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屋:餘秀華動了誰的奶酪


前幾日,寫了個為餘秀華辯護的文章,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認同,也招致了一片罵聲。被罵的原因,無非是因為她把人最見不得人的醜事當光彩寫,把性事公開。說穿了,其實是一個道德的問題。它關乎寫作的題材。

說實話,我並不認同餘秀華的寫作內容,並不贊成她把褲襠裡的那點事寫成萬眾傳頌的美好。但是,我卻要捍衛她的表達權力。寫什麼不寫什麼,是她的事;喜歡與否,是你的事。同理,我肯定她,是我的事;你否定她,是你的事。我可以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我卻也要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力。

前面的那篇文章,因為篇幅的關係,因為一些避諱,有些問題並沒有論說清楚,我感覺有必要再嘮叨幾句。

餘秀華是文明社會的惡之花

說實在的,人類從四肢行走的動物變成兩肢站立靈長以來,一直都是在朝著文明的方向發展。文明人雖然也要交配,也要傳宗接代,但就文明而言,它成了一種醜事,一種做得說不得的私事。從歐洲中世紀的神學到中國的宋明理學,都是在抑制人的性慾。性的行為,只能在私下裡進行,卻不能拿來宣揚,不能當成藝術的主題加以歌頌。而如果你敢公開來寫,肯定是冒天下大不韙,肯定是公開與人類為敵。

從這一意義來講,餘秀華是犯了大忌。

每個社會都有它的道德底線,每個文明的時代都有它的倫理限度。僭越了這個界限,當然會引來眾怒。

但你得承認,性乃人之大欲。人類的香火之所以延續至今,沒有兩性的交媾是不可能實現的。同時,性愛也是美妙的,上帝造人的時候,為了讓人類的子孫綿延不斷,給了性事以快感。再者,人類的精神愉悅必須要通過肉體的交歡得以實現,只有靈與肉的完美結合,才能讓人類既傳宗接代又兩情歡愉。

這裡就出現了一個矛盾,一方面是人類文明道德的禁忌,一方面是人類性事的歡悅。

寫還是不寫,的確是個問題。

世界藝術的發展史,就是一部鬥爭史。

中世紀的神學控制嚴酷,就有了一部《十日談》。

宋明理學的存天理滅人慾,就有了一部《金瓶梅》。

然後有勞倫斯的《虹》,然後有賈平凹的《廢都》。

餘秀華,不過是步著這些文學著作的後塵,繼續前進而已。

究竟該不該寫,過去有爭論,現在有爭論,將來還會繼續。

如果真要站在人類文明的標誌線上去看,它就是一朵惡之花。

惡之花也是一朵鮮豔的花,只是有些人無法接受它。

最有爭議的兩首詩

餘秀華最有爭議的兩首詩,一首是《穿過半個中國去睡你》,一首是《千里送陰毛,禮輕人意重》。

相對而言,“睡”還是個含蓄的詞。以中國人的創造能力與想象能力看,造字者將一切都包含在內,解讀者當然也就想到了人的最隱秘的地方去。

一個女人,不守婦德,主動去睡男人,這是多麼令人不齒的事,多麼令人髮指的事。你竟然把它寫進了詩裡。

“送陰毛”則更是讓人噁心。低俗、齷齪、無恥,所有的難聽字眼,自然也就撲面而來了。

當然,也有人讚揚她的果敢、潑辣、直接、酣暢淋漓。

我這裡先不討論她這樣寫的深層原因,但我卻真的為她的這種叛逆感覺到臉紅。她也太直接了,讓我們這些道學家的臉真的是沒處擱啊。

你沒看繪畫里亞當和夏娃,私處已經被兩片樹葉遮擋了麼?

有人說,你寫情書可以這樣寫,寫公開發表的詩就不能這樣寫。

一根陰毛,讓藝術的天平頓時傾斜,餘秀華就差點要被押上道德的審判臺了。

但你越過這兩個標題去看她的詩,卻並沒有寫出什麼實質性的問題。標題黨而已。網絡時代,一個標題往往決定了你的閱讀量,這和流量有關。網絡成就了餘秀華,標題成就了她的詩名。一看標題就下結論,就如同一看臉就定你的人品是一個道理。

但這樣的題目,的確是觸碰到了有些人心靈深處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但既然是一朵惡之花,這樣的標題也就不足為奇。

禁慾與縱慾

有人說,禁慾的結果必然是縱慾。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既然你禁慾,我就要以極端的方式來縱慾。

這話不是沒有道理。

有人說,餘秀華作為腦癱患者,缺愛,所以要以這樣極端的方式來表達愛意。

這話當然也對。

我想說的是,無論禁慾抑或縱慾,都是一種逆自然狀態。凡是逆自然的事,都是對人性的違背。既然違背了人性,就是人類公敵。

其實,你看到縱慾這一層,還基本停留在餘詩的表象上。你還沒有真正抵達她詩的本質。

表象與實質

在我看來,這裡面有一個表達權的問題。

人類在前進的過程中,總會以種種藉口,限制人的表達,總要以某種道德或者高尚的名義,控制你的聲音。

作為一個底層的勞動者,餘秀華是在以獨特的方式,發出自己絕望的抗爭。而抗爭的形式,往往是極端的。

她是失望世界裡的最後守望者,儘管是以極端的方式。

性愛只是她詩的表象,抗爭才是本質。

你看不到這一層,你基本就是個吃瓜者。

吃瓜者當然也有權品評這瓜的權力,但你只是門外漢,而已。

正經與不正經

餘秀華的詩,真的是很不正經。

她打了我們這些正經人的臉。

我們這些正經人,當然要反擊,當然要給她打回去。

問題的關鍵是,我們這些自以為是正經人的中間,有多少是真正經的呢?

大約有許多隻能是假正經。

寫到這裡,讓我想起了魯迅的《阿Q正傳》。在未莊,阿Q最想做的事,是和趙家傭人睏覺。可吳媽不同意,趙老太爺不同意,假洋鬼子不同意。阿Q只好罵一句:“媽媽的假正經。”

餘秀華只是將這些人的面具當眾撕下來,還在地上踩了兩卻。

這就讓那些演員們當眾出了醜。

心中魔與眼中景

佛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心中有魔,則眼中盡是魔。

心中有淫,則眼中不都是淫麼?

一個弱女子,一個腦癱患者,尚且能以自己的筆,與這個世界抗爭,而你,卻充當了打手和幫兇。

捫心自問,你懂不懂詩?你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