,土匪再次出現在院子裡,找到那棵樹,奮而翹腿……這回身體前傾一下,沒有倒下,它顫巍巍艱難地支撐住身體,撒出一泡有力的大尿,維護了公狗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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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可以盡情地噓噓啦!

半個月之後,土匪已經能正常的行走,雖然姿勢還有些異樣。又過了一個月,土匪以比過去多一倍的食量宣告身體徹底康復。

而沒用完的“尿不溼”,被老媽紮成拖把,繼續發揮著作用。

(後記:6年之後——2016年5月16日,土匪在歡快進食時猝逝,歿年15歲,至死它都是個幸福的吃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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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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