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妥協,皇上便要主子母親骨灰撒在西陵皇城街道,任由行人踩踏

若不妥協,皇上便要主子母親骨灰撒在西陵皇城街道,任由行人踩踏

晚上紫陌伺候著九傾在靜心苑用了晚膳,正吃著,一陣清晰的腳步聲傳來,外面有人匆匆走了進來,紫陌轉頭看去,一個黑衣勁裝的男子跨過門檻走了進來,冷漠的臉色難掩幾分蒼白和焦躁,匆匆走到九傾面前七八步遠的地方,就驀地跪了下來。

“你幹什麼?”紫陌下意識地攔在九傾面前,看著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男人身姿挺得筆直,卻垂眼看著地上,不發一語,唇角卻透著幾絲蒼白的顏色。

九傾轉過身,伸手撥開擋在面前的小丫頭,看向那個男子,“我知道你是誰。”

“屬下是龍影十三衛的影一。”男子開口,不待九傾說出,便主動報上了自己的身份和名諱,聲音帶著久經訓練之人特有的冷峻淡漠,以及過度壓抑的焦慮和不安,

“求姒姑娘救救我家主子。”

“你家主子?”紫陌疑慮地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向九傾,“他家主子不就是瑾王嗎?” 話音落下,她心裡咯噔一下,轉頭看向窗外。

夜幕落下,外面已是一片漆黑。

玄三說,今日晚膳之後,皇上會宣瑾王進宮。玄三還說,老皇帝對瑾王有不潔的心思,每個月都會召見瑾王一次…… 靜心苑沒有聽到任何動靜,紫陌還以為……聖旨還沒來。

“瑾王怎麼了?”九傾聲音溫和而平靜,聽起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的語氣。

“主子被皇上召進了宮。”影一道,“會有危險。”

“有危險?”九傾凝眉,似是不解,“皇帝是瑾王的父親,瑾王是他最寵愛的兒子,瑾王會有什麼危險?”

“屬下……沒辦法解釋。”影一道,驀地俯身重重地叩首,“求求姑娘。”

“你知道瑾王有危險,為什麼不暗中跟著去?”九傾站起身,面上從始至終並無流露出任何異樣的情緒,“影一,瑾王進宮,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

“皇上身邊的喻總管,武功很高,屬下不是他的對手,也無法避開他的視線。”影一道,“主子的危險……屬下不能說,還請姒姑娘見諒。”

九傾眼底閃過一道微光。 看來夜瑾的事情,影一應該是知道得不少,龍影十三衛或許並非表面上看來的這般,只是單純的影衛。

“影一,你見過我才兩次,怎麼就知道我有辦法救他?”

“姑娘的身份屬下雖猜不到,但是影衛的直覺素來很準。”影一不自覺地握了握拳,“還請姑娘救救殿下。”

九傾不打算再多說什麼了,影衛的直接素來很準,這句話沒說錯。或者她也可以理解為,他在走投無路之下,只能抱著僥倖一試的心態。

影一是不是在說謊,她也能分辨得出來。 所以,夜瑾是一定要救的,但是救人有很多種方式。

“我可以去救夜瑾,但是需要你配合我。”九傾看著他,淡淡道,“而在救他之前,你能否先告訴我,夜瑾有什麼把柄抓在皇帝的手裡?”

有什麼把柄? 影衛聞言,臉色瞬間一變,他抬頭看向九傾,沉默了須臾,“姒姑娘知道主子有把柄被皇帝掌握在手裡?”

“我不知道,但是瑾王殿下是個什麼脾性的人,我卻清楚。”九傾淡淡一笑,“皇帝寵愛他,西陵上下無人不知,你現在卻來告訴我,瑾王被召進宮去會有危險——這其中必然有著不為人知的隱情。而以瑾王的脾性來說,除非他有把柄被皇帝抓在手裡,否則他不會讓自己處於如此危險的境地。”

影衛聞言微默,似乎是接受了她的解釋和判斷。

“不是把柄。”他沉沉地道,眼底瀰漫著濃烈的殺氣和寒意,“主子母親的遺骨被皇帝燒成了灰,骨灰盒現在在皇帝的手裡,若主子不妥協,他便要骨灰撒在西陵皇城的街道上,任由來往的行人和鐵騎踩踏。”

此言一出,空氣驟然凝結。 紫陌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影一,皇帝居然齷齪卑鄙到了這般地步? 惜嬪,曾經不是他最愛的女人嗎?他就是這般對待自己心愛的女子? 不怕遭天打雷劈? 九傾嘴角輕抿,眼底凝聚著寒色,周身清晰地散發出逼人的氣息。縱使她素來冷靜而理智,此時也無法不為這樣喪心病狂的行為感到震怒。 她顯然也沒料到,事情竟會是如此……駭人聽聞。

一個深愛自己母親的兒子,若要他眼睜睜看著自己母親的骨灰被撒在路上遭人踐踏,只怕終此一生,他都再也無法原諒自己,他心裡的痛苦都將夜夜凌遲他的心扉。

九傾捏緊了手,白皙的手背上隱隱冒出了青筋。

將自己愛過的女子挫骨成灰,已經是一個男人無法原諒的大惡,還要以此來威脅自己的兒子,來滿足自己心裡那般骯髒的念想,西陵皇帝夜驚鴻…… 喪盡天良,不配為人。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九傾緩緩開口,一字一句都透著蝕骨的冰冷,“我進宮一趟,紫陌,你留在王府。影一,你先去宮門口找個隱蔽之地藏好自己。”

影一沒多問一個字,轉身離開。

“小姐,你要親自去啊?”紫陌大吃一驚,“不能讓三哥去救瑾王嗎?”

“我自己去。”九傾說著,轉身走進了內室。 等她再出來時,身上已經多了一件純黑色的大氅,頭上所有的髮飾全部拆了下來,一頭黑髮柔順地散落在肩膀脊背上。

看起來少了幾分高貴脫俗,而更多了濃重的寒冽之氣。

緩緩繫上了大氅前面的黑色衣帶,紫陌上前幫九傾把頭髮梳了起來,很快紮成了高高的一束。 只做了簡單的改變,整個人看起來就有些雌雄莫辯的味道。若是在黑夜裡,驚鴻一瞥之下,大概誰也不會看得出她是個女子。 紫陌安靜地看著她走出了靜心苑。

驕傲也敏感,強大卻也脆弱,他無法接受自己心裡那些不美好的東西,如此赤果果地攤開在自己親近的人面前。 而她家小姐,要維護瑾王的驕傲和自尊。

旁觀者清。 紫陌不自覺地鎖了眉心,瑾王對她家小姐明顯有著不一樣的情意,而她家小姐,對瑾王的在意似乎也有點超出了該有的限度。

萬一小姐真對瑾王動情了,該怎麼辦? ……

瑾王府到皇宮,九傾並不需要花費太長的時間,在影一以輕功抵達宮門口的時候,九傾已經悄無聲息地進了宮門。

皇帝的寢宮在正東方,名為雍和宮。

自打過了不惑之年,皇帝就開注重身體的保養,每晚處理政務到亥時三刻,便準時在貼身總管的服侍下就寢,若是當晚有興致寵幸嬪妃,則會提前半個時辰離開御書房,擺駕侍寢嬪妃的宮殿。

此時離亥時還有半個時辰,帝王寢宮裡卻已經是燈火通明,皇帝貼身內監喻大總管沒有在內殿服侍,而是沉默地守在殿外,犀利的眼神在黑夜中顯得格外陰冷。

雍和宮周圍的大內侍衛被遣退至三十丈之外,不得命令,不許任何人靠近。 宮燈將殿內照得明華如晝,一襲白衣的男子站在靠窗的位置,翩然而立,風姿卓然,褪去了紅衣張狂奪目,一身純淨雪白色輕袍更添幾分出塵絕世之感。 耳畔傳來腳步走動的聲音,他卻徑自沉默地看著窗外,目光透著蝕骨的冰冷。

“這些日子,身體恢復得怎麼樣了?”熟悉的令人厭惡的聲音在殿內響起,帶著讓人作嘔的關切,“朕原本打算讓楊太醫和昊兒去瑾王府替你診個脈,瞭解一下你的身體恢復狀況,可惜楊太醫剛出了宮門就被人刺殺了,此時重傷在身,朕便只能親自召你一見了。”

夜瑾眸心驟冷,讓長皇兄陪著楊太醫一起去瑾王府? 又想拿長皇兄威脅他? “那刺客來得倒正是時候,可惜沒能一劍結果了他。”

夜瑾譏誚著開口,嗓音冰冷,透著刺骨的寒意。

“瑾兒,在朕面前,你何時能學著溫順一點?”夜驚鴻站在他的身後,眼底瀰漫著幽暗的光芒,微一抬手,不知何時握在了他手裡的黑色長鞭,點上了夜瑾的白色衣衫,“褪了。” 聲音沉冷,帶著不容拒絕的味道。

“做夢。”夜瑾頭也沒回,只冷冷嗤了兩個字。 話音剛落,一記尖銳的破風聲驟然響起,帶著凌厲的氣息,嗖的一聲,甩上了他的肩背。 啪! 從肩膀到腰際,長長的一道血痕劃破了白色的輕袍,純淨的雪白色迅速被染紅。

夜瑾閉了下眼,指尖急促地顫了一下,唇角抿成了一道蒼白的色澤。

“非要朕把你打死,你才能屈服?” 夜瑾嘴角勾起不屑的冷笑,“你可以試試,就算打死了我,看我能不能屈服?”

啪! 更重的一鞭隨著他的話音落地,同時貫穿了他左肩到右腰,兩條血痕在雪白的背上形成了一個交叉的圖案,鮮豔的紅色緩緩暈開成妖異的紅蓮。 夜瑾目光瞬也不瞬地望著窗外,雙手緩緩握緊,極力剋制著心頭濃烈的殺意。

“楊太醫上次留在瑾王府的藥,用完了沒有?” 夜瑾不說話,瞳孔卻驟然縮了一下。

楊太醫留下的藥……原來,真的是他動的手腳。

“瑾兒,朕的耐心有限。”夜驚鴻冷冷地盯著他的背影,憤怒的眼底隱藏著異樣火熱的熾芒,“你母親的骨灰你到底還想不想要?”

夜瑾咬牙,森然冷笑,“我想要,你會給嗎?”

“只要你順服於朕。”夜驚鴻慢慢走近他的身旁,大手伸向他的腰間,聲音裡流露出一種蠱惑和清晰的渴望,“瑾兒,只要你順服,朕什麼都答應你——”

“如果你的爪子還想要……”夜瑾目光微垂,充滿恨意的眼神定格在落在自己腰帶的那隻手上,“真敢再逾越一步,我剁了你的手。”

啪! 夜驚鴻難堪之下不由震怒,毫不手軟的一鞭再度揮下,“過半月你的弱冠禮就到了,朕的耐性將終止在那個時候,到時候你若還是不肯屈服,朕一定讓你後悔——”

“如果你真敢亂來,我一定讓整個西陵皇朝為我母親陪葬!”夜瑾終於轉身,注視著夜驚鴻的眼底,流露出清晰刻骨的冰冷,恨意,以及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厭惡,“夜驚鴻,如果你不在乎你的江山,不在乎夜氏皇族的存亡,你便可以為所欲為!”

“你在威脅朕?”夜驚鴻眯眼,握著鞭子的手驀地指向案桌,“過去。” 夜瑾陰鷙冰冷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地走了過去,雙手僵硬地搭在桌沿,背對著他,眼神空洞。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夜瑾跟九傾說的這句話並非誇張,這個人在很多人眼中是個聖明的帝王,懂得帝王心術,用人為善,近賢遠佞,若臣子無才無德,即便是太后親族,他也絕不多看一眼。

沒有人會否認他是個明君,然而,也同樣無人知道,他的身體裡住著一隻猙獰咆哮的獸。 怒火之下他會瘋狂,雖然有幸見識這種瘋狂的人只有夜瑾。

求而不得之下,他會生出最殘忍的毀滅之心,恨不得親手撕碎了敢反抗他的男子——可他終究又不捨,不甘。 因為心中的冷酷與瘋狂,他會盡情地發洩,恨不能將夜瑾活活打死。

而因為那一點不甘和不捨,他身邊最親近的喻大總管便會在最準的時間裡走進來,救下奄奄一息的夜瑾。

從十三歲到如今,整整七年,他已經習慣。 然而今晚,喻總管卻不再有機會進來阻止皇帝的暴行,一縷夜風隨著悄然打開的宮門輕拂進來,皇帝瞳孔驟縮著倒在了地上。 意識已漸漸模糊的夜瑾,被人裹進了一件溫暖的大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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