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事”知多少

(一)

童年時代性意識的萌芽跟“床”有關。上世紀七十年代,大概小學四、五年級的時候,“雙人床”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一部殘破不全的《青春之歌》裡。

在遙遠的東北大山深處的林區小鎮,沒有集中供熱,家家戶戶都是“火炕”,身邊熟悉的只是炕桌、炕琴、炕蓆和炕被這類家居產品,對“床”沒概念。

“南人習床,北人尚炕”。寒冷漫長的北方冬季,禦寒永遠是人們的生存主題。如果沒有熱烘烘的火炕發明,原著民可能還扎著獸皮在不見天日的地窨子裡過著穴居生活。 所以“託亞哈拉”在古肅慎(滿族先人)語裡意為“炕神”。原始宗教最初的神都是因感恩而膜拜,樸素、實用、有趣。

(二)

十三歲的時候,當《青春之歌》女主林道靜閨蜜王曉燕家裡那張“雙人床”意外的出現在眼前時,滿腹狐疑,繼而,那張魅惑的雙人床開始不斷地撩撥、刺激著我的靈感和想象力,懵懂恍惚,幻象叢生,面紅心跳,恐慌不安。唉!羞煞人也。

那光景就像赤身裸體,一覽無餘地置於眾目睽睽之下。完了,我天真無邪的a little boy的時代結束了……

賈寶玉開蒙也與床有關。十歲那年早春三月,寧府花園梅花盛開的一個暖暖懨懨的午後,寶玉鬼使神差般地倒在秦可卿那張香豔的大床上(可卿床上曖昧的床飾和旖旎風光不贅訴)夢遊太虛幻境並與警幻之妹共享仙姑所授雲雨之事。

(三)

現在年輕人很難理解我們少年成長背景,那是個禁慾年代,但凡有與愛和性有關的文字,都視為黃色、淫穢的東西。《青春之歌》也是文革時期被批判的50部大毒草之一。

當時那些正經“革命文藝作品”裡的男人們個個是戰天鬥地,浩氣凜然,高大上的英雄人物;女人基本不作為性別存在,女鍊鋼爐長、女生產隊長、女拖拉機手都是些不愛紅裝愛武裝,英姿颯爽的鐵姑娘(沒有一個溫柔賢惠的)。

那年代我們獲得愛情和性方面的知識和覺悟只有兩個途徑。

一是看“禁書”。四處淘弄查抄後遺落舊書,包括一些“手抄本”。當然也要冒著被這些資產階級反動書籍腐蝕和毒害的危險。

二是,聽潑婦罵街。林區職工女家屬們吵起架來個個生猛彪悍,能征慣戰,她們生理知識之豐富,解讀運用之純熟精妙,語言之骯髒、粗俗、汙穢。我們這些旁聽生目瞪口呆,登時就傻掉了。

很多年以後,在《歐洲文藝復興和人文主義誕生》課上滿懷激情地講解拉斐爾系列聖母畫像,學生一臉懵逼。拉斐爾筆下的聖母一反中世紀神聖,莊嚴、呆板形象,取代的是母性的善良溫情和青春女性的嫵媚。

學生沒有經歷思想禁錮的黑暗時代,很難深刻理解反對禁慾主義,肯定人性和人的價值,倡導個性解放和自由平等的人文主義思想內涵。

(四)

人生在世,半生在床。人類自古對床非常重視 。

古埃及人發明了世界上最早的床——一個寬不足1米,狹促的單人床,難道他們男女分居?

我們雖有“神農造床”之說,象形文字裡也有案可稽,但考古學實證我國最早的床是出現在戰國時期的一座楚貴族墓裡(信陽長臺關古墓)。該床長225釐米、寬136釐米、高42.5釐米。以及後來在湖北荊門包山古墓出土的摺疊床,與前形制大小相仿,都是可供兩人睡臥的雙人床。呵呵,古埃及人男女分居,我們則相擁而眠,嘿嘿。

“床事”知多少

西門慶果真是一個貪財好色之徒。

《金瓶梅》裡西門大官人和王婆合謀害死了武大後,一直低調做人,不敢張揚,媒婆薛嫂屢次三番力勸迎娶寡居一年的孟玉樓,他都婉言謝拒。但一聽說孟能陪嫁兩張南京跋步床,立馬娶回,把還在熱盼的潘金蓮拋在腦後,可見那兩張大床的重要價值。

西門大官人相中的南京跋步床是舊時的婚床,造型完全是一間獨立的小屋子(難怪‘房事’與‘床事’相通),就像是架子床安放在一個木製平臺上,床前設淺廊,長出床沿三四尺,廊子的兩側可放置一些小型傢俱,作為婚床自然雕龍畫鳳,極盡奢華。特別是床壁四周還配有彩繪春宮畫,情色氣氛濃郁。

“床事”知多少

“願君解羅襦,一醉同匡床”。有人說“並不是所有的愛情都發生在床上”。呵呵,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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