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人類被一種病毒侵擾，全球50億人死亡，僅剩下少數的人類，搬到了地下生活。
為了奪回地表居住權，公元2035年，一群科學家通過時間機器將一位囚犯送回90年代，希望由他來調查病毒。
而這位囚犯對於病毒的調查線索僅有兩條：一，從童年時代開始便不停反覆的一個夢境；二，一個叫做“十二猴子軍”的神秘組織。
以上，就是電影《十二猴子》的故事背景。
電影自1996年上映以來，被打上了“科幻”、“懸疑”、“燒腦”等諸多標籤，至今仍有相當不錯的口碑與評分。除了一直被人反覆拿出來討論的劇情外，布拉德·皮特貢獻了令人驚豔的表演，且憑藉這樣的表演拿下了第68屆奧斯卡最佳男配角。
電影時長129分鐘，整個前半段略顯枯燥，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絮絮叨叨的精神病患者沉溺在自己的幻覺裡，但千萬不要放鬆，不要忽略掉畫面和劇情中的細節。
80分鐘之後，故事開始變得有趣起來，因為女主角開始意識到男主角科爾·詹姆斯並不是一個神經病，他可能真的從未來穿越而來，他所說的十二猴子軍和病毒可能真的存在，人類可能真的會瀕臨滅亡……但女主角以及他們一起經歷的一切，極有可能也是男主角幻想的一部分。
那麼，問題來了，本片值得討論的關鍵在於——男主角科爾·詹姆斯到底是一個時間旅行者還是隻是個精神分裂症患者？
假設一：科爾·詹姆斯真的是一個時間旅行者，他從公元2035年穿越到公元1996年。
【假設一】的劇情如下：
科爾·詹姆斯時間旅行，被一群科學家送到過去，但一開始時間不對，不是1996年，而是1990年。
1990年，他被困在了一家精神病院，在醫院裡，他遇上了女主角心理醫生瑞莉，瑞莉覺得自己曾經見過他，科爾·詹姆斯被鎖在醫院後又被傳輸回了2035年。第一次傳送失敗。
第二次傳送，科爾·詹姆斯被傳送到了1917年的一次戰役中，腿部中了一槍。
第三次傳送，科爾·詹姆斯帶著槍傷終於來到1996年，並且挾持了瑞莉一起尋找神秘組織十二猴子軍。瑞莉發覺科爾可能真的來自未來，於是決定相信他，與他一起阻止病毒的傳播。
但最終沒有成功，科爾在機場被警察擊中，而年幼的科爾當時也在機場，他目睹了自己的死亡，並且這一幕成為了他從那時開始一直反覆的一個夢。
假設二：科爾·詹姆斯是一個精神分裂症患者，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假設二】的劇情如下：
科爾·詹姆斯幻想未來會有一種病毒將會毀滅人類，而他的使命就是調查十二猴子和病毒，幫助未來科學家和人類。也就是說，他幻想自己可以拯救世界。
在幻覺中，他創造了時間旅行，他將精神病院裡的人都編入了自己的故事中去，病友傑弗裡組織了十二猴子軍，自己的醫生瑞莉則會陪伴自己阻止病毒的傳播。但阻止行動沒有成功。
在幻覺中的機場，童年時期的科爾目睹自己被開槍打死，這一幕成了他幻覺中自己的一個不停反覆的夢境……
所以，我們看到了，不管他是時間旅行者還是精神病患者，故事的結局都是病毒被傳播，人類在未來遭遇毀滅，童年的他目睹成年的自己被槍殺。然後，整個故事首尾相接，形成了一個“莫比烏斯環”。
無論如何，故事的結局似乎都沒有變化，因此有人會搬出“宿命論”來談論這部電影，但事實上，個人認為這部電影與宿命論幾乎沒有什麼關係。
那和什麼有關係呢？
時間旅行有關於時間，精神分裂症則是有關於意識，無論是時間旅行還是精神分裂，無論是時間層面或是意識層面，男主角科爾·詹姆斯都掉進了一個死循環中，猶如一種囚禁，他陷入了西西弗斯的困境。
換言之，整個故事看似沒有意義，它不像某些商業片，失敗者扭轉人生拯救世界，更像是套了一個商業片的外殼，真正的意圖在於探討時間與意識，它擁有哲學層面的野心。
自亞里士多德提出時間與意識的關係問題之後，時間與意識在哲學和藝術層面便開啟了漫長的討論與探索。
古羅馬帝國時期天主教思想家奧古斯丁認為，時間是主觀的，時間只有當它正在經過時才可以衡量，我們能夠度量的不是那些已然過去的實在存在，而是已然過去的“印象”在現在的持留，換言之，我們所度量的時間不是一種客觀存在物，而是一種內在意識中的“印象”。
奧古斯丁將時間和意識同構起來把握，意識之內同時具有“記憶-直接感覺-期望”或”期望-注意-記憶”這樣的“三位一體”。
打個比方，《十二猴子》中的人類並沒有徹底滅亡，所以他們可以選擇時間進行穿越，但
如果人類徹底消亡，時間對人類便失去了意義，從這個層面上說，時間就是主觀的。
而男主角科爾·詹姆斯的經歷恰恰印證了“記憶-直接感覺-期望”這三個階段。記憶：自童年時期開始不同反覆的夢境；直接感覺：回到過去之後的種種真實經歷；期望：調查十二猴子和病毒，並阻止人類世界毀滅。
但基於常識，我們都知道，時間是一種客觀存在，奧古斯丁的理論存在著神學以及主觀上的侷限性，後世哲學家胡塞爾在奧古斯丁的基礎上又進一步發展其理論。胡塞爾主張只存在一種時間，但存在兩種不同地把握時間的方式，一種客觀，一種主觀。
時間存在客觀性，也有其主觀性，當時間展現其主觀性的時候，會與意識產生重疊。而當男主角科爾·詹姆斯在穿越不同的時間時，他的意識也會容易變得混亂，他甚至分不清他是否真的在穿越時間還是精神分裂在作祟。
因此，時間與意識有時會是一對矛盾，既對立又統一。
電影作為一種綜合的藝術形式，必然會在哲學、經濟、政治、宗教、科學等諸多問題上有所展現。《十二猴子》的意義在於以做故事的心態完成了一種哲學上的探討，儘管沒有給出結論，但這種探討依然非常有趣，並且能夠引發觀眾的思考。
但千萬不要僅僅把這部電影作為科幻片看待，因為作為科幻片的話，這部電影中存在著不可忽略的科幻漏洞，最大的漏洞就是，從2035年回到過去需要藉助時間機器，但從過去回到未來卻可以憑空消失，這是電影中不夠嚴謹的地方。
除了劇情之外，最難以忽略的是布拉德·皮特的表演，關於精神病患者傑弗裡的演繹，他對於臺詞、肢體語言、表情的控制與把握令人過目難忘，彷彿他可以隨心所欲地操控每一處面部肌肉，完成任何表情，這樣的表演，這樣的演繹，本身就是一種藝術品般的存在。
這部電影本身的情感也處理得十分克制，沒有過多的感情戲以及抒情部分，幾乎全部專注於故事，如果電影想要特別表達什麼的話，我想應該是“自由”以及自由的可貴。
當人類只能活在地下，當人類失去了新鮮的空氣和水，當你被囚禁在監獄或是精神病院，當你被困在一段時間或是幻覺中，我想，我們都會意識到自由的可貴。
-END-
閱讀更多 流浪荒島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