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自己不管看電影還是看書，好像都過於追求邏輯。
有時候，確實會因為這種習慣收穫一份豁然開朗的喜悅。
但有時候反而讓自己陷入了死衚衕，因為不是所有情節都存在必然的邏輯關係。
像這幾天看的《大魚》。
你很難回答“愛德華講述的故事和他的實際經歷有什麼必然聯繫”。
比如：亞裔雙胞胎為什麼在愛德華的故事裡成了連體？他與她們真的是那樣相識的？
威利真是狼人馬戲團長？還用了愛德華三年的免費勞力？
愛德華真的曾一頭霧水被迫營業，和詩人一起搶過銀行？詩人後來真成了華爾街精英？
沒有答案。更毫無意義。
因為，愛德華只是像寫小說一樣，給生活原型插上了翅膀，如果我們去探究故事與原型的聯繫，就好比去追蹤它飛翔的軌跡而不是去感受它的自由，本末倒置。
一旦放棄真假的執著，我好像和威爾一樣，開始慢慢了解作為父親的愛德華。
01
你的出生是個傳奇
在愛德華的故事裡，他從出生，就是個驚歎的傳奇。
他像子彈一樣從媽媽身體裡飛射出來，又似剝了殼的雞蛋一般光滑，一落地便衝出走廊老遠，醫生攔都攔截不住。
威爾出生那天，也是。愛德華用婚戒釣到了傳說中的大魚，還從上游追到下游，從大魚口中奪回了他的戒指。
愛德華給新生賦予了特殊的含義，就像我們身邊每個普通的為人父母者，會從各種蛛絲馬跡中尋找孩子不平凡的徵兆，長大後我們會越來越明白這種故事的虛無，但是它們曾給家人帶來幸福和希望。
作為孩子的我們，也都曾自命不凡，並且想從各個方面顯示出自己的非凡，就連小時候說個夢想都要絞盡腦汁設法與別人不同。儘管，後來的後來，我們都妥協著歸於平淡的生活。
每個生命都是獨特的，每個生命又都是普通的。
家庭醫生本奈特，後來告訴了威爾他出生的真實版本：父親不在家，母親被鄰居載到醫院，他提早一週出生，但生產很順利。
真實的故事，並沒有比大魚、婚戒的誇張版來得讓人流連。
愛德華說，記住一個人的故事能讓人不朽。可能大魚的故事，融合了愛德華喜悅、緊張、擔心，以及不能陪伴孩子降生的遺憾，是他銘記當時心境的載體。
02
相向而行的父子
不管是丹尼爾·華萊士的小說，還是蒂姆·波頓的電影，《大魚》都以愛德華父子的矛盾為衝突點。
這種矛盾是：愛德華總愛講述自己早年的奇幻冒險旅程，威爾呢，越來越不相信父親的故事，甚至感到厭煩。
他渴望瞭解父親真實的一面，可每當談到貼心的話題，愛德華總能話鋒一轉，開始他不著邊際的笑話，和光怪陸離的故事。
為此父子之間長達三年沒有對話。
在兒子心裡，父親不願跟自己說真話，是一直過不去的坎。他忍不住要想，父親是因為討厭和他們在一起，才會一個勁編述故事，故事裡的生活才是父親所熱愛的。
看電影的時候，我也費解，為什麼愛德華不顧父子隔閡，一如既往地講述他那些亦真亦假的故事呢？
後來開始翻讀小說，看到書裡愛德華的兩處回答時，才突然覺悟這是兒子對父親最大的誤解。
談論上帝時，他說：
誰又有確鑿的證據？無憑無據。所以某天我認為是的，第二天又不是了。其他時候，我模稜兩可。有上帝存在嗎？有時候我真的相信有，其他時候就不確定了。在這種不夠理想的條件下，一個好笑話反而更合適。至少能讓你發笑。
被要求分享疑慮時，他說：
如果我把我的疑慮拿出來和你分享，關於上帝、關於愛、關於生命、關於死亡，你得到的也就是這些，一大堆疑慮。但是現在，你看，你至少有這麼多很棒的笑話。
從小鎮出走在外闖蕩，也經歷過戰爭的九死一生，愛德華創造財富的背後定然遭遇了不少大風大浪。
但有些事不必說出口，與其帶給別人疑惑，讓別人恐懼，或者產生其他情感，不如把它們變成笑話讓人一笑，把它們編成奇幻童話讓人喜愛。
我想，愛德華想給兒子的是五彩斑斕的美好世界。可兒子向父親求的卻是經歷的真相。
他倆就像相向而行的兩車，都在奔向對方，卻行駛在不同的車道，無法契合地停下來共賞風景，只有漸行漸遠。
威爾說，自己的孩子即將出生，若孩子不瞭解他，他會很痛苦。但如果父親呈現給孩子的精神內涵，被孩子無視，這也是作為父親的無奈。
好在電影的結局還算完美。
威爾在父親臨走前為他編撰了成為大魚遊走的故事：
他們從醫院出逃，駕著愛德華年輕時的紅色轎車，到達愛德華林的河邊。所有他故事裡的人們，女巫，馬戲團長，詩人……都聚集在岸邊，笑著向他道別。
愛德華背身躍入河裡，變成大魚遊向遠方。
在為父親編撰的時候，威爾或許已經明白，虛虛實實，並沒有想象的那麼重要。
在已為人父後，他應該已經沉重地感受了父親故事背後的良苦用心，和他那豁達的人生態度。
歌德曾對學生艾曼克說，死亡對於我而言不是我在宇宙中消失，而是以一種更自由的存在狀態和更無處不在的存在感，瀰漫於無限時空。
成為大魚的愛德華已經擁入水的懷抱，而他的故事，也會在一次次的傳承中瀰漫於無限時空。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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