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春天彷彿就是一個至暗時刻，於是又重新看了去年的大片《至暗時刻》，這部好評如潮的電影其實很沉悶，一點都不娛樂，甚至也不勵志。
故事非常簡單，面對如日中天的希特勒，英國首相張伯倫黯然下臺，此時法國敗局已定，敦刻爾克的英軍在劫難逃，英國將損失所有陸軍、美國袖手旁觀、英國國王都打算逃難去加拿大，軍方和政敵已經做好了通過墨索里尼去向希特勒談和的準備……酒鬼丘吉爾其實內心深處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堅持有沒有意義，他的一切努力彷彿就是威士忌宿醉之後的神情恍惚，然而他居然推動龐大陳舊的帝國勇敢向歐洲最黑暗的時刻宣戰了！
如果沒有英國的堅持，人類歷史就改寫了，而整個英國的堅持，似乎就是丘吉爾一個人的堅持。
電影沒有描述什麼非凡人格魅力，只告訴我們的恐懼從何而來，人們面對未知的黑暗時的蒼白和無能為力。
如果要搬開面前的一百塊巨石，充其量只是辛苦，真正的痛苦是你無法確定前面是一百塊巨石還是一百個熔爐，或者根本是一百個已經著了火的煤氣瓶，甚至於也不知道是一百個還是一百萬個正在著火的煤氣瓶。對於未知的恐懼，這才是真正對於勇氣的考驗，至暗的時刻，就是看不見方向，也完全不知道面對的一切後果。
帶領我們走出至暗時刻的成功之路從何而來呢？許多人說這是天賦異稟的勇氣，比如亞歷山大大帝和凱撒，還有人解釋為後天的堅韌毅力，比如說佛陀和孔子。
電影裡我們看到通往成功的不確定性，成功不是一個篤定的結果，離開成功學的雞湯，我彷彿看到了三條隱秘幽暗的小徑：
- 迷 信
在以往認知中，科學就是光明正義和進步，迷信就意味著黑暗愚昧和無能。然而審視人類科學發展史，早期的科學和宗教密不可分，在面對完全未知的世界時人類並沒有與生俱來就掌握方法論。是繼續在黑暗中原地不動，還是自欺欺人告訴自己前面有神奇的未知力量能指引自己呢？
牛頓時代的科學研究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證明上帝的榮光，若干年之後人們那些毫無根據的猜想如果成功了，總結出了方法論，我們把它稱之為科學，如果失敗了，所有的方法被證明是徒勞，那麼，便成了迷信。
讓魯濱孫在荒島上活下去的或許是他內心的上帝，其次才是他在大英帝國學來的生存技能。人類進化至今儘管掌握了各種技術與方法，但永遠無法克服自己內心的未知恐懼，當你就是那個在小船上和一隻老虎一起漂流的少年的時候，你只能為自己假想神靈，然後獲得一種迷信的力量讓自己去嘗試不放棄。
丘吉爾在地鐵中和國會里都引用聖經先賢的名句，如果在花天酒地的和平年代，我猜這個胖子壓根不相信上帝，但是，在最黑暗的時候，假想一個神靈也沒什麼不好的。
- 好 運 氣
成功者總是謙虛地把自己的成就歸於好運氣，這當然是一種權謀，因為他知道聽眾絕不會這麼認為，大眾依然認為成功的原因是不懈的努力和超人的毅力，但成功者知道，在高手如林的競爭中，決定最後的成敗並非個人的奮鬥，而是誰也說不清的好運氣，比如說世界盃上我們看到了太多的運氣成分。
可成功者必須掩飾這種運氣成分，也許丘吉爾就是靠運氣，他所面對的至暗時刻和1453年君士坦丁十一世所面對的困境幾乎如出一轍。只不過君士坦丁沒能等來西歐基督教的援軍，但丘吉爾等來了富蘭克林的美國援助；蘇聯及時在納粹身後爆發了另一場戰爭，而重創奧斯曼土耳其的帖木爾則在半個世紀前曇花一現就消失無蹤。
運氣來自一種偶然性，我們無法掌控運氣，但我們可以提高產生運氣的概率，這種提高概率的方法聽起來很雞湯：行善積德，養成謹小慎微的習慣。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貴人相助，貴人為什麼要助你？還不是因為之前的某些機緣使這種可能性增加了，這就是所謂天助自助者。一個薄情寡義自私吝嗇的人一生絕難會有好運氣降臨在頭上，就是這個道理。
- 酒 精
無數道德說教都在規勸人們遠離酒精，甚至於最為強大的美國也曾經頒發過無比嚴苛的禁酒令。
不過，酒的存在是一種人世間無比幸運的美妙，古希臘古羅馬都有酒神的崇拜，人們發現酒精可以為平凡的人生進行一次意想不到的賦能，在酒精的作用下，懦弱可以變成勇敢，平庸可以變成非凡。每個人都是一個塵封的寶藏，或許只有酒精才能打開封印。
所以李白喝酒，莎士比亞喝酒；所以斯大林要下令確保前線紅軍的伏特加供應，日本神風敢死隊出發前都要喝米酒。
但酒精只會讓被平庸掩蓋的非凡顯露崢嶸，卻會讓本來的平庸更加平庸。張潮在他的《幽夢影》裡寫過：能詩者必定能酒，能酒者未必能詩，多情者必定好色，好色者未必多情。
丘吉爾的形象就是雪茄加威士忌，電影裡他一起床就坐在床上開始喝威士忌了，面對國王他也承認自己白天喝香檳，晚上還喝威士忌，越是在重要的關頭，他越是大口喝威士忌。
如果身臨絕境，是閉上雙眼等待毀滅，還是喝下一口酒，打開自己的封印呢？
人的一生不可避免會墮入自己的至暗時刻，除非是毫無感知的白痴。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一條正確的方法論可以讓我們赤足走過火海。
世間大部分人都很難成功，但我願意善良勸一句：既然如此，何不先喝一口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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