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上學、參軍——渭南農門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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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 門 殤

作者 秦獲幸

有一個美麗的神話傳說:一群不甘心自已身份的鯉魚們聽說在韓城的黃河龍門,只要能躍過就可以化作巨龍,騰雲駕霧,好不威風。鯉魚們的夢想到底能不能成真,只有天知道。如果要認真地來說,按數學上的術語百分比來算,其成功率在兆分之一吧。

好了,我們揮別那虛無縹緲的神話世界,腳踏實地回到人世間。

農門殤,關於龍和農的發音,咱們華州人統一發為“龍”。這兩個字韻同聲不同,按方言就從龍聲的L。因此把跳農門就讀作跳龍門。

中華農耕文明淵源流長。單一的農耕並不能堆動社會發展,於是,很自然的就有了社會分工。在建國前,貧困農民沒有田地,就會去城市謀生,或者是學些手藝生存。富家子弟則送到學校深造,畢業以後可以在社會上幹些體面的工作。即便是富家農戶,也不願讓子子孫孫務農終生。建國以後,農業逐步集體化,農家子弟走出農門的途徑就只有招工、上學、參軍這三個方向。

在集體化初期,招工時一是照顧赤貧農戶子弟,二是基層幹部把那些調皮搗蛋的歪瓜裂棗們踢出去。把表現好的積極分子作為培養對象,那些老實肯幹的都留下來……

招工、上學、參軍——渭南農門殤

華州瓜坡鎮灣惠村趙家老宅 劉煥民攝

事物的發展總是不依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工農,城鄉的差別越來越大,僅有招工的一條途徑如同一條獨木橋,擁擠的人越來越多。在利益面前,基層幹部這一關就成了特權。至少是安排親朋好友關係戶,其它群眾排後面,管制分子的子弟就靠邊。

上學儘管是靠成績,但那個年代的制度可以把一些人擋在大學門外邊。

參軍當然是清一色根紅苗正的貧下中農子弟了。

農村是一個海納百川的巨大海洋。各種人才層出不窮。可嘆,一個政策把農民囿於集體化的無形的範圍裡,某個人有孫悟空的七十二變也縱不出這無形的手掌。有多少思想活躍,志存高遠的青年,理想成了夢想,抱恨終生。有多少能人異士無法展示技能窩囊一輩子。

在最困苦的年代裡,人們根據現實,編有冷酷的順口溜,那便是:不偷不逮,餓死活該。在生與死的抉擇關頭,不是人的自私,首先要保住自已。別人能偷,咱也能偷。別人不會給你送吃的。調侃的順口溜還有:偷一斗,是紅旗手。偷一石,是模範。每個人,每一戶,有吃的,能活下來,是硬道理,是第一要旨。

很難相信,在七十年代中期,有一位農村青年是副業工,他學習開汽車。有一天出差來到華縣高塘街,在商店裡偶然見到刻骨銘心的一幕。只見一個農家姑娘拿了五分錢買雪花膏,營業員說這五分錢沒法賣。很難堪的場面讓這青年司機實在看不下去,動了惻隱之心,至少掏出五毛錢幫助村姑買了一份雪花膏。

還有一個真實的段子。七十年代華州某地一個生產隊給管制分子開批判會。在口誅筆伐,慷慨激昂地大會宣佈結束以後,有一個老地主不知道是挑釁還是自豪,就對大家說,批判會結束咧,那逆的回去啃包穀面饃,我回去吃點心去咧!這裡要說明的是,華州人的方言把你們說成逆,這就表示你們回去云云。反正老農民是不會文明的說你們都回去啃包穀面饃的。散會後的群眾聽了這話,不由得條件反射想像著吃點心是多麼的美妙,咽一口唾沫回味著吃點心的感覺……這種現像說明有在外職工幹部的家庭,比純農民家庭經濟活躍。殷實的地主家庭吃點心和餅乾都不是稀罕之物。而毫無經濟收入的農家吃點心簡直就是奢望了。

每年開學之際,沒有收入的農家為了一個子女四、五塊錢的學費,往往都是到有在外職工幹部的家裡去借。農民辛辛苦幹一天,能掙一盒羊娃兒煙。這就是當年一些窮生產隊的真實寫照,那時候的羊娃兒煙就是一包八分錢的羊群煙。人們用當年的紙菸價格來綢侃工分值的多少。一毛八分錢的寶煙就是很理想的工分值了……

上世紀一九六八年以後的十多年裡,一條最高指示,把數千萬龍種誤為普通魚苗拋進了魚龍混雜的農村大海洋裡。華州地區在十多年裡共接收了四千三百多人。截止八十年代前期,華州境內四千三百多人終於跳出了農門。在這四千三百多人中,唯有一人成了紮根派。這是光榮的四千三百分之一。分母龐大,分子只佔一。但這一分子卻讓我輩欽佩。雖是唯一,卻不孤獨。他身上有一諾千金的高貴品質。至少是不把誓言當謊言向人。既然承諾一顆紅心紮下根,就踐行了這一諾言。當一個紮根派,不當飛鴿牌。這是一位須當仰視的大寫的人……

招工、上學、參軍——渭南農門殤

華州柳枝鎮張橋境內留下的宣傳口號 劉煥民攝

當歷史的車輪滾滾進入到八十年代以後,那無形的農門門檻已經被踢得破爛不堪。越往以後,那農門連一點形都沒有了。任何一個想走出農門的農家子弟,都可以懷揣著美好的理想闖天涯。他們不用通過那些想不到的關卡和條條框框,走向放飛理想的平臺。一個大社會的三百六十行不能滿足他的需求。八代農家子弟只要走出農門,都有可以勝任的任何一種職業。除了不幹違法亂紀的事。

實踐證明,農家子弟不是智商低,而是地位低。不是沒智慧,而是沒機遇。

華州區有一個村子裡一位農家子弟在航天航空研究所工作,一位在蘭州大學核物理專業畢業考上了研究生。就像西方有一個聰明絕頂的人聲稱,誰能給我一個支點,我就可以撬動地球。試想一下,如果有人問他,我可以給你支點,請先展示一下你的撬槓和你站立的地方……

農家子弟不用張揚,而是用事實說話。於是乎,有目共睹的現像出現了。有多少農家子弟用實踐把兩千多年前陳涉同志“王候將相,寧有種乎”的吶喊變成了“廠長經理,大款土豪,寧有種乎”宣告我們不是紮下窮根的賤民。

昔日連自行車也買不起的農村,過渡了架子車,摩托車,三輪車,電動車,小四輪,直至各種大型農業機械。當年頭削尖,靠關係進入公社農機站,都是高人半等的。今天的農家子弟駕駛著自已家的聯合收割機勞作在希望的田野裡。

君不見,每個村道兩邊都有小轎車,小車在農村的擁有量不低於五分之二……

昔日千方百計夢想跳出農門的老一代,慶幸自己的後代趕上了好時代,比前輩們飛得更高,走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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