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谷溪,路遙的伯樂

曹谷溪,路遙的伯樂


文|科夫


讀到《路遙傳》,作者多次提到了對路遙幫助很大的一個人——曹谷溪。一個富有詩意的名字。


良師益友


他比路遙大好多歲。也許是命中註定,在路遙的文學人生中要遇到這麼一位良師益友,這麼一位播撒文學聖火的普羅米修斯。


曹谷溪是陝西清澗縣人,比路遙大8歲。谷溪很有才華,還在上高中時就用膠泥雕塑了魯迅,列寧等名人像,引來一片稱讚。


1962年,曹谷溪老師中學畢業了。由於家庭貧困,他放棄了參加高考,去延川縣賀家灣公社當了一名炊事員。有人戲稱曹老是“延川縣文化水平最高,烹飪技術最低的炊事員”!


1965年,曹谷溪老師非常榮幸地出席了“全國青年業餘文學創作積極分子代表大會”,受到周恩來、朱德等國家領導人的親切接見,此時的他已是名聲大振。成為延川縣當時很有名氣的作家。而這時候的路遙,還是一棵青嫩的文學幼苗。


1969年曹谷溪調到延川縣任通訊組組長,主要任務是向報紙和廣播站提供新聞稿件,當時通訊組的正式成員有曹谷溪、石煥南,另外一個是北京來的女知青林達!


曹谷溪,路遙的伯樂


曹谷溪與路遙相識時,正值“文化大革命”落幕。共同的文學愛好讓他們拋棄了當時的派別偏見,“一起投入到一個清風習習的新天地裡”(路遙語)。


名噪一方


1966年,路遙開始“鬧革命”的時候,其“教父”柳青正遭受殘酷迫害。而此後兩年“造反有理”的狂熱,讓路遙陷入人生低谷。兩年後,曾坐過路遙“大牢”的谷溪(當時路是造反派頭頭,谷被路關押過)突然間與之化干戈為玉帛。路遙明確表示今後要拜他為師,跟他學習寫作。


也許,當初曹谷溪也不會想到這位後來者居然有著很大的文學潛力與文學能量,居然一躍而成為文壇巨星,其成就也遠遠超過自己。


那時,谷溪在陝北名噪一方。而路遙也開始顯山露水,在內部刊物上發表了有據可查的第一首小詩《我老漢走著就想跑》,谷溪在這首“順口溜式”的小詩中發現了路遙的靈氣,決定幫助這位正經受政治審查痛苦的後生。


1970年夏,已升任延川縣革委會政工組通訊組副組長的谷溪,說服領導,用路線教育積極分子的名額,把路遙抽到通訊組進行培訓,名為培養通訊幹部。可一連幹了兩期,實在沒辦法留人,谷溪又與縣文教局白軍民聯繫,讓路遙以代理教師的身份,進入文教局搞編劇。


曹谷溪,路遙的伯樂

青年時代的路遙(左)與曹谷溪

路遙最信賴的人


為了培養路遙,谷溪幾乎每次下鄉,都想法帶上他,讓他開闊視野,學習採訪,學習攝影。路遙也日益上進,借讀谷溪的大量書籍,尤其是俄蘇文學作品。1970年夏天,谷溪帶著路遙在黃河邊拍下了他畢生最喜歡的一張合影。在文學神奇的作用下,路遙與谷溪這兩個原先屬於敵對陣營的人,相互以魅力吸引,已經無法分開了。1971年,谷溪把《我老漢走著就想跑》推薦給《延安通訊》,促成了路遙第一次公開發表,路遙信心大漲,驚喜不已。此後路遙還發表了《車過南京橋》、《塞上柳》等作品,並正式用上了筆名“路遙”。


1970年,路遙在仕途中止和失戀的雙重打擊下差點輕生。接到初戀女友林達的“絕交信”那天,他當著谷溪的面哭得肝膽欲裂。其後,谷溪講起了自己的愛情故事:“一個漢子,不可能不受傷,受傷之後,應該躲到一個陰暗的角落,用舌頭舔幹身上的血跡……”這令路遙豁然開朗,更堅決地要在文學上尋找“突圍”。從此谷溪也成為路遙危急時最信賴的人之一。


於是,谷溪一方面決心幫忙修復林達與路遙的愛情,一方面想方設法團結各路人才。《山花》便從此時開始發力,先後累計發行28.8萬冊,遠銷日本。路遙也因《陝西日報》點名表揚而在省內名聲大震。最令他感到高興的是,1973年春節,林達隨路遙回家過了年。


“林達是個好‘筆桿子’,以她的才氣和表現,上大學沒問題,但為了支持路遙,她放棄了這個選擇。”雖然這樁婚事最後以失敗告終,但谷溪的幫助令路遙銘記在心。


曹谷溪,路遙的伯樂


當然,著名作家路遙也在文中記敘了他與曹谷溪交往的傳奇故事:


我和谷溪初期相識在文化革命這幕戲劇的尾聲部分。而在這幕戲劇中我們扮演的角色原來是兩個相互敵視的“營壘”,漫長而無畏的鬥爭,耗盡了所有人的熱情,帶來的是精神上的死一般寂寥。文化革命作為沒有勝利者的戰爭結束了,但可悲的是,失敗者之間的對立情緒仍然十分強烈,意外的是,我和谷溪卻在這個時候成了朋友。把我們聯繫起來的是文學(這個久違了的字眼)……共同的愛好使我們拋棄了派別的偏見,一起熱心地投入到一個清風習習的新天地裡,忘卻了那場多年做不完的噩夢。(《路遙文集》第二卷469頁)


曹谷溪,路遙的伯樂


曹谷溪,路遙的伯樂

最後的溫暖


路遙在延安住院時,食量越來越小。曹谷溪看到他虛弱的身體,在他面前故作自信地說:現在科技這麼發達,怎麼可能連肝上的一點兒病都治不好哩?

在醫院裡安慰了路遙,自己又匆匆忙忙的趕回家。一路上,他的眼睛總是溼潤著。心底下一遍又一遍的對自己說:應該不會有事的,但願這個兄弟能重新振作起來。

回家後他坐在椅子上,心裡還在想著哪裡有高明的大夫或者更好的醫院。妻子喊他吃飯,他端著碗對妻子說:路遙怕是不行了,現在他想吃甚,咱就給做甚。

天剛亮,他就起了床,颳了幾顆洋芋,壓在擦子上擦成絲兒,拌上面蒸了起來。快早飯時,洋芋擦擦熟了。曹谷溪又在小鍋裡熬了西紅柿湯,將洋芋擦擦和湯以及豆錢錢稀飯一併拿往醫院。

可是路遙看著這些可口的飯食,嘗上幾口就吃不進去了。他又想起了家鄉的紅棗,將紅棗與枸杞熬了湯端至路遙的病床上。

下午,他又在家裡做了雜麵、抿節等一系列路遙平時喜歡吃的家常飯急匆匆地送至醫院。


1970年仲夏,兩人到張家河公社新勝古採訪。他們將路遙的詩抄在大隊的黑板上,還留下了一張照片。1992年9月,路遙因肝硬化腹水,轉入西京醫院,要曹谷溪把照片給他放大一張,說:“這是他一生中最喜歡的一張照片。


官大一品,見民小三分


從延川走出去的知名作家海波說:曹谷溪見官大一品,見民小三分。


有一個真實的故事說:他家門口路過一個乞丐。曹谷溪拽著乞丐的胳膊回到家裡,說:拜識,上炕。

乞丐坐下後,他忙著燒水、沏茶。茶泡好了,他把茶杯捧給乞丐,握著他的手說:暫時受點兒難沒關係,以後出頭的日子還會有。乞丐激動得看著他,眼睛裡溼漉漉的。曹谷溪被他感染了,背過身,揩去眼角的淚水。

給乞丐吃了一頓飽飯,臨走時,又給他包裡裝了幾個饃饃。

乞丐從門口往出走,曹谷溪一直將他送至大門口,看著乞丐遠去的背影,他心裡酸楚難耐。他真希望此人能再來家裡幾次,他在心裡說:雖說我也沒什麼錦衣玉食,管待他幾頓粗茶淡飯卻是力所能及的。


如若是遇到政府官員,他就拍著胸膛,說:谷溪,詩人。


扶植的一個是一個


黃河畔女詩人李巧琴說1987年延安文學第一期上發表了她的詩歌。後來,因為她的詩歌中出現了一個關於情愛的句子,被當時定性為“毒草”“色情。”

一次地區會議上,有領導批評曹谷溪不應該發她的這首詩。

面對領導的批評,曹谷溪非但沒有推卸責任,還與領導據理力爭。且安慰作者道:壞事裡頭有好事哩,最起碼延安文學界都知道你是寫詩的女子了。

有些基層作者見到他後自卑的不好意思說話,曹谷溪就用幽默、風趣的玩笑和他們交流,這麼一來,對方就少了許多約束。

不論他的工作量如何大,只要有文字追求者捧了書稿請他指教,他都耐心、細緻的指明問題,同時也提出修改意見。


有時候他加班完成工作任務,而後在寂寞長夜裡翻閱業餘作者捧來的稿件,每每半夜三更才入睡。也有關心他生活的人說:你如此賣力是為甚啊!那些年輕娃娃的稿子讓他放著麼!哪天有空了再看。

哎!娃娃們愛哩麼!咱們作為一個文藝工作者,沒理由不幫他(她)們。

如果哪位作者因為生活或其它問題而放棄寫作時他就動用一慣的方法和技巧:鼓勵、批評、勸說,直到對方重新提筆。家裡人有時候也埋怨他:你自己是個好意,萬一遇到不明事理的人嫌你麻煩咋辦?

曹谷溪微笑道:沒關係,扶植的一個是一個。

有些鄉下的青年作者來延安後,曹谷溪為了給他們省下食宿費,就把他們留在自己家裡吃飯,把辦公室的鑰匙交給他們讓去住。

他曾多次對初學者說:在浮躁的社會,誰不浮躁,誰就有可能是成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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