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村莊的魅力在於水,因為水有了篁莊,但也因為水而失去了篁莊


南方村莊的魅力在於水,因為水有了篁莊,但也因為水而失去了篁莊


南田的篁莊,舊時溪澗縱橫,民宅幾乎都是水抱門流。這流水在海拔六百多米的高臺平地間去意彷徨,突遇空山大阱、從斷崖絕壁處倏然墜落,就給了人間一個百丈漈。

其實也就是一個大瀑布。在浙南閩北一帶,將這種大瀑布喚作漈,也許只是一種民間的俗稱,並沒有更多的意思,不過中國的漢字、形義微妙,是可以“測”的,故而面對百丈飛瀑,想想這個“漈”字,說它有水之祭典的意思,恐怕不算牽強。

六月不辭飛霜雪,三冬更有怒雷鳴。這是劉伯溫寫百丈漈的句子,是十四世紀的百丈漈,而我坐在二十世紀末的觀瀑亭裡。亭柱上的楹聯不知何人所撰,倒是比文成公的那兩句,更見浪漫:但見翠岫常飛練,始信銀河可浣紗。

若是將百丈漈純粹的作為一處風景,這也確是寫出點意境了。


南方村莊的魅力在於水,因為水有了篁莊,但也因為水而失去了篁莊


百丈漈的風景,本是由山水共同營造的,但自然天成的山和水,卻又是並不把自己當作風景的。百丈漈的水在篁莊的時候,大多是涓涓細流,與田園相伴,如牧童短笛,及至匯聚到了懸崖的邊緣,為大峽谷所誘惑,才撲身而下,一路逶迤,直奔了飛雲江去。我相信山水是有生命的,因此經由這山和水的碰撞,以特殊形態結合而成的百丈漈,應當說是生命嬗變的體現,而百丈漈飛瀑本身,便是一種儀式了。在百丈漈看山,山已不是山,水也不是水;水轟轟烈烈而去,義無反顧,山蒼蒼茫茫雄峙,不動聲色,山還是山,卻有了靈氣,水也還是水,已成長川浩歌。山水營造的百丈漈,若說它僅僅是一道風景的話,怕是委屈了。

只說到了山裡,人家都在白雲深處。昔日的篁莊,抑或真是如此,可是要想尋蹤,卻是恍若隔世了。有知者指一片浩淼水域,說今日篁莊,已成天頂湖底的舊夢,雞鳴茅舍,木橋水碓,雖然都有準確的文字記載,讀來卻也如同古典的想象了。


南方村莊的魅力在於水,因為水有了篁莊,但也因為水而失去了篁莊


天頂湖的攔水大壩,將篁莊與百丈漈永世隔絕了。自古篁莊的不羈之水,蓄成了大澤,安靜地等待著聽從人的調用,不再恣意,而缺水的百丈漈少了靈氣,也做不成大文章了,就吟一些明清的殘句,讓人感懷不已,人就覺出百丈漈的落寞了,就想到要鑿嶺穿山,打出隧洞來替它引水。人不知道自己是無法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相比擬的,引水的隧洞能使百丈漈涅磐麼?

我一直認為,南方村莊的魅力在於水。這一次我又看到,因為水而有了篁莊,也因為水,失去了篁莊。篁莊應是百丈漈的人氣吧?只說百丈漈而無視篁莊,百丈漈便不堪言說了。

然而百丈漈終究也還是非同尋常的。南田有民諺:頭漈百丈高,二漈百丈深,三漈百丈闊。我從三漈到二漈,走的是夜路,無星無月,靠一支手電燭照方寸之地,山景是無法看清了,水聲卻無處不在,憑著白天從頂端俯視的印象,知是走在大峽谷中。次日早起由二漈到頭漈過瀑布走廊,走懸崖棧道,一路上攀,步步驚心,及至觀瀑亭,已是精疲力竭,方嘆百丈漈之高,想當年篁莊眾水聚而跳崖,是何等悲情壯烈,真是值得永久的為之祭典。

文 / 謝魯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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