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問我：康巴藏區甘孜之旅最美的縣城是哪裡？我會回答——甘孜縣。
甘孜坐落在一片壯觀的雪山山脈之下，雅礱江流經此地，給縣城增添了一份柔美的動情。雪山連綿壯觀，在縣城任何一處都能看到她的姿容。問了很多當地人，卻沒人能說出一個準確的雪山名字，衛星地圖也沒能給出答案，這已是我對甘孜縣留下的唯一遺憾。
雪山就像是當地人每天圍著壇城和寺廟嘴裡念出的“嗡嘛呢唄咪吽”，守護著這座藏匿在深山之中卻又讓人不能忽視的康巴藏地。而縣城中最為顯眼的甘孜寺和壇城建築，就是當地人心中的神靈之地。
壇城和甘孜寺遙相對望
“壇城”這個概念，是從紀錄片《第三極》得知。紀錄片中講述的是寺廟花7天時間用彩砂製作壇城沙畫，製作完成後供人們朝拜，7天之後又將之毀滅。
紀錄片《第三極》截圖
毀滅的鏡頭讓我徹底迷上壇城意義——存在即毀滅。壇城是佛的王國、宇宙的中心，人們花時間精力創造它，同時也可以毫不猶豫的毀滅它，不留戀也不嘆息。
生通向死，死又可以通向另一種形式的生。反反覆覆，創造毀滅，生生死死，中間的過程，嗔痴貪慾，在創造與毀滅之間，就是那一粒粒細沙。
甘孜壇城
可以絢麗壯闊如人們心中朝拜的聖地，也可以虛無縹緲如山間的雜石碎塊。倘若能同時坦然接受壯闊和縹緲，那也就能接受創造與毀滅的始末。
坐在甘孜寺面對壇城的當地藏民
甘孜縣的壇城是建築並不是沙畫。順勢而上的五層建築讓我想到坐落在吳哥窟大大小小的須彌山寺廟。在吳哥窟，大部分的寺廟都建立在五層階梯之上，五層既是須彌山的原型。須彌山在佛教中又被視為世界中心的神山（詞語來自婆羅門教術語）。在甘孜的壇城建築中，第一層是繞壇城一圈的轉經筒走廊，上面四層，每一層都放置了非常多的不同佛像。
吳哥窟的五層須彌山寺廟建築
甘孜縣的五層壇城建築
壇城就像是一個神佛聚集聖地，每上一層樓梯，每走過一座慈愛安詳、怒目嗔怪的佛像，心中都會感嘆。宗教用虛無構成的世界，竟然讓人如此著迷，甚至毫不懷疑的去堅信。可能這裡用“虛無”二字對宗教不太禮貌，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宗教或許本就是用虛無繼而構成虛無的世界。就像喇嘛常說的“時間是無常的。”
和壇城隔相對望的是坐落在山坡上的甘孜寺。甘孜寺是一座格魯派寺廟，已經有三百三十九年的歷史。爬上山頂，向下行進貿然闖入了甘孜寺正在舉辦的“跳神”節慶。關於跳神，我搜到的信息顯示大部分藏區會在藏曆新年期間會舉行，而甘孜寺卻是在每年的九月二十八、二十九這兩天。準確的說法我無法提供，因為網上的資料太過於冗雜和多樣，加上和當地人的說法並不統一。
甘孜寺“跳神”節慶
我印象最深的是當甘孜寺喇嘛扮演的跳神角色走過藏民人群中時，所有的藏民都會起身，畢恭畢敬的彎下腰恭送“神”。這樣的畫面讓我想到以前的皇帝。有點難以理解，在藏民的心中，神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是嘴裡的六字箴言，手裡的轉經筒和佛珠，還是寺廟裡莊嚴森威的佛像，或是賦予“神貌”的跳神面具。
當跳神角色走過人群，所有人都起立彎腰恭送
“跳神”在下午4點左右結束，人群散去，我爬上寺廟背後的山上。目光所及之處，僅我一人和這廣闊的天地。儘管我的雙腳已經開始發軟，山下逐漸亮起的燈光已經在告知我夜幕即將籠罩。可我想與山上閒散的犛牛、高原上熱烈的太陽以及滿目蒼穹的黃土地再多待會兒。
在樹林之間偶遇破敗的廢墟遺蹟，腳步踏進這片神秘未知的區域，殘存的黃色泥牆想要告訴我它曾經存在的痕跡。眼前的廢墟和遠處的縣城構成一幅難以名狀的畫面，時間在它倆的空隙中響起了滴答聲，聲音越來越大，我甚至分不清這樣的滴答聲是往前還是後退。
如果面前這一切全部轟然倒塌，關於和時光一起博弈的“存在意義”是否也一起轟然倒塌。
山上的廢墟遺蹟和遠處的甘孜縣城
回到山下，回到熱鬧的甘孜夜市街頭，人們簇擁著夜晚的燈光，形形色色的商品和人類就像是犛牛野馬與這廣闊天地一般。
我們並非不同，面對山河，山河在變我們也在變，時間也在變。
唯一不變的，恐怕只有藏匿在地平線下等待明日升起的太陽和現在夜幕中熠熠生輝的星月。
甘孜康巴藏區·甘孜縣
2019·11·24-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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