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歌手“變形記”

演出歌手“變形記”

“我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在被窩裡聽演唱會。”

小張是一位樂隊演出愛好者,曾經花大力氣只為搶一張樂隊綜藝的巡演門票。按照她原定的計劃,三月份要去綜藝巡演,四月份要去晨曦光廊巡演。

但突如起來的“黑天鵝”事件打亂了計劃,從春節到現在,線下演出行業一片蕭條,不僅是劉德華、蔡依林等知名歌星的大型演唱會被取消,那些小型商演也是同樣的命運。小張所期待的演出也公佈了推遲的消息。

但上帝在關上一扇門的同時,也打開了一扇窗。疫情讓大眾的線上娛樂需求日漸上揚,具有敏感嗅覺的平臺開始聯合音樂公司以及音樂人,共同籌備線上演出項目並快速上線。

聞聲而來的小張投向了線上音樂節的懷抱,但體驗卻有點一言難盡。“我看的是街聲的線上live,但其實就是各個臺灣樂隊以前的現場拼起來的,攝影和音質都不太好。”不過小張還是找到了提升體驗的秘訣,那就是來點小酒,一個人把腦袋搖搖晃晃。

演出歌手“变形记”

像小張一樣為了新鮮體驗進入直播間的聽眾不在少數,堆起了線上娛樂日漸灼熱的火苗,那些以前靠走穴商演獲得收入的演出歌手在大環境的推動下,開始“變身”音樂主播,需求線上的機會。再加上直播平臺的推動,天時與人和共同吹起了線上演出的風口。

但對這部分歌手而言,舞臺演出是他們已經適應的工作環境,線上直播打破了原本的舒適圈,正在倒逼演出歌手適應線上的表演狀態和規則,調試直播設備、調動直播間氣氛都不是馬上可以掌握的技能。“歌手最大的問題還是互動問題。因為沒有現場觀眾營造氣氛,乾唱歌會很尷尬,而讓這些人和其他音樂主播一樣隨時能和屏幕另一頭的觀眾互動,達成良好的氛圍也很不現實。”小張感慨。

不難發現,儘管演出歌手適應線上直播的過程正與整個線下演出挪往線上形成了呼應,但在這一過程中,硬件設備跟不上、互動狀態摸不清成為了大量線上演唱會的普遍問題,同時,由於還處於摸索初期,藉助線上演唱會獲得收益的例子還是少數,更多的舉辦方只能藉此,完成疫情期間的曝光,實現品宣效果。

顯然,線上演出到底是危急時刻的救命稻草,抑或是推動行業變革的長久之計,還要留待市場驗證。

演出定金+歌曲版權,線下演出停滯後的音樂人現狀

因疫情原因,失去大量線下演出機會均迎來了焦慮期。但受市場和粉絲生態驅動,音樂人中出現了一種兩極化的狀態:迫切需要依靠線下演出續命的走穴歌手面臨“斷糧”風險,而擁有大量線上作品傍身、具備獨立演唱會計劃和版權收入的音樂人日子便好過的多。

《老人與海》對90年代的聽眾來說是耳熟能詳的歌曲,它的演唱者海鳴威是已經成名但現在不在熱度上的老歌手,收入一般是依靠歌曲版權,以及各路商演和演唱會。

但受疫情影響,線下演出行業遭到重創,在@歌手海鳴威的微博主頁中,第一條的演唱會預告:“大年初五,海戀演唱會不見不散”依然還在,但演出實際上已被取消。

演出歌手“变形记”

和他有著相同遭遇的歌手不在少數,根據中國演出行業協會在2月上旬發出的行業倡議書中的數據,2020年1-3月,全國已經取消或者推遲的演出近2萬場,直接票房損失超過20億元。

除了演出取消之外,許多原定在春節後進行的新歌發佈活動也因疫情取消,代表作為《有錢沒錢回家過年》的龍梅子就是受到波及的歌手之一。龍梅子經紀人陳曉龍告訴明星資本論:“原定在2月14號情人節在酷狗進行的新歌首發已經取消了,其實檔期都約定好了,但也沒辦法。”

不過面對這些或推遲或取消的演唱會和新歌發佈,歌手方的心態依然比較平和,“少賺點錢無所謂,就希望疫情趕快過去”,面對明星資本論關於損失的問題,海鳴威經紀人劉永強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因為單就演出取消帶來的損失而言,最大的承擔者其實是各環節的供應商,歌手所受到的影響沒有那麼大。商演一般是提前三個月和經紀公司或者歌手方進行簽約,陳曉龍透露,公司在演出前會收取50%的定金,並將30%付給歌手,剩下的20%預留給公司,等到演出完結之後,再收取剩下的餘款。

換句話說,即便演出取消,歌手和經紀公司也能夠保證一部分的收入,不至於在此期間毫無進項。並且整個演出行業在第一季度都屬於淡季,即便收入減少,也能夠度過危機等待二季度的復甦。

除了演出之外,疫情期間歌手還有一部分收入來自歌曲版權。

兩天前,劉永強在朋友圈發佈了一條動態,海鳴威的歌曲《身不由己2019》被收入電視劇《安家》的插曲之中,不僅能有版權收入,電視劇的熱播也能夠為歌曲帶來劇外的流量和熱度。

而疫情雖然造成了線下重創,卻也帶來了線上紅利。從春節至今,用戶都宅在家中,聽歌娛樂的人群也變多。根據陳曉龍的體感,“這段時間在TME平臺最少有30%到40%的增長率。”因為歌曲需要付費下載,所以線上紅利可以實實在在地轉化為版權收入。

演出歌手“变形记”

不過以上所說的不管是演出預付款還是版權收入,針對的都是像海明威和龍梅子一樣已經有代表作的成名歌手。那些名氣較低,而且收入大頭都是演出的走穴歌手,在疫情期間遭遇就是斷糧,“有些甚至連留在北京的房租都交不起。”MTA天漠音樂節創始人李宏傑在接受採訪時也向明星資本論透露,身邊有許多音樂人向他訴苦,都被疫情打得措手不及。

為了度過這段艱難的日子,一些音樂公司開始想辦法,將此演出空檔期變作歌手靜心創作的契機。按照歌曲的熱度曲線來推算,一首歌從發佈到獲得市場反響,一般需要半年的預熱期。歌手在此時進行創作,3-4月可以發佈新歌,經過小半年的沉澱,如果作品在9月份演出旺季時能夠取得一定的人氣,則可以為歌手增加演出機會和收入。

所以許多歌手在家中進行錄歌,完成之後將原聲發給調音師,再由調音師進行修音和調音,雖然效果比不上錄音棚,但特殊時期首先要保障的是產出,音質效果可以放在第二位。

在家創作對歌手來說是未雨綢繆,但當下的生存危機也不能忽略,於是包含歌手和經紀公司在內,整個演出行業都在謀求線上的機會。

交流、控場、調動氣氛,音樂人“轉型”音樂主播的艱難之路

線下演出市場遭遇重創,但對於習慣了靠演出維繫生活的歌手而言,他們依然擁有強烈的站在臺前、直面觀眾的訴求。

首先,演出歌手不同於影視藝人,沒有伴隨著作品上線而迎來的強宣傳期,其全年的曝光機會多依賴於每月十幾或數十場的演出。因此在線下演出停滯後,演出歌手急需尋找新的宣傳渠道。其次,商演是演出歌手的主要收益來源,為了儘可能的將各項損失降低到最大化,從線下轉移到線上似乎是短期內唯一快捷可行的方式。

與此同時,觀眾在疫情期間對於線上娛樂的超高需求,也成就了歌手們的線上演出。可以看到的是,快手、抖音、B站等視頻平臺近日紛紛向“線上演唱會”這一新概念模發力。舉辦了“沙發音樂會”、“雲趴音樂周”等線上演唱會,新褲子、鄧紫棋、蕭敬騰等成名歌手、樂隊、小眾音樂人陸續加入直播陣營。其中,快手聯合太合音樂集團在2月16日舉行的“連麥音悅會”在3小時內的總觀看人數達到300萬以上,點贊互動600萬次。

演出歌手“变形记”

太合音樂集團廠牌戰略總經理詹華嚮明星資本論表示,事實上,因為近幾年短視頻對音樂的傳播力度越來越強,太合音樂去年就有計劃讓旗下歌手及音樂人轉移線上,開拓新的傳播路徑及模式。而在大眾足不出戶的疫情期間,視頻平臺陸續向太合發出線上演出合作邀請,該計劃則順應著當前市場環境而提前實施。

但因事發突然,無論是策劃者還是藝人本身,尚且來不及做好充裕的準備。據悉,線上演出的落地計劃是以“周”為單位的,有些甚至只有一兩天的籌備時間。加之各個環節的人員很難進行面對面的指導交流,一系列難題也隨著而來。

快手音悅臺負責人魏玉龍介紹,快手與太合合作的為期一週的“雲趴音樂周”是籌備與直播同時進行的模式,操作過程中比較棘手的環節就是藝人檔期的協調、藝人直播期間的協同等問題。在常規的線下演出中,會有導演統一調度藝人,有專人負責把控上下場表演時間。但在遠程模式中,導演則無法實時調度藝人,需要通過經紀人進行轉達,這對於精確到秒的實時直播而言是很大的挑戰。

演出歌手“变形记”

針對統籌環節所遇到的難題,快手平臺方給出的解決方案則是通過多次的技術演練,預估節目時長,儘可能的把誤差時間降低到10秒以內,這顯然需要做好前期的準備工作。

除了軟件設施外,直播過程中的錄音、攝像等硬件設施也同樣是需要完善的。大多數歌手及音樂人不同於網紅,甚至沒有過直播經驗,家中更不會配有專業的直播設備,可利用的直播工具只有一部手機和一個支架。畫面、音質等直播效果都會大打折扣。

如何在疫情期間做好一名合格的“音樂主播”,這對歌手而言也是挑戰。太合音樂集團商務營銷總經理劉顯銘嚮明星資本論介紹,為了呈現出更好的直播效果,綠巴士樂隊在確認行程後便在網上查詢並學習了直播教程,並特意網購了一套包裝補光燈、麥克風等工具在內的專業直播設備。Click15樂隊主唱Ricky因人在美國有時差,為防止噪音“擾民”則躲到衛生間。坐在馬桶上直播吉他彈奏和演唱。

演出歌手“变形记”

除技術條件之外,歌手“轉型”音樂主播最首要的則是克服心理障礙。魏玉龍表示,歌手與觀眾的實時互動性是線上演出區別於線下演出的顯著特質,其重要性甚至不亞於擁有一個好嗓門。這對歌手的要求則是既能唱又能聊,且要有一定的控場能力。

但許多音樂人都不具備這樣的條件。陳曉龍則嚮明星資本論表示,歌手冷漠曾在2017年就開了快手賬號,但只堅持了兩個月就放棄了。理由是他無法做到像專業的網紅一樣調動氣氛,保持和觀眾的熱情互動,但又不能表現的一本正經。因此在與冷漠有著同樣心態的歌手們看來,直播是不適合他們的。

但疫情所引發的不可控因素讓許多歌手及音樂人踏出了第一步。劉顯銘表示,因性格差異的原因,公司也有一部分歌手對直播的興趣不大,但為了找點事也加入了直播行業,這類歌手未來可能也不會在線上發展,但也有歌手在直播過程中帶來了驚喜。

“我們有一個叫趙紫驊的歌手,平時話也不多,但在直播中卻很擅長與粉絲交流,表現的非常暖心,也圈了一大波粉。”劉顯銘說道。這也再次說明,歌手“轉型”音樂主播需要一定的交流及互動能力,且最好能夠形成一定的個人特色。

但在此之前,歌手直播還需要一段時間的過渡期。這包括起步階段人氣低,直播間的觀眾人數不及預期。網友的留言實時滾動顯示,負面言論易影響藝人情緒。甚至於直播時應該唱什麼類型的歌曲,都會一定程度的影響歌手直播間的人氣。

而為了讓直播變的更好看,與觀眾的互動更加輕鬆自如,音樂人們也使出了“渾身解數”。比如新褲子樂隊的彭磊在直播中講述了自己和吉他的故事;張韶涵在演唱過後分享護膚秘訣;鄧紫棋挑戰一邊健身一邊飆高音……

演出歌手“变形记”

顯然,在線上演唱會中,互動、娛樂的成分是大於音樂的。觀眾需要的是歌手既有梗又有故事,而演唱則是錦上添花的環節。因此這對於沒有娛樂情懷的歌手來說,直播也並不是長久之計。比如李玉剛便在近期的直播中表示:本來想躲避這次直播,因為想用更多的時間去學習戲曲,不過為了滿足粉絲要求,以及在疫情期間做一些公益宣傳,所以才來了。

誠然,演出歌手“轉型”音樂主播並不是一件得心應手的差事。排除在疫情期間因溝通造成的不便因素之外,無論是專業設備的運用,還是互動氛圍的調動,以及心理環境的建設,都是需要歌手學習並應對的。因此,若讓直播經驗較少的歌手或音樂人發展成為高人氣音樂主播,還需要一定時間的積累與探索。

流量、打賞、贊助、付費,音樂人能靠線上演出賺錢嗎?

不過,線上演唱會畢竟是疫情期間供大眾解悶兒的衍生產業。在疫情結束之後,該模式是否會得到延續,還需要挖掘其潛在的商業價值。

就現階段來看,由於線上演唱會的啟動倉促,除了通過流量、打賞環境獲取收益之外,其他的收入來源還並不清晰。詹華告訴明星資本論:“近期舉行的幾檔線上演出都是公益性質的,基本沒有收取費用。大家都是為了在疫情期間,有更豐富的內容提供給用戶,也讓暫時沒有線下演出的藝人們能有機會和粉絲保持互動。”

李宏傑所主控的媽媽爸爸生活節則也是完全公益性質的活動,嘉賓都是0出場費,但即便如此依然會產生人員等工作成本,這些都是由主辦方承擔的。

演出歌手“变形记”

陳曉龍認為,大多數歌手初入直播領域,其直播數據與收益完全比不上網紅,大概只能達到網紅的百分之一到十分之一。打賞和流量的收益則大概會按照50%左右的比例分配給歌手,但數字與線下演出的唱酬相比差距還是比較大的。因此,賺錢也並不是歌手在當下轉移線上的主要目的。

而未來將會有多大的商業空間,除了看歌手自身的適應能力及人氣之外,品牌贊助和付費觀看將有可能成為兩大商業模式。

春節前,快手平臺舉辦的快手新年音悅會、快手大年夜均嘗試了品牌合作形式。其中,快手大年夜的總觀看人數超過1億,衍生的短視頻在站內曝光超10億,作為獨家合作伙伴的聚划算則獲得了巨大的品牌曝光。

雖然在疫情期間,大多數線上演出因籌備期短,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拉取品牌贊助。但通過先前的演出直播案例來看,品牌合作顯然不失為是線上演出完成變現的首選方式。

演出歌手“变形记”

與B端收入相比,C端付費率在部分從業者看來則是不樂觀的。事實上,在過去幾年,王菲、汪峰、李宇春等頭部歌手的演唱會均採取過線上直播付費觀看模式。2014年,華晨宇演唱會在芒果TV和QQ音樂平臺直播,共收到觀眾送出的18萬朵單價20元的3D虛擬鮮花,同時還有5萬人參與線上投票選擇安可曲目。總收入達到400萬元,與當天的線下票房持平。

即便演唱會付費觀看在行業內早已經不是新鮮事兒,但至今為止仍沒有沉澱下固定且穩定的商業模式。這更是說明,演出付費盈利基本僅在頭部歌手中適用,且需要其具備高粘性、年輕化、有線上消費習慣的龐大的粉絲群體。而相對小眾的樂隊及音樂人則很難打開付費市場模式。另外,此前付費觀看的演唱會均未正規且大型的線下演出,而疫情期間所誕生在家直播演唱的模式,付費空間則更加狹窄。

因此,目前很多從業者表示看好的未來線上演出市場,並不僅侷限於無觀眾甚至無場景的“應急”直播模式,還包括在排除疫情帶來的不便因素後,具備場景、具備觀眾、具備音響的與線下同步的演出。

而側重於歌手與觀眾之間交流互動的線上演出,則更適宜打造在碎片化時間內觀看的輕體量內容。不過,若藝人沒有十足的精力耗費在直播上,僅是作為普通的娛樂互動模式,除了祈禱宣傳效果和維繫粉絲粘性之外,或許很難形成穩定的商業模式。

在疫情期間,各類線上娛樂大規模爆發,為一部分從業者們提供了新鮮的靈感與思路。與此同時,大部分從業者也抱著“要做就做到完善”的心態,意圖將這類新興或新概念產業發揚光大,而不僅僅是疫情期間的曇花一現。但與此同時,群眾在恢復正常生活後將更需要什麼樣的內容?歌手及音樂人在工作回到正軌後是否還會留戀“主播”生涯?以及演出形式、商業模式等產業鏈的完善,都將是從業者所思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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