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煙臺海邊,抓泡子這事你幹過嗎?


從1968年開始,牟平在煙臺東邊四十里灣那一帶,建起了30多處海帶養殖場,最多時有6400多畝。養殖海帶首先要在海里打下固定木樁,木樁間扯起擀麵杖粗的浮綆,然後把用網扣罩住的玻璃浮漂(俗稱玻璃泡子)拴在浮綆上。泡子有籃球那麼大,是為浮綆提供浮力的。遠遠望過去,成千上萬個泡子,黑乎乎的一片連著一片。

到了冬季,一旦颳起七八級以上的大西北風,就會把一些系泡子的繩索擰斷了。數九寒天,繩索上結了冰,變脆了,就更容易被風從浮綆上擰下來,隨著西北風往東南方向漂過來。

海帶養殖場回收玻璃泡子,一個6毛錢。遇到大風潮,一次抓十幾個泡子是常事,能賣好幾塊錢,當時是一筆挺可觀的收入。

我們村就在養馬島對面的海邊上,只要一刮大西北風,我們立馬就往小魚鳥河入海口那片海灘上跑,狂風暴雪也阻擋不住。我那時剛結婚,“將(娶)個媳婦下三年力”,為了能多賣點錢,我從不落下抓泡子的機會。數九寒天的西北風如刀子一般,整宿在海邊上來回跑,不是人受的滋味。現在想起來,渾身還會起雞皮疙瘩。

我們都有一雙自制的高腰水鞋,是把矮腰水鞋用車內胎一圈一圈繞著粘起來的,有的甚至還整成了半腰膠皮衩子(下水褲)。到海上去的時候,用繩子把破棉襖當腰捆緊,頭上戴著套頭的“滿頭擼”帽子,只露出兩隻眼睛。肩頭上扛著長竹竿做的撈撈(抄網),隨著潮水大步流星地沿著海灘來回跑。

一旦發現海上有黑乎乎的東西漂過來,就要瞪大眼珠子死死盯住。等用長竹竿能探得到的時候,就要瞅準時機快步衝向前,一下子用撈撈網住拖回來。有時眼瞅著一個泡子快到近前了,卻被一個浪頭打跑了,漂漂悠悠就到了別人守候的地段。

夜半時分,氣溫下降到零下十幾度,哈氣成霜,漂過來的泡子滿是冰凌,抓上一把,手指頭立馬凍得骨頭都麻了。有一回,接二連三漂過來好幾個泡子,我紅眼珠子了,生怕再漂到別人盯守的地段,就不管不顧地瘋搶開來,手凍得麻木了也不覺著疼。等回家緩過勁來才發現,兩隻手的手指頂都發黑了,又痛又癢。過了好長時間,褪去一層皮才算恢復過來了。

這期間,我還攤上一回“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那天是下半夜兩點多鐘,我打算到海上去,等要走時卻發現自行車輪胎沒氣了。沒辦法,只得抄近路順著村西的小魚鳥河河套往海邊跑。等到了入海口南邊那一片蘆葦灘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一片玻璃泡子,被月光照著,一閃一閃地發亮。我瘋了一般跑過去,急火火地往一塊歸攏,數一數,50多個!

我樂壞了,趕忙解下捆在腰間的大網袋(舊漁網改做的),先把那些光腚的玻璃泡子裝進去,再把那些帶網罩的泡子十幾個為一串連接起來。玻璃泡子圓溜溜的沒法背,也背不動,只能沿著溝渠的雪地一趟一趟往前拖。費了好大勁才拖到牟山林場的大道上,再也沒辦法往前走了。我就在那兒跺著腳,一直等到天亮,讓人捎信叫我哥哥推著小車搬回家了。

這一傢伙賣了30多塊錢。事後想一想,那應該是巨浪掀翻了海帶架子,繼而絞斷了浮綆,幾十個泡子一股腦被風颳進了河套的蘆葦灘。等海水退潮的時候,這些泡子被蘆葦擋住,讓我撿了大漏。

因為抓泡子大多是夜間沿著海邊走,海浪洶湧,本身就是件十分危險的事情。有一回,鹽灘村的孫世安在抓泡子的當口,腳下被石頭一絆,一個踉蹌跌進了海里。他穿的正是那種自制的皮衩子,瞬間就灌滿了冰涼刺骨的海水,人一下子就凍得麻木了,怎麼也爬不起來了。危急時刻,幸而被他同村的孫世政看見了,急忙跑過去把他拖上了岸,他才死裡逃生。

過了些年,玻璃泡子都換成了塑料泡子,那些海帶養殖場的規模也在逐年縮小。新興起的貽貝和扇貝養殖場設備更新了,所用的浮綆都是十分結實的尼龍繩子,泡子用尼龍網罩死死結在浮綆上,被風颳跑的幾率少了很多。


往事如昨 | 家住煙臺海邊,抓泡子這事你幹過嗎?

塑料泡子改成的小簍長這個樣兒

說起塑料泡子,我還想起一件事:那陣子,到大田裡追喂化肥,需要一件器具,我看上了塑料泡子,揣摩著把它改做了一個小簍,沒想到特別實用,村裡人見了,紛紛找我“訂貨”,讓我忙活了好一陣子。後來,只要我抓回塑料泡子,乾脆全部做成小簍,帶到大集上去賣,每個兩塊錢,著實讓我發了一筆小財。

(孫立成/口述 劉甲凡/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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