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樣不知道什麼是海，
赤腳站在沙灘上，
急切地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by 安德拉德
好春光，不如夢一場
昨夜雨疏風驟，在一場夢中驚醒，悄無聲息的雨，撫摸了潮溼的脊背，轉而去了另一場酣睡，終於新冠莫名的心悸，大過了失眠本身的狂躁，寂靜都是暫時的，入夢後，前後往來者如梭，等到拂曉櫻桃樹下落英繽紛。
弗洛伊德未必解釋了古米廖夫的夢，詩人從一個噩夢中醒來，“心情沉痛而悲鬱”，夢中的情人葉蓮娜愛上了別人。這種夢沒有什麼好釋疑的，慾望面前，智商甘願可以忽略不計。
夢這個話題，此時有點掩耳盜鈴，不過意淫的快樂還是要有的。“杜樊川”也好，“杜十三”也罷，佩服他把縱情聲色寫得像懷才不遇的某場夢，“十年一覺揚州夢”，男女的區別，他可以“贏得青樓薄倖名”，“繁華夢醒，懺悔豔遊”，周圍人只是嘖嘖稱奇。
古米廖夫的詩風，不如普希金對普通人影響深厚，他才真是大夢一場，隨之墜向死亡，已經與之解除婚姻關係的阿赫瑪託娃受其牽連，再也難以出版任何東西。政治是當權者的政治，古米廖夫被無辜處決已快一個世紀了，現實才漸漸抹去遮掩的面龐。
也許我們未必願意真得抵達夢境的真實意義，人生如夢也屬於惘然，齊豫的嗓音真得是獨特妙曼，不曉得為什麼浮現走進沙漠，稱為“三毛”的陳平，《歡顏》是對女人最好的詮釋，她們長髮飄飄的樣子，算是痛徹心扉的青春夢想。
歲月蹉跎後又怎樣，還不是與時光各奔東西。歡喜憂愁的薩岡，誰都知道她的孤獨，她在《你喜歡勃拉姆斯嗎》裡寫道，“二十歲那時候，情況不一樣。我還記得清清楚楚：我決心要快活幸福地過一輩子。”
《你喜歡勃拉姆斯嗎》記述了用盡全力愛來愛去的女主男主，以至於徒勞無功，夢魘般一無所獲。見過一張薩岡極具殺傷力的黑白照片，美得令人焦灼，時間遲早會摧毀她美貌等等的問題，一直煩擾難消。
如此列禦寇給予黃帝的“華胥夢”，估計即是“烏托邦”，比之淳于棼“南柯夢”的幻滅，莊周的夢幻蝴蝶，宋玉的“高唐夢”囊括了幾乎所有的紅塵男女，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夢幻泡影的回溯，恰恰最是索然無趣。
《念奴嬌》中，蘇軾寫周郎，江山美人兼得，四十七歲的東坡豔羨三十四歲的公瑾，這種無可奈何的精神自由，看似超越了“世事一場大夢”的格調，其實是觀雲聽風所得，人生不過如此。
博爾赫斯有過許多夢和許多夢境的破碎，一個碎片和其他許多碎片，無甚區別，日子滾動，波瀾不驚，老矣的博爾赫斯與年輕的博爾赫斯，只能相逢在支離破碎的夢境。
“我們倆不會道別......”，類似阿赫瑪託娃奢望和蔑視並存的俗世真愛，兩個人肩並肩走個沒完，接下是“祈禱、洗禮、婚娶”，詩歌裡對此絕望的“不”，冰雪覆蓋的墳地，墳地上畫著夢一樣的宮殿，才是永恆，“將來我們倆永遠住在那裡”。
漫漫長夜，雨霧湮沒了月光，燈火葳蕤，已經記不清從夢境幡然悔悟的次數，抑或大夢一場，結束遙遙無期，“要放浪遊戲，年紀未免太老，要心如死灰，年紀未免太輕。”
插畫：Scott Espese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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