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還是‘思想革命’”


“終於還是‘思想革命’”

魯迅先生的雜文創作,多有“忽然想到”,然而,這“忽然想到”卻多有趣味,更有其深湛的思想。翻開《華蓋集》,閱讀《通訊(一)》,就是這樣一篇“忽然想到”的神來之筆。

這篇《通訊》,實際是魯迅先生1925年3月12日寫給時任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猛進》週刊主編徐炳昶的一封信——感謝其寄來《猛擊》第一期。由這一期《猛擊》中的“論市政的話”,魯迅先生展開了自己的系統思想:

(1)“土車搬運煤灰堆在街道上。”魯迅先生說,自己住在小衚衕裡,常見土車搬運煤灰之類堆在街道上,街道即每日增高,街道邊的老房子就只有一半露在街上,底下的一半就被煤灰遮擋埋沒了,這確是“市政問題”。於此,魯迅先生卻說“像看見了中國人的歷史”。真是別具隻眼、別有洞天的思想。當然,這首先是一種“市政文明的批判”。

(2)“明末秀才活埋庵道人徐樹丕。”由這“煤灰堆街埋房”,魯迅先生又想到了明末秀才、號活埋庵道人的徐樹丕,他把自己的書齋題名為“活埋庵”,可為對自己“看見了中國人的歷史”的一個確證。並說:

“現在的北京人家,都在建造‘活埋庵’,還要自己拿出建造費。”這是聯繫歷史的現實批判——文明批判與社會批判合二為一。

(3)“將所有的人家完全活埋下去。”在如上兩種“活埋”後,魯迅先生指出了另一種“活埋”:“看看報章上的論壇,‘反改革’的空氣濃厚透頂了,滿車的‘祖傳’,‘老例’,‘國粹’等等,都想來堆在道路上,將所有的人家完全活埋下去。”這既是魯迅先生對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反思,也是對五四後封建復古主義風氣的尖銳批判,更深刻處則是對於歷史發展的敏銳覺悟。所以,魯迅先生說,自“戊戌政變”到當時(1925年)“二十七年了,還是這樣,豈不可怕。”

針對這“活埋所有人家”的社會,該怎麼辦呢?魯迅先生指出:“我想,現在的辦法,首先還得用那幾年以前《新青年》上已經說過的‘思想革命’。還是這一句話,雖然未免可悲,但我以為除此沒有別的法。而且還是準備‘思想革命’的戰士,和目下的社會無關。待到戰士養成了,於是再決戰。”

由是,三個“活埋形象”背後的深湛思想彰顯了。

由“煤灰埋房”到明末遺民“活埋書齋”,再到祖傳老例國粹“活埋所有人家”,構成了一個由“現實”到“歷史”再回到“現實”的“活埋形象體系”,這不就是一種“中國人的歷史”?而要“改革”這樣的歷史面貌,非“思想革命”——反對舊道德、提倡新道德,反對舊文學、提倡新文學的文化革命運動作為先鋒戰鬥,還能選擇什麼呢?特別是在魯迅的時代。

我覺得,魯迅先生這篇雜文,“活埋形象”的寫作立意與思想創意,是極為獨特精湛的,讓人印記深刻,更讓人深長思之。

“終於還是‘思想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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