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書法家30年只做2件事,最後的追求卻值得當今書壇去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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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書法家30年只做2件事,最後的追求卻值得當今書壇去反思!


去美院轉一圈


我第一次踏進西安城,是1995年春季。那時,我穿一身藍色運動服,肩膀是棗紅色,褲腿兩側有幾道紅線。我黑著臉,杵在城牆邊沿,又覺得太過呆板,身子稍傾,右胳膊搭在瞭望豁口,一回頭,目光裡盡是憂鬱和恐慌。

二十多年後,再見這張相片,我無法理解當初的情緒,只是收藏了一些逐夢的碎片。

那時,西安美院還在長安興國寺,正著手朝含光南路搬遷。含光南路這邊有些荒涼,只記得門口有兩排樹,門戶、院牆還沒砌好。拐角是一家麵館。麵館不大,一口鐵鍋蹲在屋子外頭,沸水滾滾。老闆頭頂一塊白布,布上是一疙瘩麵糰,但見他左手摁住麵糰,右手揮刀朝頭上削去,嗖嗖嗖,面屑若紛繁的魚崽沉入鍋底,沒多久,又浮出水面,跟著沸湯上下左右地搖曳翻騰。

幾經輾轉,父親帶我到了這裡。我是來報名參加美院附中的考試。記憶深處,這個地方只有一幢極高的樓,樓的一側是低矮的平房,一片水泥空地將其分隔為二。周圍不時傳來噼哩啪啦的響動,建築工人帶著頭盔忽隱忽現。

登記之後,開始體檢。一個女同志舉著色塊牌讓我辨識:這是什麼圖案?稍作間隙,見我瓷在那裡,又舉一塊再問。大概翻了五六次牌子,我應答得磕磕絆絆,結論只有一句:色弱,可以報考雕塑專業。

那時,我的夢想是畫畫。上了兩次暑假美術培訓班,初中畢業那年,父親索性將我轉到縣城上學。當時,東關初中不是最好的學校,但離文化館近。下午放學後,我草草地吃過飯,就揹著畫夾去文化館學素描、畫水粉,夜裡十點再回來寫作業。已經凌晨,作業沒完成,瞌睡先來了。我不敢放鬆,也沒啥好法子,張口就撕咬胳膊,牙印子一排疊加一排。課間休息,別人打鬧歡呼,我手捏一支鉛筆,躲在角落裡畫速寫。再抬頭,鈴就響了,身後圍的同學迅速散開。他們走時總會瞥我兩眼,我讀不懂其中內容。

父親急了,將我的證書翻出一沓給工作人看,說我書法也不錯,還獲過獎。接待我們的人極謙和,安排我又測試了一次,總算正常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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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名高篆書對聯



那天中午,我與父親在美院拐角吃的刀削雜醬麵。這是我第一次吃雜醬麵,印象極深,吃得也香。我嚼了幾口,才覺得味道重了。老闆也不多言,笊籬在鍋裡一撈,又加了些面給我。

這次考試究竟是什麼時候進行的,已經不大清楚。只記得當時進了一間教室,屋子裡亮堂得很,我抬頭清點懸掛的燈管,四排五列共有二十根,心裡開始琢磨,這得耗廢多少電呀!

從西安回來後,正趕上初三模擬考試。我考了全年級第九名,除去往屆畢業生,報考初中專也大有希望。

之前,老師和我提過,美院附中偏重專業學習,文化課要求不高,想將路走得長遠,還得慎重選擇。

後來,我將美院附中這茬事拋在腦後,以為還有機會拾起畫家的夢。

作家不易


高考後第三天吧,梁群老師指導我填報志願。招生簡章上劃了一道又一道,由地區到專業,再結合就業形勢,梁老師夫婦為此折騰到夜裡十一點,再將紙、筆朝桌上一壓,抬頭徵詢我的意思。我有些窘迫,撓頭囁嚅一陣子,才說我喜歡寫作,問有沒有合適的專業。

後來,我上了師範學院的中文系,學的卻是與教育無關的文秘專業。因為學校不理想,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抬不起頭。大學幾年,我去圖書館最多,翻的都是文學類期刊。桌上放一個筆記本,讀到妙處就大段大段地抄下來。末了,再翻到本子最後幾頁,開始補充報刊上的通訊地址。

我對所學專業沒有丁點興趣,用心最多的還是寫作。當時,校內有兩刊一報,學生都可以投稿。其中《渭南師院報》還有一點稿費。繫上喜歡寫作的同學不是很多,彼此都有聯繫,其中三兩人利用閒暇去校刊當編輯。我還是伏案寫稿子,晚自習就去泡圖書館。到了大一第二學期,校內報刊幾乎每期都有我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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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冬天極為寒冷。放了寒假,我不大出門,爬在母親的熱炕頭寫小說。小說以自己為原型,過往種種在筆端徐徐展開。那個青澀的年紀,我過早地嚐了幾枚苦果,讓自己痛了許久。這篇小說有三萬多字,我花了七八天時間寫罷初稿,再反覆修改、謄寫了好多遍。回頭再看,這些文字雖稱之為小說,寫得又太實,涉及校園點點滴滴,直戳戳地呈現給讀者,顯得分外地扎眼。這篇叫《黎明行程》的小說計劃分三期在《校園文學》上連載,只發了一期便被管理層叫停。小說被禁,我的知名度卻上來了,常聽相識的朋友議及此事,鼓勵尤多。一個其貌不揚自許三級殘廢的青澀面孔,但凡與響亮的名字置於一處,總會招來女生的驚歎、男生的會心一笑。對此,我頗有些志得意滿。再將稿子投給公開刊物,石沉大海者居多。

有一天是週末,我在圖書館看書。一位作家敘述自己的坎坷:他想出版一部小說,苦於囊中羞澀,東奔西走無果,就接受朋友建議,轉而操筆替企業和商人寫紀實文本以餬口。那一刻,視之若聖的作家,彷彿在我面前點頭哈腰,一臉媚相地乞憐。當天中午,我沒有食慾,心裡堵得慌。有些事情,你一旦將它看得太重,明白泡沫背後的辛酸,多少會留一些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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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年,父母要供我和弟弟上大學,家裡情況每況愈下。開學初,我勉強拿夠學費,吃喝用度就要自己張羅。在當時,家境不好的同學極為普遍,他們或勤工助學,或找個家教什麼的,誰也沒笑話過誰。幸運的是,我早年學過書法。大學伊始,我率先在校園成立書法協會,並籠絡了上百號人。協會每週安排一節書法課,當然也收取丁點會費。我將自己推上了講臺,用一些粗淺的書法常識引導眾人拾起毛筆。如此,我的生活開銷得以解決,過得還算體面風光。

畢業前夕,我找了家報社去實習。我總以為憑著一杆筆,可以討碗飯吃。我跟著導師跑新聞,更多的時候,只是將他人的稿子略加刪改,然後換上自己的名字。我的導師王松先生極好書畫收藏,對我的字頗為看重,他說我的前程應該在書法上。實習結束後,我在校園裡舉辦了平生第一次書畫展,報社的領導、書畫圈裡的前輩不嫌我粗卑,前來捧場者甚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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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11月作者在展廳外留影



作為中文系畢業生,能發幾篇豆腐塊文章沒什麼稀奇,若有一點特長,還是極好的。在尋找工作的日子裡,我的毛筆字閃耀出光彩,是它,為我爭得一碗飯吃。當然,還有那一沓文章,也起了不少作用。


草根向上


我做得最持久的夢有兩個:一是作家,二是書法家。

大學畢業那年,我成了中學美術教師。

生活是極難預料的。

我深知自己的劣根性,也沒想過從教當老師。

這一晃就是十六年,在他人眼裡,我孤僻得有些另類:與人往來得少,職稱不爭,公需課不上,評優排先進當然也沒我的份兒。

課餘,我喜歡獨自待著,或提筆練字,或拈紙寫作。 字涉行楷篆隸,文及書論隨筆。如果說,學校是一片海域,我的世界更像與之毗鄰的一處荒島,要開墾的地方無人相助或引導,只得靠自己去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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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寫了篇隨筆,修改數十遍以為不錯,一個語文老師正巧進來小坐,他的年齡與我相仿,我有意將文章拿出來請他過目。那時,我們還年輕,他接過稿子瞥一眼,然後將其推到一邊,發一句牢騷:“整天批改學生作文,就煩這個。”

那幾年,網絡論壇正紅火,我有空就上去轉轉,請教他人如何編輯圖片、如何發帖。當時,我對米芾行書興趣濃厚,臨了不少。臨不好就去琢磨、分析,後來寫成系列文章,在書法圈產生一些影響,每每被總置頂,點擊量忽忽地朝上翻,動輒就是三五萬人次。回頭再看這些帖子,既便現成的文稿和插圖,今時再想發到微信公眾平臺,也覺得麻煩。那時,我用相機將這些範字一個一個從字帖上拍下來,再長久地坐在電腦前去拼圖、去編輯。這些忙碌使我的視野寬闊起來,文章隔三差五在專業報刊上發表,結識的書友也多起來。2012年,也就是我工作後的第十個年頭,總算在書法上有了一個大的跨越,我加入了中國書法家協會。當初,遙遙無期的奮鬥目標得以實現,總覺得猝不及防。或許,這就是一道分水嶺,要麼繼續深入下去,勇猛精進;要麼讓筆下的毛筆字變成商品,換些零碎銀子,東奔西走,於世俗中一步步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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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名高隸書對聯



後來,我買了幾位書畫大家的傳記來讀,由理念、方法而至精神層面,做了細緻的梳理和思考,並寫了系列文章。印象最深的是黃賓虹,他的書畫印縱然卓絕,卻不被時人廣泛認可。離世前,他想將作品捐給文博機構,響應者寥寥。黃老在那個時代算不上叱吒風雲的大畫家,使其安身立命的是藝術教學,是他的學識。我沒臨過黃老的畫,也不寫他的字,只是服膺他那股精神,還有治學方法。他能集中30年寫出1100餘篇理論文章,我就有勇氣、有決心每週去完成一篇稿子。這樣的節奏我已經走了5年,出了幾本書,又以兩年一部書的速度去尋找自己理想的狀態。

書法需要技術,更看重格調。要朝前走下去,能否踏實地做學問至關重要。

之前,我習慣舉著鐮刀看遠處的麥田。麥子長勢極好,我心裡就發怵,焦愁著何時才能將這一片麥子撂倒!待我能低頭去專注一件事了,忽地伸直腰桿朝前看,才意識到理想的境界與我們越來越近。

我沒有上過美院,學的也不是書法專業。僅靠一腔熱情,將路子走得波瀾起伏、雜亂無章。當初,我所仰慕的幾所大學,那個未竟的夢想,今時也有機會去客串一下,進去聊聊書法,回憶一下曾經做過的夢。


2018年6月11日



郭名高,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河北美術學院書法學院特聘教授,西安市青年書法家協會副秘書長,西安市鄠邑區書法家協會副主席。著有:《心儀秦漢》《隨書法去遠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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